这语气一下子把虞秋拉回到不可说的行为上,她脸一热,软下腰往云珩身上靠去,“坐累了。”
“又累了?”云珩笑话了她一句,目光低扫,一撩衣袍脚踩上旁边的圆凳,膝盖高高架在虞秋身侧。
虞秋趴了上去,侧枕着手背,露出一边眉眼让他慢慢画。
“明日去宫中吗?”
“明日再说。”云珩道。天转晴了,就带虞秋去,反之,继续在府中待着,犯不着出去遭罪。反正借口多的是。
虞秋闭上眼睛歇了会儿,眼前一闪,是一道闪电掠过,接着雷声轰鸣。她忽然想起云琼托付的事情,道:“前几日四殿下来找我说情,说六殿下知道错了,问你能不能放过他。”
云珩手略一停顿,低头见她仍闭着眼,看出她并不知晓自己对云璃做了什么。
算云琼识相。
“我就与他开了个玩笑,过几日就与他说清楚。”
虞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嗯”了一声继续趴着。
这样的姿势露出了她脖颈上的痕迹。云珩在她眉上画了几下,目光止不住地往那上面转。但虞秋太累了,次日兴许还得入宫,她需要休息。
不能折腾她,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他搁下黛笔,在梳妆台上看了眼,拣起一个精致小盒,打开后嗅了嗅,闻出是口脂的味道,是虞秋用过的一种。色泽湿润鲜艳,味道也很好。
云珩拿着口脂,将半睡半醒的虞秋扶起,让人靠在了自己怀中,然后以手沾着口脂,细慢地搽在虞秋唇上。
虞秋感觉到了,掀着沉重眼皮瞅了他一眼,没有给他额外的反应。
就当他不正常好了。
她听着外面喧哗的雨声,慵懒地倚在云珩怀中歇息。
……
许久,唇瓣还在被描摹,虞秋轻扇眼睫,从留在她唇上的手背向上,看见了云珩的眼神。
深邃凶狠,上一次看见他这眼神是在昨夜。
对视须臾,虞秋猛地推了他一把,站起来就往一边跑。
没跑两步,腰被箍住,被人打横抱起。她两脚悬空蹬了几下,惹得自己痛了起来,忙低声撒娇:“别弄啦……”
身上不舒服,耻于开口,只能这样祈求。
“不弄,让你歇着。”云珩抱着她走到床边,道,“我陪你睡会儿,给你揉揉腰、捏捏腿,好不好?”
虞秋被放在了榻上,仰躺着看他,双手向上横在头顶,不说话,只以一个毫无防备的姿势望着云珩。
云珩觉得她那双眼睛藏着钩子一样,“嗯?”
虞秋还是不说话,但是笑了一下,笑的时候身子震颤,腰身轻挺,引得云珩目光往她身前移。
虞秋看出来了,两手缩在衣襟处,身子一翻侧躺了过来,脚顺便在他腿上蹬了一下。
这厢正要重回榻上相拥而眠,房门被敲响,侍女道:“殿下,左大人有要事求见。”
云珩皱眉,他成亲都能免两日朝会,没人上门打扰,怎么这府中幕僚没一点儿眼色。
他道:“没空,过几日再说。”
“有空有空,你让他稍等。”他的话才出口,虞秋赶紧接着嘱咐侍女,“给先生备茶,太子马上就过去。”
云珩一句没空,让虞秋的心高高提了起来。她不认识什么左大人,但既然是要事,那就是一定要见的。
不去听臣子汇报正经事,而是在屋中给妃子捏腿描妆,怎么看都是昏君与奸妃才能做出来的事,太可怕了!
她家满门忠臣,不能败坏门风。
虞秋坐起来推云珩,“快去吧,处理完正事再回来。”
没能将人推动,换来云珩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去嘛。”虞秋跪坐着,搂着他手臂与他商量。
见云珩没反应,又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对着他眨起黑亮的眼睛,声音又低又细,“因为我耽误了正事,回头你那些臣下该说我红颜祸水了……”
就算不敢说出口,心里也一定会这么想。古往今来,这种事可不少见。
云珩眸色暗下,道:“行,我去。”
他将虞秋的外衣褪下,让她躺回床榻上,在她脸上轻拍了一下,道:“我把你放心尖上,你倒好,整日变着法子来胁迫我。”
虞秋憋笑,道:“那你别被我胁迫呗……”
云珩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对着虞秋他好声好气的,踏出房门,神色没什么变化,眼底却浮现出一丝戾气。
从连廊移步到偏厅,云珩撩了下被倾斜的雨水打湿的衣角,道:“说。”
虞秋不要他随意杀人。
如若左伶夷所谓的“要事”在他眼中只是皮毛,那他即日就要将人贬谪去南疆。没眼色、没能力的人,没有留在身边的必要。
左伶夷看出他心情不好,快速简短道:“殿下,昨日有一列禁军悄悄去了皇陵。”
皇陵里除了皇室先祖的陪葬品、遗体等,还有一个活人,云珀。而能悄悄进入皇陵的人,屈指可数。
云珩眉头展开,放在桌上的手指轻点,在心中思量起来。
特意在他新婚夜派人去皇陵,是怕他知晓。能是什么事呢?
他一直都知道皇帝最心仪的继承人是云珀,以前云珩想不明白,现在有了些猜测,是因为他装得几近完美。
继任者的出色,往往会将前一任帝王比得一无是处,何况对于当今皇帝来说,上面还有一个平定江山、被百姓歌功颂德的先皇。
中意云珀,大概也是因为两人的喜好在某种程度上是最相似的吧。都见不得人。
他日暗地里的事情曝光,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不止一个,有人做伴,骂名能分去一半呢。
左伶夷一直没见云珩开口,于是闭嘴不言。他自认是很会看人眼色的,比如在这位手底下做事,说是幕僚,其实就是负责整理消息,以及转述罢了。
这位殿下有颗七巧玲珑心,他们这些人提出再多措施与政策,殿下都会认真听,但到头来,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他自己。
可以说他是高识远见、算无遗策,也可以说他是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也就是他的决策往往是事半功倍的结果,如若不然,那就与暴君无异了。
左伶夷想的出神,蓦地听云珩道:“知道了。”
他懂了,意思是这事不用他们插手,云珩会亲自解决。还有一层意思: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左伶夷想起太子新婚之夜对弈整宿的传闻,不知道该不该提。这算是与太子妃沾边的事了,这种事云珩是从不许他们干涉的。
可是不提,又与太子的名声有关……
就在他犹豫的这会儿时间,云珩已起身往外去了。左伶夷赶紧躬身相送,见外面风雨如晦,云珩脚步不停,目标很明确是后院。
以前他即便闲着,也不会多待在后院。成了个亲就变了,怕是因为后院里多出来的人。
洞房花烛夜与太子妃彻夜对弈,这流言是太子特意让人传出去的吧。
太子明面上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做什么都很轻松的样子,实际上恐怕也是觉得吃力。不然一个男人,哪能为了维持棋痴的名号,弄出这种流言?
左伶夷脑子里转了几圈,笃定真相就是如此。
第102章 结局(2)
隔日,碧空如洗,新婚夫妇入宫请安。
虞秋首次以太子妃的身份入宫,穿戴皆是按太子妃的品级来,华贵异常,光是装扮就用了许久。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了,一转眼,看见侍女拿着她那只环形玉佩往外去,虞秋心中一紧,慌忙将人喊住,“你拿那个玉佩做什么?”
侍女脸色一白,跪了下来,惊惶道:“奴婢不是有意的,不知道谁的小玩意遗落在了榻上,奴婢怕太子知晓了降下惩治,想偷偷把它处理掉……”
虞秋有些尴尬,“那不是谁遗落的小玩意,是我的。给我吧。”
她那个玉佩普通得不能更普通了,连府中侍女都看不上,以为是哪个收拾床褥的侍女,不慎遗落在榻上的。
侍女看不上这枚玉佩,听见是太子妃的,惊愕了下,慌忙将玉佩还给了虞秋。
出嫁前,虞秋总是把这块玉佩放在枕下,以提醒自己吸取教训、保持警惕心,多多动脑思考。知晓它是街边俗物,并无特殊意义时,虞秋对云珩生气,但玉佩一直好好保存着。
她很重视这东西,与云珩成亲后也想把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枕边多出的那个人,不愿意看见这玩意。
这东西据说是他送的,可是他没有记忆,不肯承认,不愿意虞秋惦记着个男人送的东西。
成婚当夜没注意到也就算了,昨晚两人闹着玩时差点把这玉佩压碎,虞秋一下子就把云珩推开了,当时云珩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吃人。
虞秋心虚,把东西扔床尾去了。
谁知道晨起时只记得要去宫中,把这事忘了,导致玉佩差点被侍女扔掉。
她寻着地方去藏玉佩呢,外面珠帘声响,传来侍女向云珩问候的声音,虞秋慌忙把玉佩藏在身上。
云珩那么小心眼,再让他看见了,他能暗中把玉佩偷走扔掉。
“可好了?”云珩问。
虞秋站起转身,“好了。”
他们今日入宫,拜见过帝后,还要与几位皇子见面,虞秋已是皇室的一员,侍女在装扮上给她下足了功夫。
梳着高高的鸾髻,头戴凤尾金钗,金玉珠翠在周围点缀着,身上衣裳也是金红相间,缀着珠玉宝饰,远远看着,宛若坠落人间的瑶池富贵花。
云珩摆手让侍女们下去,然后笑着走来,低头贴近,暗昧道:“果真是天下来的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的事情,虞秋还没弄明白呢。昨日太累忘记问了,她打算等今日从宫中回来后,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与云珩拆开来详细问清楚,包括入梦的事情,要一起解决掉。
她真的不愿意回想梦中被喊着“神仙姐姐”轻薄的场面了,要赶紧绝了云珩乱七八糟的心思。
云珩与她想到同一处了,下腹一紧,现在就想把“神仙姐姐”欺辱一顿。他在虞秋开口说话时欺压了过去。
虞秋被抱到梳妆台上,窄口圆身的胭脂盒子碰撞着被挤到边角,她一再后躲,腰肢向后弯成新月,头上凤钗因为她的动作摇晃不止,流苏宝石碰撞,叮叮作响。
虞秋艰难地在喘气的缝隙里努力发声:“入宫、入宫……”
“不去了,待会儿让人装成刺客……”声音在唇齿间断断续续。
云珩嫌她向后弓腰躲着不便利,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在颈上嵌东珠的珊瑚金璎珞上流连片刻,掌心摊开继续向下。
这法子极其有效,都不用他将人往回摁了,虞秋一个战栗,自己搂住他脖子将身子直了起来。
凤尾钗上衔着的鎏金朝珠就在云珩眼前,摇来摇去,发出的碰撞声落在他耳中,好似昆山凤凰啜泣。
那是一只八尾凤钗,要等虞秋成为皇后时,才能佩戴九尾凤钗。
“阿秋今日艳丽惊人,像天外仙子,像瑶池娇花,还像振翅高飞的金灿灿的凤凰。”云珩稍微给虞秋留下换气的空档,贴着她低喃道,“孤就喜欢把端庄仙子弄成靡丽妖女,把娇花扯下来碾碎,再将高贵的凤凰用铁链栓住让她悲泣不止……啧!”
云珩直起身子,冒着血气的舌尖抵在上颚,“成亲后怎么越来越凶了?”
以前咬人犹豫再三不敢下口,现在是毫无征兆就动口,一口下去必见血。
虞秋气急,整理着衣裳,说话时带着些黏糊不清口水声:“有的人是越来越凶,有的是完全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那位反应很明显,现在没法去见人,并且真的不打算外出了。
已经延误了一日,虞秋没他那么随意还能继续耽搁,屈服地与他入了帐,好久,面红耳赤地出来,洗净了手背对着床榻补妆。
终于出了门,在外面云珩倒是没动手脚,就是一直盯着虞秋看,在将要下车撵时低声道:“晚上回来后先不更衣去妆发,等睡前孤亲自来帮太子妃。”
虞秋听罢,扑上去扯着他衣裳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入宫,于正殿中拜见了皇帝皇后一人,走过常规俗礼,照惯例收获一堆珠宝珍玩。
嘉名皇帝再不喜欢这个太子,也得做出个样子,叮嘱一人要相敬如宾,为下面的几个不成器的做好榜样,说的像是宽厚仁爱的好父亲一样。
虞秋坚信上辈子她家的悲剧是嘉名皇帝一手造成的,觉得这个虚伪的皇帝对自己存着歹心,根本不敢直视他,回话也是低着头。
幸好周围有旁人,嘉名皇帝没怎么与她说话,大多是在问云珩。
整个大殿中,就听他们父子俩你来我往地演着父慈子孝。
久没听见别人的声音,虞秋悄悄看了眼公仪颖。公仪颖不管事,除了眼角的几丝皱纹,几乎看不出年纪,此时垂首静听,感受到有人在看她,抬头与虞秋视线相触。
两人各自移开目光。
没多久,几位皇子到了,相携着与帝后行礼,再面向云珩、虞秋恭敬喊道“皇兄”“皇嫂”。
“今日怎么这么安分?”嘉名皇帝问。他就没见过这三个儿子和平共处的时候,尤其是两个小的。
下方三人,云琼看向右手边的两个,云璃低着头,云琅眼珠子一个劲往虞秋身上瞟,根本不与他在一条线上。
无奈,云琼只好道:“皇兄成婚前几日,曾把我兄弟几人聚在一起讲了些道理。一席话如晨钟暮鼓让儿臣清醒过来,始知过往荒唐。今后一定改过自新,多多与皇兄学着,尽力为父皇减轻重担。”
皇帝从三人身上挨个看过,道:“减轻重担就不必了,你们不添乱,朕就放心了。”此言一出,三人全都低下了头。
午膳便是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中度过的,之后,云琼、云璃去看望各自的母妃,剩下一个云琅无处可去,就跟着云珩了。
云珩有事,不能陪着虞秋,不放心她独处,特意留了云琅,又将人安置在露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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