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睫毛微颤。
很好。觅儿,我的好姑娘,做得好。
“为什么?”
“你知道!是你杀了爹爹,是你杀了临秀姨!”蓝色冰刃穿胸而过,旭凤缓缓倒下。
“你可曾……爱过我?”
锦觅嗓音冰冷:“从未。”
“锦觅!我要杀了你!”穗禾冲了过来。
夜神抬眼,悬而未发的冰凌射向穗禾,将她击倒在地。
丝丝缕缕,旭凤羽化而去,锦觅吐了陨丹,嘶吼着凤凰。太微挣破禁制,强行化出真身,自毁元神,去收旭凤的魂魄。
一时间,殿上气氛很是撕心裂肺,夜神却笑了。
大局已定。
第41章
登位大典刚刚结束,诸仙助兴,正在饮宴。
仙侍卫儿急匆匆赶来报告:“启禀天帝陛下,水神仙上醒了。”
这半年,奏折是可以交给润玉批,可政权交接,准备登位,皆是人前事务,须得应龙元神压阵,只能由夜神亲自担下来。哦,对,不是夜神了。是天帝。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些场面。
“知道了。”天帝眉眼柔和,觅儿醒了,润玉会高兴吧。
天帝步伐悠然,行至殿外,窗内传来润玉的声音:“好觅儿,吃了糖就不苦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却听得锦觅呕血。
不知道为什么,停了脚步。
“觅儿!没事……没事的,觅儿。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润玉的嗓音清冷又温柔,“觅儿,你看,树下的昙花一直为你而开,多美啊……”
天帝立在窗下,望着那些白日里盛放的昙花,沉默了一刻。
苦,怎么能不苦呢。
谁不苦呢。
只是有些人,学着吃苦,久了,便甘之如饴。
邝露晋封上元仙子,赐居玄州仙境,邝露却只求留在天帝身边侍奉。天帝明白,封号洞府,都不是她所求,只是其他的,他给不了。璇玑宫里一个个的,不都是这样?舍了自由,舍了心,只求有个守护、陪伴的资格,哪怕,只能看见背影。他又有什么资格强令邝露离开。
“对了,陛下,这是先水神一案的卷宗证物,待陛下过目,我便将其归档。”
天帝盯着邝露手中的盒子,手指在膝上轻敲:“不必看了。邝露,这些卷宗,你亲自拿到拿到披香殿档案阁,务必仔细存档……觅儿刚醒,免得她睹物思人。”
“是,我即刻去办。邝露先行告退。”
天帝的目光落在御案一侧的昙花上。
其实,他不爱昙花。只是时常携着逆鳞上朝,知道润玉喜欢,便着人置办了,摆在案上。天帝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或许,润玉也并非多么喜欢昙花,不过是她赠了他昙花,他便爱屋及乌吧。
无妨。
爱屋及乌。你喜欢,我也可以努力去喜欢的。
我不会再让你痛苦,不会再让你失去什么。这一次,有我在,不会再让我们的觅儿逃走了。如你所愿,千年,万年,我们,一起过着宁静康乐的生活,可好?
披香殿,莫名起了一场火。
卷宗半数被毁,天帝震怒,披香殿主事首当其冲,被罚削去仙籍,洗去天界记忆,重入轮回。不过没断了他仙家根骨,已是宽宥。
若有机缘,重新修行,积累千世福报,亦可重新位列仙班。
看着披香殿主事被押下去,天帝神色清冷,连呼吸频率也没乱一毫。
他知道,他变了。
他早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今天更了五章
感觉自己好棒棒
第42章
天帝发现,锦觅分不清他与润玉。
一个上神,辨不出应龙与逆鳞,究竟是无能,还是从未在意?天帝知道答案,但他不在意。
“觅儿,我知道,你失掉了至亲,又经历了那样决绝的时刻,心中定是备受煎熬,难以缓和。你与旭凤,你们已经两清,莫要再为难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润玉对着紧闭的殿门,喁喁细语。
天帝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走近:“觅儿,旭凤已经走了。日后,不论你高兴或痛苦,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
润玉听见他的声音,身形有些僵硬。
“陛下。”他转身。
天帝盯着润玉,他不喜欢润玉这样叫他。
“待觅儿痊愈,我再补你一个大婚。”天帝微笑道。
润玉抬眼,审视着他。
天帝不以为意,抚上润玉鬓发:“你,我,还有觅儿,从此千年万年一起走下去,可好?”
“陛下……此话何意?”
天帝笑着逼近,润玉不自觉地退后半步。
“润玉……你忘了,这是你的选择。”指尖从润玉发上滑落,抚上他的面颊,“你用应龙之身留住我,便该知道,你的,就是我的。”
天帝前进一步,润玉退无可退,背靠殿门。
太近了,能听见门后锦觅的抽泣。
“应龙是我,龙的一切,都是我的。天帝之位,是我的。婚约,是我的。逆鳞……”天帝视线缓慢地扫过他,从头到脚,“也是我的。”
他很近,气息温热,拂在润玉颌边,将他定在那里。
“陛……”润玉眼睫微颤,话未出口,被天帝落下的食指堵在唇边。
指在唇上摩挲。
润玉攥紧了双手。
天帝倾身,目光停留在润玉唇间。润玉眨着眼,看着他寸寸逼近。极近,呼吸相缠。
天帝玩味地一笑:“润玉,还看不清吗?”
“嗯?”润玉抬眼,喉间逸出模糊的气声。
“无妨。”天帝忽然退开了,他目光灼灼,似乎心情大好,“我们还有千年,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虐?
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虐……
其实天帝心里美滋滋啊……
大事已了
天帝就可以开撩了嘛
第43章
天帝做了一个梦。梦中,是遥远的记忆,是溺水的润月。梦里的凡人,无助而脆弱。在那无光的海底,抓不住,看不见,再不能呼吸。
挣扎着醒来。
冷月高悬,清辉满地。
他不再是脆弱的凡体,他神力无边,他拥有一切。
他是润月,也是润玉。
他仍旧陷在无望之海,几乎溺毙。
踏出殿门,空荡荡的院落,唯有魇兽眠在廊下,吐着泡泡。蓝色的梦珠浮动。
“为什么?”
“是你杀了爹爹,是你杀了临秀姨!”
“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
是锦觅的梦魇。不耐地挥散。
另一颗梦珠里,响起润玉的声音:“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今,连你也要弃我而去了吗?”
“润玉,你问错了问题。难道不该问,九天应龙……究竟为何,甘愿屈居逆鳞之身?
你留不住锦觅,你早就知道,只是你不愿承认。锦觅是阳光下的花朵,而你是黑夜里的星辰,你们没有可能……
你怕了,你不敢放我走。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你知道……能爱你的,能陪你的,只有我,做了夜神的我,成为了你的我……润玉,你知道,仙生漫漫,你能留住的,只有我……”
所见梦。自从被魇兽吞过一次梦境,他便设下结界,再也不让魇兽进殿。这不是他的梦。是……润玉。
天帝神情淡漠,唇边逸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既成了龙,龙的劫数自然也要一并担下。我害怕……润玉,你抱一抱我,我便没那么怕了。”
“夜神……这是何故?”
“不是夜神……今日,不能做胆小的夜神。让我做一次润玉吧。”
“润玉,若今日躺在这儿的不是我,我才痛。”
“润玉一滴泪,天上一颗星。我这副样子,可叫润玉心疼了?”
一颗颗,蓝色的,润玉的梦境。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明日,若有万一,便是万劫不复。夜神不怕?”
“润玉,明日……若有万一……舍我魂飞魄散,救你万劫不复。”
天帝动容。
润玉,是你看不清。
如果你爱她……为什么,你的梦里,没有锦觅。
又一个蓝色的梦境:
“应龙是我,龙的一切,都是我的。天帝之位,是我的。婚约,是我的。逆鳞……也是我的。”
“陛……”
“润玉,还看不清吗?”
天帝笑。昨日……竟也入你梦中。这颗梦珠忽而变了颜色。天帝玩味地挑眉。
黄色光晕里,天帝倾身,逼近润玉,再未退开。
时间似乎静止在此刻。
润玉于身侧攥紧的手,松开……捉住身前天帝的腕:“是陛下看不清。”
“我?”
“这龙身,是我给你的。”润玉嘲讽地笑,“润玉自小过目不忘,那咒书,那还魂之法,你以为……你烧了,我便忘了?”
手顺着天帝的腕……向上游走,润玉捉着天帝的手臂,反身将他抵在门前,情势似乎顷刻倒转。
润玉抚上天帝的唇:“陛下,龙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是我的。”
他靠近,又近了些,似乎不能更近了。
天帝抬眼,望向他,竟挑衅地笑了。张口,含住了他的指尖。
梦,戛然而止。
梦珠碎裂,天帝愣在廊下。半晌,笑了。
过目不忘?
好吧。戏中人,是我,写话本的,是你。心机,心计,我终究,赢不过你。
可是润玉,梦外的你,也能看清这心,明白这计吗?
偏殿。
似是觉察到什么,润玉忽然醒来。
天帝一袭青衫,坐在身旁,手指描摹着润玉的眉眼,见他醒了,也未停止。
润玉轻轻蹙眉,抬手攥下天帝指尖:“天帝在此……似有不妥。”
“璇玑宫……这天界,有何处,是我去不得的。”
月色朦胧,看不清天帝神色,只听他轻叹:“润玉,六界智计第一人……却偏要做个傻子,我都要被你逼疯了。”
润玉不知该说什么。他双肘后撑,似要起身,却被忽然扑过来的天帝压了回去,箍在榻上。
“你……陛下!”润玉厉声。
“嘘……”天帝没用灵力强压,手只是轻轻搭在润玉身前,就这样抱着他躺在一旁,声音温柔,近乎喟叹,“我真的……有些累了。”
“天帝陛下……”
无人回应。气息轻缓,吹拂在颈侧。
润玉微微侧头。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双眼轻合,眉间似还凝着淡淡的愁绪。
好像真的睡着了。
动了动手指,润玉轻叹,还是没抬手推开他。
一次纵容,谁料接下来便是更多次的妥协。那夜后,天帝便抛弃了他的正殿。
“陛下这样行事,不太好吧。”
“润玉,别说话。我好困。”
天帝从未用应龙之力威压,他只是缩在润玉身侧,手臂轻轻搭在润玉身前。这样轻,这样不设防备,可是,润玉也没有哪次真的推开他。
第44章
朝会与典礼必须天帝出席,但天界的政事,都是与润玉商议定夺的,大部分奏折也交给他处理,天帝在一旁听听润玉的总结,偶尔也给些意见,二人一表一里,配合得还算默契。
其实只看外表,天帝与润玉就是同一个人。
灵力深厚的上神能感应到应龙元神,但大部分仙人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至于后宫的仙侍,更是无从分辨。
锦觅是水神,血统精纯,又有上神之力,尚且分辩不清。邝露却总知道谁是谁。邝露礼数周全,但在她口中,天帝是“陛下”,润玉却是“殿下”,哪怕他二人穿着同样衣衫,她也绝不会叫错。
发现这件事时,天帝沉默了许久。他终于确定,邝露的全心全意,真的给了他这异世的灵魂。可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叹息。
天帝仔细思考过,如果润玉喜欢邝露,他真的不介意。
可是锦觅……
一枝红艳露凝香。忧伤的花儿,也是美的。
可是,再美丽的花朵,一旦作起来,都让人心生厌烦。这锦觅,从她醒来,不知给她输了多少灵力,这才好多久,一天不见人影了。大半夜跑来七政殿,进门第一句便是:“陛下,我可能错杀了凤凰……”
天帝眉头轻蹙:“觅儿,这是怎么了。”
“我去见了天后,她说……凶手另有他人……”锦觅落泪。
天帝轻轻揽住她:“天后她可说,这凶手究竟是谁吗?”
“她恨我,她不会告诉我的。”锦觅揪住他的衣袖,“陛下,我求求你,你让我看看我爹爹一案的卷宗好吗?如果,如果我真的错杀了凤凰,我也不愿意自己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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