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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骨中骨，肉中肉。谁与谁亲非亲，友非友。谁又对谁爱不得，弃不得。
其实，都心知肚明。
夜神苦笑，抹去桌上的水痕。
我爱你。谢谢。对不起。这些不能说出的话，最好各自认领，然后重归沉默。
第38章
星，坠了。
润玉惊异：“上神陨落？”他掐指欲算。
夜神轻叹一声。将润玉化作逆鳞，扣在掌中。他自然知道，坠的是谁的星星。
洛湘府。
锦觅悲痛欲绝。
“锦觅……不管怎样，我会一直陪着你。”旭凤在一旁安慰。
夜神红了眼睛，紧捏着指尖。他半跪在锦觅榻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觅儿……我定会助你查明真相，手刃凶手，为两位仙上报仇雪恨。”
锦觅，对不起。
我定会替你杀了穗禾。
可再让我选一次，我也不会出手相救。
“好。”锦觅抬眼看他，双眼通红，泪水砸下来。
“觅儿，你要好生休息，早日振作。”夜神替她擦去泪水，“莫忘了，在虹桥的尽头，还有一个家，在等你。”
锦觅握紧了他的手。旭凤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此时此刻，夜神就是在利用锦觅的仇恨与脆弱，将她拉向自己。夜神自知是卑鄙行径，或许，他的心是黑的。可锦觅本就该是润玉的，润玉要什么，夜神就谋什么。
觅儿，我们会有一个家。
这家里，有你，有我，还有最爱你的润玉。你是润玉的，也是我的。觅儿，你身无依仗，这个家，你永远也别想逃出去了。
锦觅继任水神之位，回花界守孝，天帝却为保旭凤声誉，封存了案发的卷宗。对于凶手，润玉也毫无头绪。
可夜神清楚。
只是，现在还不是清算之时。
璇玑宫书房一侧的偏殿，设了禁制，夜神称是自己修炼之处，不许仙侍靠近。润玉真身是逆鳞，自有应龙之息，不受夜神结界限制，但唯有那处偏殿，润玉也无法穿透。
夜神步入偏殿。
手中，是锦觅的梦珠。
梦佗经，对于润玉来说，从未存在过。见过这册□□的，天地间，唯有夜神一人。
目光中，梦珠的光芒从黄色，变成了蓝色，又收回夜神手中。
这夜，夜神送魇兽去了花界。
尧尧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润玉，你很好。若有错，我替你错。
第39章
收鸟族，赈饥荒，辅政事，掌兵权，又为守孝的锦觅代理了大半水族事务，三年不到，无论军中朝中，夜神之名，已不可同日而语。隐雀献上太湖，夜神借天帝之旨，将鲤儿与洞庭水族做了安置，也解了身后之忧。
夜神与润玉详加筹谋，为病变之日定下数种机变之法。
天为棋盘星作子，泼天豪赌。
卜以算之。
“殿下，我们的胜算并不高呀。”邝露道。
“是微乎其微。”润玉轻叹。
夜神望着星幕沉默。三方天兵加上鸟族，也难敌旭凤的五方天兵。这本就是孤注一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还要兵行险着？”
“湮月。”润玉手中现出一颗星石，“明月背后的星宿，不可掌控，却毁天灭地。”
夜神从他手上接过星石：“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人心，看不见，摸不到，却抵得千军万马。”
天帝失德日久，登高一呼，应者云集。锦觅刺杀旭凤，天帝自毁相救……这些未来，夜神是知道的，也做了所有能做的铺垫。就算没有那一出，也不一定不能赢。
然而，此一局，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夜神自知战力不如润玉，终究忐忑。
旭凤来了，又走了。
彦佑来了，也走了。
一道光芒从心□□出，润玉现出身形，坐到夜神对面：“这条路，终究，是我一个人走。”
“别说傻话。”夜神斟了两杯酒，举杯相邀，“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明日，若有万一，便是万劫不复。夜神不怕？”
“怕。龙的命运，我从来都是怕的。”夜神看润玉沉默，笑道，“润玉，我想了很久，我可能就是来助你渡劫的。你该好好谢谢我才是。”
润玉认真地点点头，敬他一杯：“多谢夜神。润玉无以为报……”
夜神饮下杯中酒，站起身转了一圈儿，笑着说：“润玉既已以身……相许，谈何无以为报？”龙身都给他了，可不是以身相许么。
润玉语塞，像是被酒呛到，咳了起来。
倒是笑了。
“润玉……”夜神敛了笑容，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抬手抚上润玉鬓发，“明日……”
“若有万一……舍我魂飞魄散，救你万劫不复。”夜神目光忽而锐利，发动法诀，吸回润玉身上半数灵力。
“夜神！”润玉毫无防备，逆鳞失了灵力，润玉身形变得透明，竟不再是实体。
“对不起。”夜神看着他，“润玉，明日本就没有十全胜算。我如今虽有应龙之身，战力却不及你全盛时的五分，对上旭凤的琉璃净火，怕是……”
“若胜，我自会回来输你灵力，还你实体。若……败，你我没有必要一同折在九霄云殿。叛逆之徒，只是应龙夜神……不会是尚无实体的逆鳞精灵，如此，当保你无忧。之后，你以逆鳞之身修行千百年，可重新化形，天地间做个逍遥散仙，亦是好的。”
“我做个逍遥散仙，你呢？”润玉难以置信地看着夜神，抬手要去捉他，指尖却虚虚穿过夜神的衣袖。他稍一愣怔，叹息似的低语：“夜神是要我看着你，被抽筋剔骨，被天雷诛灭，还是被打入毗娑牢狱，囚禁千百万年？”
“这不过是……以防万一。”夜神敛眉，“况且，若真有万一，邝露会带着你离开天界，你自然……什么也不会看见。”
若润玉还是润玉，或可与旭凤一战。
可如今，我是润玉，怕是……真要指望锦觅那一刀了。女人心，海底针，她本就是个不大可靠的，万一提前吐了陨丹，说不定捅的就是我了。总之……还是要考虑好后路啊。
“你早就有此打算了。好，真是好！”润玉笑得惨白，“夜神算无遗策，润玉自叹弗如。”
“润玉，我便是你。我不为你算，还有谁为你算呢。”夜神捡起逆鳞，望着润玉的虚像叹道。夜神知道，明日无论成败，润玉都该在场，亲眼见证。那本就是他的战役。
可是……赌局毕竟是赌局，夜神终究害怕那个万一。
“明日，你带着他去吧，我给你们留了个好位置。”夜神将逆鳞交给邝露，“若我有去无回……润玉……托付你了。”
“殿下……”她捧着逆鳞，眼泛泪光，双唇发白，浑身颤抖。
夜神笑笑：“别这样，我还没死呢。”
邝露抹泪，几欲跪下：“我……殿下，邝露错了……”
夜神挽住她：“你永远……不需跪我。”
眼前的女子，让夜神心痛。
她的心，夜神懂得，他感激，歉疚，却终究无法回应。对于夜神与润玉，邝露是下属，是朋友，也是亲人。却永远……不是心上的人。
“邝露，你辛苦了。”夜神轻轻拥抱了她，又很快放开了，他为她拂去泪水，“谢谢你。对不起。”
邝露摇摇头，退开两步，泪光闪烁地笑着一拜：“殿下……邝露不辛苦。此生能追随殿下左右，是邝露之幸。”
夜神看着她离去，轻轻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夜已尽，天将明了。
第40章
镜中人，是夜神。
不，也是润玉。
你已做了几百年润玉。今日，你就是润玉。
夜神深吸一口气。
走吧。背水一战。无畏。无惧。
仙侍奉上银冠白衣，夜神微笑。润玉，若是你穿，定是美的。我穿，也是你穿了。锦觅亦是美的。只可惜，今日携手踏上这婚殿的，一个无情，一个无心。
夜神接过锦觅的手，两手相接处，是冷的。
自然是冷的，她与他的心都是冷的。
踏上九霄云殿。
邝露神色淡然，抚着心口的逆鳞，看着夜神一路走来，他连一丝眼光也未投向这里。
“父帝，您对润玉不仅有生养父子之情，兼有教诲师生之义，更有指婚赐缘之恩。特以星辉凝露敬献父帝，聊表孩儿寸心。”
天帝开颜，一饮而尽。
夜神微笑。
月下仙人宣：“行礼。上拜苍穹大地……”
“且慢！”旭凤上殿。
燎原君揪来叛将。旭凤转身对夜神道：“一切已成败局，收手吧，我会尽力助你求得父帝的原谅。”，
夜神击鼓，却无人上殿。
“你的三方天将，均已被我卸了甲。”旭凤拉过锦觅，护在身后。
邝露紧张地望过去。
夜神连睫毛也未曾抖动一下。
太巳仙人领兵上殿：“陛下，末将前来救驾。”
“润玉，我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你还有何话说？”天帝喝道。
“无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王败寇，棋差一着。”
“润玉，我本对你寄予厚望，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不忠不义的谋逆之徒！”天帝怒斥，“众天兵听令，速将这不忠不义的畜生押往毗娑牢狱！”
夜神冷笑。
润玉，今日，我就是你。你想说的，我替你说。
“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天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而我的兄弟，却一心想着夺我妻子……世人都说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殊不知，这里才是六界最肮脏，最残酷的伪善之地！”
“住口！”天帝忽觉脱力。
是煞气香灰发作了。
月下仙人骂道：“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没想到你真的做出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心狠手辣？天帝当年屠戮兄长，纵容废天后杀害花神，辱杀我母，覆灭我龙鱼族之时，难道就不心狠手辣了吗！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润玉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无愧先母生养之恩！”
旭凤道：“你即便心中有恨，可父帝对你同样有生养之恩！”
“成王败寇，何惧一死？”
天帝沉声：“还不将夜神押解下去……”
殿上却无人动手。
夜神笑。人心向背，太微，你可看见了？
“天帝与废天后德行有失，如今夜神殿下敢冒六界之大不韪，将天帝罪行一一披露，实属天界之幸。”隐雀带头投诚，“天界乃是破旧立新之际，我等愿拥立夜神殿下继承帝位，荡清六界乱势，重立天界威名！”
太巳仙人此时发声：“我等愿效忠夜神殿下！”勤王之师，也是夜神之师。
殿上众仙皆拜倒投诚：“我等愿效忠夜神殿下！”
湮月。不可掌控，却毁天灭地。
夜神看向旭凤：“天帝玉废天后残暴不仁，满天神佛皆有怨恨，火神殿下，你还不明白吗？”
“来人，将火神一众人等拿下！”
殿中砍杀起来。
夜神对上旭凤，其实是忐忑的。夜神有兵力，有人心。但他知道，凭自己对水系法术的掌控，与旭凤对决，毫无胜算。此刻，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
太巳仙人趁机向旭凤投来利剑，却被一人挡下了。
“燎原君！”
“燎原君……不能……再保护殿下了……”他的身形，消散在旭凤面前。
旭凤红了眼睛，瞳中、身上，琉璃净火烧了起来。夜神并不会什么防御，更操控不了能与琉璃净火相抗的法术。他瞥一眼锦觅，她呆呆的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锦觅。
罢了，罢了。今日，怕是不能善终了。
“我的娘亲，便是死于这琉璃净火。旭凤，你还记得吗，你来寻我，想与我杯酒泯恩仇。”夜神笑起来，“如今，死的是你的近卫，你便不能原谅了。”
旭凤一滞，看向他。
夜神的话，并不是说给旭凤听的。
“琉璃净火下的冤魂，何其多！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夜神凝起冰凌，这是他能操控的最高等术法，他扬声，“今日……便是报恩之日，报仇之时！”
锦觅似从梦中惊醒，眼中映入净火之色。
“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她嗫嚅道。
旭凤手中紫莲开放。
夜神悬着冰凌，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先出手。不，旭凤不能受伤，锦觅不能心痛。哪怕，他要抗下琉璃净火的一击。
钓鱼，要等。
若锦觅不出手，反正也是鱼死网破。
不能慌。
蓝紫色净火聚起，就要向夜神袭来。忽然间，火焰，灭了。众人惊愕。旭凤脸上只剩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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