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拿捏不准捣乱到皇太极身上,会不会有损他父汗威严的形象,而且有挨打的风险,还是算了。
底下的民众抓心挠腮,瞧着小阿哥凑近了这个,又瞧见他看看那个,对着哪个也是同样的一副笑脸,仍然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阿玛。
前方烟雾缭绕,看着就是卖吃食的,不知是蒸的米糕还是粘豆包,平安把手里的两根糖画塞给额尔赫,又朝前一指,
“到那边去!”
凑近了便能闻出来,是卖粘豆包的,刚刚蒸熟了一锅,掀开蒸屉,一股香甜顿时涌出,米香和豆沙的香气混在一起扑上来。
平安立刻又在怀里摸出铜钱,买了一大包粘豆包揣在怀里。
把这一大堆粘豆包从蒸屉里捡出来需要时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落到了很后面,看得在旁边围观的民众都有些着急,恨不得催促那摊贩快点,小阿哥来不及了。
阿克敦牵着马快跑几步,平安怀里紧紧搂着粘豆包,稳稳骑在马上,很快就追了上去。
粘豆包买的多,足够一人一个,平安便从队伍最后开始分发,先是费扬果叔叔,再是已经吃了一串糖葫芦的多铎。
多尔衮本来不太好意思,但他看了看旁边的弟弟,多铎嘴里塞得鼓鼓的,伸手又管平安要了一个,他突然觉得虽然日出前已经吃了早膳,但也不是不能再吃上一口。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平安的分享行为止步在了岳和济尔哈朗这里。
前面的伯伯们年纪大啦,恐怕不喜欢这种甜食,而且看着长得就凶,平安很少和他们接触,不太敢凑上去。
他正待往队伍后面溜达溜达,免得被他爹发觉,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突然薅住了他的脖领子,平安眼前顿时就是一花。
平安:“!!!”
发生什么事了?
高度突然发生了变化,平安原本只能面对诸位贝勒们的腰,现在视线几乎和他们齐平了,多铎面露惊慌,拼命给他使眼色,但已经是为时已晚。
平安在后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民众跟着他们一路跑,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即便中间还隔着好几位叔伯,皇太极怎么会不知道。
他刻意压着行进的速度,就等着平安追上来,现在一把便把这不老实的小家伙提搂起来放在自己身前,无奈道,
“你老实些,就快出城了。”
平安抬头一看,果然已经能看到城门了,他立刻老老实实的坐在皇太极身前不动了,摸出粘豆包献宝似的递到他爹嘴边,看着皇太极面色无异的吃下去才肯放心。
前方一览无遗,没有任何阻碍,他爹也没有生气,平安心满意足,快乐的享受起坐在马上的乐趣,副驾的视野果然更好些!
困扰一路的谜题解开,民众也心满意足,原来是大汗家的小阿哥,怪不得如此放肆可爱,下次还带他出来捣乱……啊不是,一起巡行好不好?
第62章
城郊的八旗士兵早已严阵以待, 出城后不必再保持缓行,方才平安缀在后面溜溜达达,也稍微耽搁了一点时辰,需得加紧些了。
皇太极轻轻将平安往怀里揽了一把, 确保他在自己身前能坐得平稳, 随后抬起手来, 马鞭在空中乍出惊雷般一声响, 骏马顿时疾驰而出。
经过训练的马匹对马鞭的声音格外敏感, 痛觉尚且不曾显现在身上, 耳朵听到这种声音,已经本能的挥动四蹄, 向着前方疾冲而去。
就比如方才, 明明皇太极扬鞭的手还没落下去, 胯/下的战马已经奔驰而出,耳边顿时灌满呼啸的风声,平安前倾了身体, 抱住皇太极执着缰绳的另一条手臂。
阅兵之地选在盛京城的西郊, 避开了城外的良田,此地地势开阔但不够平缓,西侧有一处土坡矮山阻挡了视野, 却正是绝佳的天然阅兵台。
初春之时, 地上已经生了一层嫩草, 绿色将将覆盖了裸露的土地,土坡平缓,骏马一路飞驰不曾停歇, 直至坡顶的最高点, 骏马扬起两蹄, 嘶鸣一声站定。
皇太极立马于最前,一手执着缰绳,另一只手搂住平安,即便怀里抱着个娃娃,也丝毫不能减损半点大金汗王的威严气度。
骏马的嘶鸣声落定,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山呼的参拜之声,皇太极眼神垂落,锐利的目光将坡下的军队尽数收览眼中。
不仅底下的军队整齐,连参拜之声都格外整齐,诸般声音落定之后,皇太极并不急着叫起,一时间山野寂静,只能听见耳边莫测的风声。
他沉默两息,连平安在他怀中都屏住了呼吸,直到身后的皇太极终于道,
“众将平身。”
底下顿时又是一片山呼的谢恩之声,夹杂着甲胄碰撞的声音,平安也随着松了一口气。
他在前面不好回头看皇太极的脸色,刚才那略微的一点停顿,便叫他突然萌生了惧意。
八旗军队日夜筹备操练两月有余,不知皇太极是否满意,只这一个停顿,并无从知晓他的喜怒恩威,这才是更令人煎熬的。
汗王威严大抵如此,只是一时半刻的沉默,便足矣叫底下的众人汗湿脊背,待平安恍然惊觉,回过神来,他自己手中也出了一层薄汗。
女真人自马背上得天下,骑射功夫便是其中最紧要的,皇太极接过岱钦奉上的硬弓,挽弓搭箭,圆拉弓弦,自坡顶射出一箭。
箭矢疾飞而出,在空中划一个圆滑的弧形,直奔军中,百步外正中靶心,便算揭开了阅兵的序幕。
平安看得清清楚楚,同时想破脑袋都不明白,明明是向着上方射出的箭,是怎么划出了这样的形状还能正中靶心?
力道强劲,隔着这么远,甚至箭矢的尖端都穿透了靶心寸许。
皇太极这个力气有点东西啊!
阅兵的头一项就是比试骑射功夫,皇太极率先打了样,其他的旗主贝勒也各自挽弓搭箭,瞄准了面前的箭靶。
先射定靶,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面前一字排开的靶心正中央都插着箭矢,尾羽轻摇,诸位旗主不分上下。
站定射静物,这是射箭中最容易的了。
之后是于行进中射动靶,士兵举着靶子满场跑动,将比试者围在中间,诸位旗主同时在场中纵马,不拘远近,射中箭靶最多者胜。
平安伸出手指轻轻敲着皇太极臂上的铠甲,权作吸引他的注意,
“阿玛你说,谁能赢了这场比试呢?”
代善年纪渐长,已经被自己的儿子岳比了下去,德格类最近一年来身体也不好,济尔哈朗为人谨慎小心,向来不爱出风头。
豪格虽然和多铎差不多年纪,但沉不住气,终究还是没他十五叔稳重,目前已经落了下风
,阿济格也不如他两个弟弟,如今看着场上的形势,是多尔衮兄弟成绩更好些。
皇太极并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回去,
“平安觉得呢,你瞧着他们谁最有可能赢?”
他们站的视野很高,能将场中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多尔衮和多铎的比分咬得很紧,一个二十一,一个二十二,落后的人随时可能反超,暂时领先的人一个不察也可能会失去优势。
但即便是不看这场上如今的成绩,平安心里的天平还是已经斜了,他想都不想的道,
“我当然选十五叔啦!”
皇太极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
“你跟你十五叔关系倒好。”
平安抱着皇太极的一条手臂,转眼笑开,
“那是当然,十五叔赢了正好叫他给我买糖吃!”
平安看好多铎,一则是因为他们确实关系最好,二来也是因为多铎是史书记录在册的一员猛将,对他的英勇善战颇费笔墨描绘,选他稳赢不输。
人活着就离不开人情世故,想到皇太极刚才那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平安连忙补充,
“不过若是汗阿玛下去和他们一起比试,平安还是最先选汗阿玛的,汗阿玛英明神武,力拔山兮气盖世,勇力无人能敌,肯定能将那些靶子全抢了来!”
“方才不记得我这个阿玛,现在倒想起来了。”
偶尔被儿子吹捧几句确实舒服,作为父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皇太极轻笑着拨了一下弓弦,
“不用你现在才想起来哄我,本汗的弓他们便都拉不开,等你再长大些,父汗亲自教你。”
平安立刻点头如捣蒜,
“嗯嗯,儿臣恨不得现在就能长大,将父汗的本领全都学了来,成为大金第二巴图鲁,也下去同他们比试,替父汗争光!”
他能有这份心皇太极便觉得很高兴了,不过……
“为什么是第二而不是第一?”
平安回头仰视他,理所当然道,
“第一是父汗呀!”
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殷勤,小小年纪活得跟人精似的,皇太极这回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贫了,”
他又提了平安的脖领子,让他在马背上站起来,好看得更清楚些,
“你十五叔赢了。”
这些只是开胃前菜,旗主不仅要自己实力强悍,作为军中将领,更要能带出一支好的军队。
旗主们的骑射比试结束,整齐划一的军队排列上前,挽弓搭箭随射随走,速度极快,八旗军队和蒙古二旗一并进行,场面顿时颇为壮观,在最前面的箭靶不一会儿便被扎成了刺猬。
尚未编制的那支汉军旗则多是炮兵,分列红衣大炮两侧,此时不需动作,只是身姿挺拔的站着。
射箭、奔袭、列阵、战术演练、两军对阵模拟……全是这场阅兵的内容,平安站在皇太极身前看着这些前所未见的场景,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站久了也不觉得腿酸,皇太极瞧着他这副入迷样,便在他耳边轻声讲解。
他们站得高,看得也清楚,那对阵的两边尚在僵持之中,皇太极瞧一眼两边摆出的阵法,便已经各自想出了攻破之法,细细的讲给平安听。
日已偏西,红衣大炮连发数响,为今日的八旗军队演武作了结尾,军队们同开始时一样,恢复严整阵容,仍旧精神抖擞,丝毫不显疲态。
阅兵过后,在崇政殿偏殿摆了宴席,诸位贝勒与汉军旗的马光远、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一并回宫赴宴。
想必经过了这一日的演武,诸位也都又累又饿,回城的路上不需缓行,那匹矮脚小马便有些跟不上了,于是平安仍旧坐在皇太极身前,继续体验着眼前毫无遮挡
的快乐。
骏马疾奔入城,早已有侍卫提前清路,两侧道路上仍然有不少民众等着围观,听见有人喊他,平安便当一个合格且快乐的吉祥物,笑眯眯的冲着两边的民众挥手。
.
宴席的席面会随着设宴的因由而变化,就比如今日的宴席便不如除夕宫宴精致,但多的是些大块酒肉,正适宜一日的演武过后,诸位辛苦了的将领充饥顶饿。
都是些汉子们在一起,畅快喝酒,大快吃肉,席间的气氛更是不必拘束,今日阅兵成效皇太极颇为满意,也便跟着多饮了几杯。
今日种种颇为满意,就是一眼没瞅见,儿子丢了。
皇太极回到关雎宫,四下扫了一圈,没瞧见平安的身影,便询问分去照顾八阿哥的侍女,
“平安已经休息了吗?”
海兰珠从科尔沁一共只带了两名侍女,将一个分去了照顾八阿哥,平日里并不常能见到,此人今日却尚且还在海兰珠跟前伺候。
苏雅摇摇头,往他身后瞧了一眼,
“八阿哥尚未回宫,想是还在宴席上?”
她一直都在宫中,并没有听见八阿哥回来,何况平安回来后要先向海兰珠问安,从晨起出门后便再未见到八阿哥。
海兰珠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她一边帮皇太极解着外衫,一边问道,
“怎么了,你们走岔了吗,平安尚未回来呢。”
这怎么可能呢?
父子俩对回关雎宫的路一个比一个熟悉,即便是走岔了也能找回来。
这就怪了,皇太极今日留得晚,宴席上早就没有了平安的身影,他还以为这小子先回去了,怎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没回宫来?
他轻轻按住海兰珠帮他解盘扣的手,也不顾衣服才只脱了一半,微皱着眉把长庆叫进来,
“你去瞧一眼平安有没有跟着多铎回府去,再把跟着他的隐卫找来。”
长庆前往多铎府上尚未归来,隐卫已经先到了,皇太极示意他起身,
“你一直跟着八阿哥,平安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回来?”
达春向前一步,恭敬的垂着头,
“回禀大汗,八阿哥已经跟着都元帅出城去了,都元帅给八阿哥准备了马车,随行的还有总兵官,他们已经赶在城门闭锁前离开,一路安全。”
“孔有德?”
“正是,”达春点头,
“两人一道从宫宴上离开,八阿哥便乘着都元帅的马车出宫去了。”
皇太极:“……”
好小子,胆子愈发大了。
一时没有听到回应,达春有些不知所措,他抬头看看皇太极,再看看旁边的海兰珠福晋,瞧着他们的脸色,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莫非……?
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他立刻跪下,
“奴才还以为是大汗已经允准过的,便也没让他们阻拦,莫非八阿哥出宫大汗并不知晓?奴才…奴才不知,请大汗恕罪!”
要了命了,只注意着八阿哥身边有两位官员护着,十分安全,忘了八阿哥如今的岁数即便身边跟着侍卫,也根本是不能随意离宫远行的。
看着皇太极沉默不语,半响也没有下一步的指令,达春愈发惶恐,
“大汗莫急,几人应当是往辽阳的方向去了,奴才这就去追,一定将八阿哥平平安安的带回宫中。”
皇太极其实并不着急,这些隐卫足矣保证平安的安全,孔有德和耿仲明都和明廷有旧怨,既然已经归降了大金,想来也不会再生异心,对八阿哥不利。
他只是想着,
果然,平安这几日下午老老实实的待在关雎宫里根本就不对劲,原来在这儿憋着坏
呢。
保护八阿哥的隐卫有两名首领,方便人员轮换,能随时机动决策,也方便皇太极传召时随时过来回禀,达春既然尚在盛京城中,那跟去保护平安的就应当是博敦了。
48/96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