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追捕逃亡,也要伤害纪北杨,章可溪想,如果不是为了向纪北杨报仇,那么就是对方认为纪北杨能对他的逃亡提供某种帮助,总之不管什么原因,章可溪都不安和惶恐起来。
纪北杨后悔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件事了,他重重加快速度,弄乱了章可溪的理智,让她没办法再思考什么。
*
韩晋感觉脸上有些湿,他舔了一下,有血也有雪,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初雪这么美好的夜晚,他竟然在这种地方,韩晋试图笑一下,但扯动了唇角的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韩总,何必呢,如果纪北杨出事了,整个凌润创投就是你的了,据我了解,韩总虽然挂名总经理,但凌润的大部分股权都在纪北杨的手里。”何晋林说,“我没想为难你,我只想知道北杨在哪里。”
他身后的刀哥突然踹了一脚韩晋的腹部,阴冷的说:“我们时间不多了。”
韩晋的腹部一阵剧痛,估计是肋骨断了,瘫坐在地上,鼻青脸肿,但风度依旧,笑着说:“你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就是为难我,咳咳咳我也想知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何晋林蹲下来,猛的抓住韩晋的领口,说:“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韩晋哧哧的笑下,吐了一口血沫,说:“我算他什么亲近的人,我和他又不搞基。”
一旁的刀哥突然按住韩晋的头,另一只手里举着一只黑漆漆的枪,枪管用力的戳在韩晋的头上,说:“妈的,老子现在就打死他,然后再打死你,一个两个的都糊弄老子是吧!”
何晋林瞥他一眼,冷冷说:“打死我们,你现在也活不了。”
刀哥表情狰狞的盯着何晋林,大口喘着气,他的兄弟们全被抓了,现在他们躲在何晋林位于郊区的秘密实验基地里,警察正在四处搜寻他们。
何晋林带他来到这里,说他们要找一个人,然后将那个人现场解剖直播给一个国外的医生,那个医生的家族就会动用家族势力保下他们,即便他们被抓住,国内警察也奈何不了他们。
何晋林神情疯狂,眼底透漏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冷眼盯着刀哥,说:“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们只剩这一条活路,你以为我们被警察抓住以后,判个三五年就能出来吗,制造毒/品罪,按剂量量刑,我们只有死刑。”
刀哥狠狠的喘气,最后答应了听何晋林行事,可是他们逃出来以后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何晋林早要人,最后不得已绑来了韩晋。
韩晋快被打死了,他蜷缩在地上,眼前一阵一阵泛晕,在剧痛中,他的神智反而清晰起来,他想到北杨对他说过的话,说以后再也不必去见何医生、想起北杨当时的神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北杨开始瞒着他做一些事了,出事的芳洲医疗,被警察追缉的何晋林、莫名其妙安排的女人、突然收购的纪氏公司……纪北杨做的这些韩晋竟然都不知道。
他曾经问过纪北杨,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
纪北杨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韩晋眯着眼,雪下大了,好冷好冷,好孤独。
等章可溪再清醒的时候,屋外天色已晚,地面泛着银光,山林里纷纷扬扬的下了这个冬天第一场大雪。
纪北杨站在窗户边,背影肃穆萧条。
章可溪感觉到什么,坐了起来,被子从胸口滑落。
听见声音,纪北杨转身走过来拿过毛毯披到章可溪身上,说:“韩晋的电话打不通。”
章可溪愣了一下,寒意忽然蹿上后背。
纪北杨低声说:“我父母威胁不了我,爷爷奶奶年纪太大,挟持的话会成为累赘。”
他碰了碰章可溪惶恐的眉眼,说:“最能威胁我的,被我带在身边了,现在就只剩下韩晋。”
章可溪的眼里一下子便积满眼泪,怔怔的望着纪北杨。
纪北杨说:“儿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是韩晋带给我的,他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对我很重要。”
章可溪闭上眼,眼泪瞬间滑落,她抓着被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知道,我明白,你想让我怎么做?”
纪北杨用手指蹭去她的眼泪,说:“何晋林想要的人是我,所以必定会用韩晋的安危来威胁我,我要去见他。”
他停顿了一下,说:“你留在这里或者回你的老家都可以,我打电话叫了一个人来陪你,她的名字是温倩,她是保镖出身,身份可靠,有她保护你,我会放心。”
可以不去吗?我不想你去,能不能不去,我很害怕。她很想说这些话,可是她不敢说。
章可溪咬着牙,人是自私的,她也是,所以她的理智和情感正疯狂的拉扯,她不敢哭,不能崩溃,她害怕她说出来的话会让纪北杨寒心为难。
章可溪忍着眼泪开始穿衣服,纪北杨将她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我和何晋林之间终究是要了断的,他治好了我,也无数次险些杀死我,为了这一刻,我策划了很多年,章可溪,如果没有你,万不得已之时我甚至宁愿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章可溪的动作顿住,红着眼看他。
纪北杨拉起她的手,放到身后肩胛骨一处刚结疤的地方,和她抵着额头,说:“别担心,我做了万全准备,我离开以后会先和前两天和我通话的警察联系,之后才会去见何晋林,章可溪,我会回来的,我还要和你结婚,我们要一起生宝宝。”
章可溪扑进他怀里,哽咽说:“我会乖乖的等你回来。”
纪北杨摸摸她的头,“好。”
章可溪擦了擦眼泪,红着眼微笑,说:“还有时间吗?我们再来一次吧。”
她倾身紧紧搂住他,说:“不戴套了。”
*
何晋林用一只无法上网的老式手机拨通了纪北杨的电话。
雪越下越大,近郊不远处的山林白皑皑的一片。
纪北杨接了电话,平静的说:“我还在想你准备什么时候打给我。”
何晋林说:“北杨,你是我的北杨吗?”
“你的?”纪北杨讥讽,“我什么时候是你的?”
何晋林望着雪,说:“好怀念从前那个听话的孩子。”
纪北杨漠然说:“听话?你的错觉罢了,何叔叔,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何晋林的眼神发狠,“果然是你,你怎么发现的!”
纪北杨没回答他,淡淡问:“韩晋死了吗?”
何晋林低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韩晋,说:“他是你的朋友,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他。”
“让他接电话,我要听到他的声音。”
何晋林蹲下来,将手机放在韩晋耳边。
纪北杨一如往常的叫他的名字,“韩晋,害怕吗?”
韩晋呆滞的目光逐渐清醒,含着血笑道:“不害怕,就是有点伤心,以后坑人的事能不能带上我一起玩?”
纪北杨说好。
何晋林给了他一个地址,说:“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接你,如果你报警了,或者别的异常,我会立刻杀了韩晋,你要相信我,到了这种时候,能拉一个垫背都是值。”
挂断电话,半个小时后,纪北杨如约到了地方,那是近郊的一处城中村,村子面临拆迁,居住的人已经搬走的差不多了,临街的墙破破烂烂的,满地垃圾和杂物,整个村子黑影重重,犹如一片死城。
夜风卷着白雪,荒凉穿梭在空荡废弃的巷子里。
呜咽的悲鸣从破烂的窗户和坍塌的房间里传出。
纪北杨的脚步格外清晰的印在雪地里,他闲庭信步,风雪不动,走进犹如鬼城的村庄里。
台阶上放着一只袋子,纪北杨按照要求,站在黑暗中,将袋子罩在头上。
没过多久,一阵强烈的电击突然从后颈袭来,纪北杨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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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若我良善(捉虫)
章可溪穿好衣服, 坐在酒店里,从阳台上的落地窗看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她没有开灯, 屋外的银装素裹映亮了窗前。
纪北杨离开的半个小时后,房间门铃响了, 章可溪飞快跑出去开门, “北杨!”
门外的人不是纪北杨,是一个短发干练的美女姐姐, 背着双肩包, 朝章可溪微微一笑, 说:“你好,我是温倩, 纪先生打电话叫我过来陪你。”
章可溪怔了一下,说:“你是住在26层的......”
温倩点点头, “我的职业是近身保镖, 离委托人住的近些更容易开展工作。”
章可溪点点头,没说什么,请她进来。
关上门以后,章可溪打开灯,心不在焉的说:“请坐,我给你倒水。”
“我来吧。”温倩走过来接住了杯子,她倒了两杯水,往其中一杯里加了一个长条饮品类的东西, 然后将加过东西的水递给章可溪, 说:“维C, 你的脸色不太好, 可以喝一点。”
章可溪坐在单人沙发上捧着水杯说了谢谢, 但并没有饮用,她很难受喝不下去。
温倩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静静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章可溪突然问:“下着雪,路上不好走吧,外面的雪深吗,是不是很冷?”
温倩说是。
章可溪的眼里浮现担忧和不安,沉默的垂下头,盯着水杯里橙色的液体,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在竭力让自己冷静,试图不要过分暴露情绪,但她实在笑不出来,伪装的也很失败,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压抑的情绪和无所适从的不安。
温倩打量了章可溪片刻,说:“纪先生做了周全的安排,你不要太过于担心。”
章可溪撩起眼眸,仿佛死水被投入了石子绽开一圈一圈涟漪,她微微有些急的问:“你知道他的计划吗?”
温倩摇头,说:“我知道的部分大多与你相关”,她笑了一下,说:“你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来到你身边的吗?”
章可溪的眼睛睁大一些,温倩说:“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纪先生去参加家宴,在宴席上,他的母亲对他说了一些关于你的话,纪先生怕周女士纠缠你,于是联系了我们公司。”
家宴......章可溪想起来了,纪北杨从云瀚动物园被纪家的司机接走去参加家宴,然后晚上回来他心情很不好,章可溪还给他做了‘滚蛋面’。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纪北杨就已经知道他妈妈去见过自己了,怪不得那一日在纪家庄园前,章可溪说起见过他妈妈的时候,纪北杨的神色很平静。
他到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多少的事?那么忙,那么沉默,那么孤独的他,一定是爱极了章可溪,所以小心翼翼,想尽办法,去讨好、去保护、去照顾着她。
章可溪眼底有些发红,深吸一口气,忍下快要涌上眼眶的热意,说:“他——”
温倩说:“他对你很好,所以为了不让你伤心,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章可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安慰我。”
温倩摇头说不用客气。
章可溪低头喝了维C泡水,酸甜的液体驱散了喉咙的苦涩,她强打起精神,说:“现在要做什么?”
温倩说:“去睡觉,等天亮以后你想在景区转转或者待在房间里都可以。”
章可溪点点头,听从了她的意见。
*
纪北杨的胸口忽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他猛地坐了起来,按着胸口剧烈的喘气,手腕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被扯动的声响,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醒了。”何晋林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晃晃的白炽灯照的纪北杨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等候心脏的疼痛缓过去,低头看着被镣铐锁起来的双手,他发现自己躺在银色金属手术台上,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白衬衣。
“感觉怎么样?头疼吗?那是我特意为你制作的电击器,能瞬间致人昏迷,又不会伤到你的身体机能。”何晋林穿着医生白大褂,站在手术台边温声说着,将刚刚给纪北杨注射过的针管丢到了一旁。
纪北杨哑声说:“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何晋林瞥了眼置物台上的东西,说:“一些让你清醒的药。”
纪北杨闭了闭眼,“韩晋在哪里?”
何晋林笑了一声,眼角挤出几道皱纹,他双手插在兜里,刻意让自己在这个时刻也游刃有余,掌控一切,语气故作和蔼的说:“你拿他当朋友,对除了自身以外的人有情感,从一方面来说,我对你的治疗是成功的,北杨,你应该感激我。”
纪北杨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说:“治好我的不是你,是陈彦教授,我从十六岁就开始接受陈教授的治疗。”
“不可能!”何晋林想也不想的否认,“你怎么可能认识陈彦,不可能。”
纪北杨说:“二十多年前,你还是学生的时候,陈教授就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儿童精神疾病的专家,他去给你上过课,给你的评分不算高,你没有天分,没有背景,也不算努力勤奋,是无数人里面最平庸的一类人。”
何晋林的体面被愤怒烧成了粉末,‘庸碌无能、平凡庸俗’是他这辈子深埋在骨血里绝不肯示人的耻辱,是他拼了命也绝不肯承认的痛点。
他这一辈子,为了让自己摆脱‘平庸’,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也绝不肯承认自己无能。
纪北杨轻而易举戳中了何晋林的死穴,淡定的看他脸色不停的变幻,“我向陈教授提起你的时候,他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直到听说你的毕业院校,才说可能是曾经上过课的学生。”
何晋林的拳头重重捶在手术台上,发出一阵巨响,恶狠狠的说:“你怎么会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
“什么时候?”纪北杨说:“不记得了,大概是从你为了得到长期治疗我的资格,爬上周婉莹的床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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