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展风朝程叙言挥挥手:“回吧。”
程叙言:“嗯。”
人来人往,展风的身影逐渐没入人海,程叙言转过身,两人终究相背而行。
走出一段距离后展风抬首看着天上的太阳,似是受不了日光以手覆眼。她感觉得到,至少他们在上京大街对视的那一刻,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是欣喜更多,今日更是温柔如水,可惜那份温柔在雾中在水里。
果然,她还是喜欢天南海北四处跑,心里踏实畅快。她迟早有一天会把展氏镖局做成天下第一镖。
程叙言回去后径直入了屋,时明和程青南面面相觑。
程叙言在罗汉床上坐下,看着昨夜的棋盘残局。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过,想过那种未来……
可是雄鹰在广袤天空才能展翅,滔滔江水在阔道才能奔腾。二者永不相交。
半晌,程叙言将黑白棋子分别收拣,一切归于平静。
次日,程叙言同其他进士一起进宫,他为今科状元,直接授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授七品编修。
五日后,其他进士再一次朝考,叶故经过程叙言临时突击,总算通过朝考入庶常馆,庶常馆隶属翰林院,他与仲惟总算是同僚了。
第102章 买院子
授官之后程叙言没有立刻上值, 而是回了一趟籍贯地,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其他新科进士皆是如此。
他高中状元的消息先传回去, 是以程叙言一行人抵达渭阳县之后, 县令大人竟然携手下亲迎。
虽然修撰为从六品, 高地方县令一级, 可程叙言毕竟还未正式入值。
当程叙言走向县令时,程叙言率先拱手行礼,县令微微侧身只受半礼,他道:“程状元真是年少英才。”
“皆是大人教化有方。”程叙言温声道:“本地民风淳朴,人人向学, 想来他日还能出更多有为的读书人。”
两人并排走着,花花轿子人抬人,气氛和谐极了。
至晌午时,县令主动邀请程叙言留下用午饭, 程叙言顺势应下。
申时时刻程叙言一行人才离去。县令再次亲身相送,程叙言与其作揖告别。
坐上自家的骡车时明和程青南才松了口气, 他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和缓的官老爷。
今日时辰晚了赶不回村子。程叙言他们在县里的客栈歇下, 谁知道刚歇息片刻, 有人来拜访。
程叙言和程偃对视一眼, 程叙言让小二将人领上来。来拜访的几人程叙言还有些印象。
富绅拱手道:“恭喜程状元,贺喜程状元。”
富绅他们来没有旁的目的,就是给程叙言送礼, 在程叙言面前混个脸熟。听闻这位程状元还未婚配, 他们家中倒是有适龄女儿, 样貌水灵, 若是能入程状元的眼, 能做正妻自然万般好,若是程状元瞧不上,咬咬牙便是做妾也是使得。
程状元听出对方话中之意,嘴角抽了抽。他好言好语将人送走,关上门后对上他爹含笑的眼。
程叙言:………
程偃揶揄道:“你当真得考虑终身大事了,不然总有人为你着想。”
“这是在渭阳县,上京谁看得上一个不入流的小官。”程叙言清楚自己的斤量,话本子里对状元的无限吹捧听听就算了。
程偃本就是随口打趣他,见儿子如此也就不再多聊这个话题。他抬眸直勾勾的望着儿子。
程叙言开始不在意,后来忍不住别开脸:“可是我脸上有瑕疵?”
“并无。”程偃笑盈盈道:“忒俊的一张脸,毫无瑕疵。比之爹年轻时尤胜三分。”
程叙言面无表情盯着他。
程偃呷了一口清茶,心情极好,美滋滋唤道:“儿子。”
程叙言不想陪他闹,但最后程叙言还是应了他爹一声,脸上也带了笑。能让他爹引他为傲,程叙言心中还是很有成就感。
次日一早程叙言一行人回村,骡车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一群人乌泱泱的涌过来:“是叙言吗?!”
“不能直呼状元名,要叫程状元。”
程氏族老拄着拐杖捣腾的飞快,时明被这阵仗惊了一跳,赶紧勒停骡车。
村民们将骡车团团围住,程叙言从车内下来,嘈杂声顿时将他淹没。
“是叙言,叙言考上状元了,太了不起了。我活了大几十年,第一次见活状元!!”
“咱们望泽村出状元了哈哈哈……”
“程状元,你是不是见到天子了,天子是不是很威严。”
“状元状元,皇宫是怎样的,是不是比咱们村子大?”
“.......程状元......状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程叙言一时不知道回答哪个,程氏族老和村长赶开其他人,给程叙言从拥挤的人群开出一条路,“状元郎刚回来,你们莫吵吵。”
程族老对程叙言关切道:“叙言累不累?”
“还好。”程叙言应声,程
族老温柔如水的目光他有点消受不了..........
易家提前将程偃家打整过了,院里还种上鲜花,这个时节花开的正灿烂。程叙言进屋的时候,满院馨香,所见之处光洁明净。他发现这屋子居然比他离开前还完整,有些残缺的小地方也好生修补过了。
易知礼正好端来茶水点心,与程叙言照面时温和的笑唤一声:“叙言哥。”
易知礼成亲后稳重许多,身上的青稚气完全褪去。程叙言朝他张开手,两人间一切的言语都化在这个拥抱中。
程族老心里酸溜溜,但看到程青南后心里又稍微好受点儿。还好还好,叙言还未完全跟程氏一族离心,程氏一族还有希望。
一群人在屋内聊的欢喜,忽然一群喜鹊蜂拥而来,叽叽喳喳声盈满整个院子。
老人们激动的站起来,“咱们状元郎真是福星,你们看喜鹊都来道贺了。”
小孩子在院子里雀跃的扑腾,跟着念:“状元郎,大福星――”
“大福星,状元郎――”
村长激动的眉毛胡子一起颤,念叨着:“喜鹊临,好事迎,缘道是文昌星君。”
他老树皮似的手紧紧抓住程叙言的小臂,一双年迈的眼隐有泪花闪烁。
程叙言默了默,比起喜鹊道贺他更相信有人故意引喜鹊来为他造势。
片刻之间,程叙言的心中已有人选。
晚上时候其他人终于离去,程家院子里恢复宁静,程叙言从角落里捡到残留的碎粮。
院门从外面推开,时明笑嘻嘻道:“叙言哥,人带来了。”
易知礼眼神闪烁,随后又看向程叙言。
其他人识趣的回屋,堂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程叙言无奈道:“你不必如此。”
“要的。”易知礼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点急切。易知礼不是乡下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他知道名声对读书人的用处。
叙言哥没有背景,一切都要靠叙言哥自己去闯,易知礼心疼的同时又落寞自身帮不上忙。他不能抛下一切跟着叙言哥去京城,叙言哥也不会同意。
所以易知礼只能在力所能及内多做一点。
文昌星君的名头太大,一般人用不得。但福星就不一样了,人们天然有好感。
哪怕这个名头只让叙言哥处境好一点点,他就没白做。以及易知礼内心深处对从前没有早一点靠近叙言哥的悔意。
两人聊了半宿,易知礼见天色实在晚了才恋恋不舍提出告辞,程叙言送他,分别前易知礼轻声道:“叙言哥,您且只管往前走,族老们格外看重您呢。”
话落,易知礼没入夜色里。
之后程氏一族开宗祠告知祖宗等流程十分顺利,直到程叙言再度离村都没有发生任何旁的事。
杨氏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她跌跌撞撞跑向程偃家的院子,只看到一把崭新的锁。
“青言,青言……”
杨氏疯狂的拍打院门,程三和程青锦把她带回家,杨氏又哭又闹,随后又对着程青锦笑:“你弟弟考上状元了,青锦你高不高兴。”
“我儿青言考上状元了,我是状元娘哈哈哈……”
程青锦垂下眼,将所有的情绪掩去。
程叙言这一来一回便是数月,其他进士已经上值,跟翰林院的人熟络起来。
叶故倒是跟程叙言前后脚至,不过这次叶故身边带了一位女子,是叶故的新婚妻子。
程叙言知道后赶紧补上一份贺礼,还是有些惊奇,他们回乡的时间紧得很,叶故居然能得空成婚?!
面对好友的疑惑,叶故嘻嘻笑:“我就出个人,一日功夫总是抽得出来。”
叶故早跟妻子定了亲,双方约定好,不管此次叶故
是否考中,叶故回去都要成婚。
“我跟你说。”叶故忽然神神秘秘的,程叙言眸子微睁,叶故低声道:“你嫂子可宝贝我呢。”
叶故的妻子姓高,是当地一名富绅的女儿,当初高富绅看中叶故的潜力,早早跟叶家说定亲事,后来更是倾一家之力助叶故求学赶考。
之前叶故考上进士的消息传回去,高家又喜又忧,喜的是未来女婿有出息,忧的也是未来女婿太有出息。唯恐未来女婿被人榜下捉婿了。
幸好叶故没那起子乱事,回到籍贯地跟高姑娘如期成婚,其实叶故也不想让岳家提心吊胆,他也愿意跟高姑娘早些成婚。这不是高家祖母去世,高姑娘为其守孝。待高姑娘出了孝期,叶故马上就要进京赶考,叶家人不愿此时儿子成婚分心。
程叙言听完叶故讲述,完全能理解高家人的忧虑。但凡叶故有两分坏心思,高家都得费神伤心许久。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叶故大声嚷嚷:“为兄可不是话本子中的负心人。”
这次叶故回京没携叶家双亲,只带上新婚妻子和一二仆人,彻底安了高家人的心。
程叙言笑道:“我知怀年心口如一。”
叶故哼哼两声,过一会儿又道:“京里的院子太贵了,我三年后很可能外放,打算先租院子。你呢?”
叶故下意识觉得程叙言跟他一样,程叙言轻描淡写道:“我已经相好了一座院子。”
“嗯嗯。”叶故眼神期待:“你那院子租价几何?”
“七百三十六两。”程叙言说完,捻了一块点心吃着。
叶故跟着点头:“七百三十六两,不贵不嗷――”
他腾的一下蹦起来,抖着唇:“你你你买院子了?”
程叙言蹙眉,点心太甜了,他饮了一口茶冲淡喉咙间的腻味。
叶故简直抓心挠肝,他围着程叙言团团转:“这也太贵了,七百多两呢,不对你哪来的钱?”
“仲惟啊仲惟。”叶故纠结的抓了抓头发:“你这也太高调了。”
程叙言:“还好。”
叶故:………
上京没有太多秘密,程叙言那院子是买的还是租的,很容易就能查到。
旁人定然生疑,程叙言一介乡下书生哪来的银钱买院子。虽说举人不贫,可那也得时间。今岁新科进士有几个能一口气拿出七百多两。
叶故一时想不明白程叙言的用意,程叙言也不说,只让叶故慢慢想。
为此叶故三日三夜没吃好睡好,第四日深夜高氏都快睡着了,叶故突然坐起来,以拳敲掌:“我知道了。”
高氏迷迷糊糊中惊醒,叶故捧着她的手:“我知道仲惟的用意了。”
程叙言的出身背景很容易查到,心怀不轨之人免不得轻视针对,但如果程叙言一口气拿出七百多两买院子,那些宵小就要掂量掂量,猜疑程叙言背后是否有人,也就不敢随意对程叙言出手。
叶故自认为猜到全部,其实他还漏了一部分。
程叙言沿途卖方子没有刻意遮掩,有心人要查很快就能查到。程叙言防的是拜高踩低的小人,可不是想刚入仕途就被天子猜忌。
那笔买院子的钱除了程叙言卖方子所得,还有他回县里时富绅所送,府县镇奖励他考上状元的银钱,程氏族里也给他筹了二十两,虽抵不得京里开销,但足能看出心意。
而时明从赌场赚来的四百五十两,程叙言留了五十两备用,其他的也砸进去了。
第103章 流言
陆氏的娘家如今已不在上京, 程偃几番打听才寻到对方去处,通过镖局给人送去信件和礼品。
当年陆家就在走下坡路,后来榜下捉婿捉住程祖父续了一波, 奈何陆家男丁不争气, 程祖父出事后陆家撇的干干净净, 把陆氏气了够呛。
程偃这般做法倒不是跟对方还有几分感情, 只是双方关系在那里,总得面上过得去。程偃不愿意给其他人留下攻讦叙言的空子。
一人总有盲处,便是叙言玲珑心也有顾不及的地方,他这个当爹的也算有一二用处。
人便是如此,权高如天子也由不得心意来。总有诸多顾虑。
这些事程偃茶余饭后说给儿子听, 叫儿子心里有个数。有时父子俩在院子里对弈,气氛轻松愉悦。
待月亮升起,程偃笑道:“天晚了。早些歇着罢,明日还得当值。”
翰林院位于上京东长安街, 程叙言买的院子在内外城交接处的南面,是一座一进院子, 七八成新, 青砖黛瓦, 小厨房外凿了一口井, 取水很是方便。
每日程叙言做骡车去翰林院点卯,只用两刻钟。不像其他同僚多是住外城,有的甚至租住院子在城郊, 每日路上就得大半个时辰, 听闻翰林院里住的最远的需一个时辰, 一日来回实在够呛。
叶故租的院子比程叙言的小院距离翰林院远一些, 若不是叶故如今携有家眷, 他真想厚着脸皮蹭程叙言家去住。
翰林院里旁人听说此事,很快就传开了,羡慕嫉妒者皆有。
“…真是人比人得死,一个偏僻地儿出来的,怎的就中了状元买了院子,实在想不通。”
“怕不是那位背后结交势力了,哼,也是个脑袋不清的。”只是那语气里的酸意都要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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