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种……嘶……嗯……”
扬声器声音出乎意料得大,尖细含糊的女声隔着一层被子朦朦胧胧传出,尽管萧樾眼疾手快按了暂停,这暧昧的响动还是吓到了床下的傻缺二人组。
正常人谁能猜到深更半夜的,萧樾只是在听一个嗲精女同学发来的奇奇怪怪的语音。
“我操。”国庆听懵了,口不择言便说,“樾哥,你那啥记得关声音啊。”
十几岁的男生,每个身体里都烧着一把火,夜深人静搞点不可说的活动再正常不过。但是宿舍毕竟不是一个人的地盘,要么兄弟共享,一起乐呵一起爽,要么一个人暗戳戳地进行,别影响到其他人,最烦的就是那种吃独食还要弄出声响勾引别人的不法分子,和恶意纵火有什么区别。
劳动耳朵灵些,总觉得那声音在哪听过,但萧樾关得太快有些欲盖弥彰,反而让他没往正常的地方想,跟着国庆抓耳挠腮地理解歪了。
这事儿没法解释,萧樾肚子里飚国骂嘴上喊“滚”,然后干脆闭眼装死。
死了会儿,又活过来重新捞起手机,往对话框打几个字,发送,这才彻底闭眼,酝酿睡意。
阮芋瓜还没啃完,收到萧樾消息,有些犯迷糊。
萧樾:【明天再说】
她猜测他大概率会无视,小概率会听懂她的意思然后拒绝,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听懂了且照办,唯独没猜到他会把事儿推到明天。
不拒绝就是答应。
阮芋觉得今晚的萧樾出人意料地好说话,由此得出一个结论――男人就是欠蹂|躏,蹂|躏完这不顺眼多了。
萧樾很少这么早上床睡觉。
度过身心俱疲的一天,他没怎么磨蹭便入睡,之后熄灯铃才响起,他在梦中置若罔闻。
几乎是意识刚涣散,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儿时居住的小区逗猫玩,手掌不小心被猫咪尖利的爪子挠破。
张牙舞爪的蓝白猫咪转瞬变成柔美动人的少女,她随身带药箱,主动帮他清理伤口。
他手掌摊开递过去,她托住,在他手上操作没多久,忽然抬眼看向他的脸。
“怎么了?”
她指指他耳朵,面露担忧:“耳朵好像也受伤了。”
说着她就倾身凑过来,柔弱无骨的手捏住他耳骨。
他撤退不及,感觉有一阵软风刮过耳际,喉间紧涩道:“你干什么?”
少女奇怪地看着他:“帮你吹耳朵呀,受伤的地方,治疗之前不都需要先吹吹吗?”
梦中的萧樾竟然认同了这个观点。
他似乎正襟危坐,全身上下无处不紧绷。
她先用嘴巴呼出来的暖风吹他耳朵,再用冰凉的酒精棉花擦拭,最后还敷上了一层不知什么东西捣成的药膏。
一股绵密的痒意钻心蚀骨,萧樾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现实中他也哼了出来,音色极致压抑。
当时刚过12点,国庆爬上床梯,听见声音,难以置信地与劳动交换眼神――这他妈都过了一个多小时,未免太持久了吧。
都说男性劳累至极之后那啥反而越旺盛,看来此话不假。
至少在今天之前,国庆一直以为他樾哥是个彻头彻尾的禁欲系。
夜长梦多,漂浮的思绪在寂静中胡乱滋长,萧樾这一整晚做了无数个梦,几乎没停过。
转换过数不清的场景,他又来到昨天上午的操场上。
几乎下意识抬头看向主席台,那边空空如也,没有播音设备,也没有人。
那道细软娇憨的声音却从极近处传来,贴着他耳膜在说:
“加油呀萧樾,终点就在不远处,努力努力向前冲~”
不知发令枪何时响起,他又瞬移到跑道上,周围全是密密匝匝的观众,他跑得很快,周身带起劲风,一阵阵灌入耳中,前方看不见终点,他却越跑越快,疯了似的提速……
起床铃响起的那一刻,萧樾倏地睁开眼。
额间密布细汗,他深深喘了两口气,许久后,才单手撑床支起了沉重的身体。
“樾哥,你没事吧?”
隔壁床的国庆似乎观察了他很久,见他终于醒来,便拉开他这边的蚊帐探头进来,“昨晚降温了,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萧樾不着痕迹地拎起被子堆在腰下。
“没事,做了点梦。”
他潦草答复,动了动眼皮,让国庆别堵在他床尾。
起床铃唱了有一会儿,喇叭离他们宿舍太近,歌声震得刺耳,叫人想赖床都难。
萧樾不太自然地屈起一条腿,手机滑落床沿,屏幕朝上,静音的界面跳出一条绿色软件消息。
拿起手机那刻,他莫名感到心有余悸。
阮芋:【19秒语音】
阮芋:【8秒语音】
萧樾:……
早晨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决定,到底是冲澡回来再听,还是听完再去冲澡。
第12章 交换
清晨起床铃响之前, 阮芋已经睁开眼。
她昨夜睡得香甜,一宿无梦。
宿舍窗帘紧闭,仍有暖光强透进室内,预告今天明媚的天气。
伴着表面悠扬实则催命的音乐, 阮芋爬下床, 和半睁着眼一脸没睡够的乔羽真打了个照面。
“阿嚏!”乔羽真抱了抱肩膀, “今天比昨天冷好多啊。”
初秋的天就是这样,气温趁夜里溜走,无声无息的,丝毫不影响第二天的阳光灿烂。
阮芋打开衣柜找压箱底的长袖穿。手往下一摸, 先探到一个塑料包装袋。
是她前天愤愤丢进去的9班班服。
怎么处理呢?穿她是绝对不可能穿的, 扔了又怪可惜,不穿不扔就成了纪念品, 她和萧樾之间可没什么好纪念的。
但是她不稀罕,有人可稀罕得紧, 而且这些人还不少。
阮芋不由得想起乔羽真的提议:把这件班服卖给想要的人,捞点小钱。
当时她看萧樾极不顺眼,觉得这件衣服配不上让其他女孩花钱买,现在情况转变了, 她又觉得可以物尽其用。
阮芋不缺钱,但她缺点别的东西,或许可以找到人互惠置换一下。
宁城的秋天很干燥, 阮芋从w省过来不太习惯, 每天都要往脸上抹很多保湿面霜。
她两手沾满面霜按摩脸部吸收,关晓荷在这时对她的手机狂轰滥炸, 问她把帅哥照片弄哪去了。
真是病得不轻, 一大清早就不做人。
关晓荷确实有点花痴病, 平生最大爱好就是看帅哥。萧樾这种级别的帅哥放在娱乐圈都是第一梯队,她没有打飞的过来围观已经算收敛了。
阮芋满手滑腻,被她催得只能给萧樾发语音:“早上好呀。昨晚我们说好的照片你记得发我哦,要帅一点的,能体现我们学校运动健儿风范的那种。”
阮芋虽然觉得这事情挺无聊,但又认为男孩子大大方方分享一张照片没什么不妥的。
一张或许不够,能多存点应付花痴怪未来的骚扰更好。
所以她又和萧樾说:“一次性多来点嘛,就当清晨福利了,让我提神醒脑一下。”
萧樾戴上耳机,听得云里雾里。
又点开昨晚那条哼哼唧唧的长语音,他才搞明白,原来她绕来绕去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要他的照片。
还清晨福利,提神醒脑。
萧樾扯了扯唇,打字回复:【没有】
阮芋:【???】
阮芋:【我辛辛苦苦等了你一整晚哎,茶不思饭不想,你告诉我没有?】
她改发文字,画风变得更大胆,无端引人遐想。
萧樾揉了揉眉心:【你拿我照片干什么?】
阮芋自知有求于人,好声好气道:【不干嘛呀,我私人珍藏不行嘛?绝对不会给别人看的】
她越说越离谱。仅仅是文字,没配声音,都搞得人心烦意乱。
萧樾看了眼时间,再不去冲澡,早读课要迟到。
他回复【再说吧】,既没正面答应,也没拒绝。
离开宿舍时,广播站正在朗读英语新闻,温柔稳重的女声流淌在校园上空。萧樾遇到去打水的钟湛,他仰头盯着萧樾他们宿舍门口的喇叭,放肆地说:
“不知道阮芋什么时候轮早班读英语,我好想早上一醒来就听见她的声音。”
钟湛表现好感的方式非常直白,时时刻刻把阮芋的名字挂在嘴上。
萧樾没接话,用下巴打了个招呼便漠然离去。
一边走一边想,他今天倒是完成了钟湛的心愿――
早上一醒来就听见了阮芋的声音。
-
运动会后回归学习的第一天,教室里气压很低,大家都没精打采的,像一群刚长出脊柱的软体动物,坐没坐相。
下课时间,阮芋扯了张空白作业纸,腰杆挺得笔直,好像在写什么重要会议文件。
“周末作业辅导?”许帆看到上面一行字,“你要找辅导班?”
阮芋摇头:“不是啦,我就是不想去辅导班,所以想找个人教我写作业。”
“我啊。”许帆眨眨眼,“我不是一直在教你吗?”
阮芋干笑两声:“哈哈,是啊……”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她和许帆在一块的时候,有问题自然都问许帆,但是许帆的习惯很奇特――她不爱玩手机,有时候一天也不查看一次,所以,只要她不在阮芋身边,尤其是周末,阮芋百分之九十九联系不上她,只能无头苍蝇似的去找别人。
阮芋的人缘虽然挺好,但是关系铁到互相帮助不求回报的,只有许帆和乔羽真。乔羽真讲题特别无厘头,脑子里笔直的思路说出来就变得七弯八绕,教不会阮芋不说还把她自己弄糊涂了,所以阮芋决定找别人,就在学校里有偿半公开地召集一位许帆2.0,专门在周末教她做作业。
她对这位辅导老师没有任何成绩要求,只要是一中学生水平肯定够,而且也不用对她的成绩负责,只要把她周末作业不会的那几道题教会了就完事。
至于她能开出的报酬,同学之间谈钱有点伤感情,阮芋妈妈是卖茶叶的,她可以每周送点茶叶给人家。除此之外,还有一项豪华附赠礼,那就是校草萧同学|运动会同款救护车班服,尽管尺码稍微有点大,但这玩意曾经由萧大校草亲手赠出,阮芋现在转赠他人,纪念意义远超于穿着意义。
加上这么一件礼物,阮芋就不愁没人应征,顺便还能把应征人群局限于女生。
她倒不是瞧不起男生,只是女孩子之间沟通起来肯定更顺畅些。
大概就这样吧。
一个大课间时间,阮芋差不多完成了这份招聘书,打算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就近贴在楼层通道口。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想到某个细节,于是在末尾加上一句:
本人与萧樾同学不熟,班服赠予纯属偶然,转赠旁人之事与他无关,烦请不要对他提起。
就酱吧。女孩之间开开心心做个交易,把男人扯进来就没意思了。
下午,晴朗的天气转阴,云层渐渐压低,似在酝酿一场大雨。
教室里空气燠热潮闷,萧樾抵着椅背坐,椅脚不耐烦地翘起,面前摊着一本习题集,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他今天中午去实验室刷题,没回宿舍午休,所以提前来到教室,整个人显得惫懒困倦。
同组的前排女生来到教室,看见他在,和同伴交头接耳一番,忽然拿起一张纸朝他走来。
她将那张纸放在萧樾桌面,萧樾不明所以地低头扫了眼。
是一张学科作业纸,四个角粘着短短的透明胶带。
“萧樾,你知道这件事吗?”女生故作轻松地说,“12班的阮芋把你丢给她那件班服转手出去,换别人辅导她写作业。”
她用了“丢”这个动词,而不是“送”。
运动会那天,萧樾把班服送给阮芋的动作确实比较随意。这个女生应该亲眼目睹了。
萧樾浏览的速度很快,几秒钟就看完纸上的所有内容。
这张纸原本应该贴在某面墙上,却被女生撕下来带到他面咿W前。
萧樾无动于衷地瞥她一眼:“上面不是写了,让你们不要告诉我吗?”
说着身体微微向后仰,椅脚翘起的幅度更大了。
女生一怔,讪讪答:“那我跟她又不熟,肯定偏向你啊……毕竟是同班同学。”
顿了顿,她似是觉得自己有理,语气更重了些:“况且她这种行为很没品,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借着你的名号……”
“她这里不是写着和我不熟了吗。”
萧樾将那张纸往前推了推,神色极为淡薄,眸光却很暗,“东西既然送给她,那就是她的,随便怎么处置,都和我无关。”
劳动和国庆刚到教室,站在一旁听着,不敢回座位。
非要剖析起来,这个女生说的也有理,阮芋的行为确实有利用萧樾之嫌,不过说到底,女孩子私底下你情我愿沟通交流的事情,被硬搬到男生面前来说道,这个行为本身更有问题。
不知道她想表示对萧樾的关心还是什么。
总之,这个插曲过后,萧樾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差了,唇线绷得笔直,老师在课堂上讲话,他在后面刷刷转笔,笔杆划破空气几乎带起了风,吹得劳动的后背呼呼一阵寒凉。
萧樾不禁想到今天早晨阮芋问他要照片,估计也抱着其他目的。
说不定他一发给她,她转头就拿去讨好其他女生。
这节课结束后,萧樾拎起水壶去楼层水房打水。
室外的天空愈加阴翳,微风带来似有似无的土腥味,腐败而又潮腻。
萧樾在走廊上碰到上厕所回来的阮芋和乔羽真。
后者兴奋地朝他招手,前者的眼睛也亮了亮,晦暗天光掩不住的明曦。
她和他友好地打招呼,看他的眼神就像农夫看见了一把绿油油的韭菜。
“他好像不太开心。”错身而过后,乔羽真对阮芋说。
阮芋不置可否:“他脸就长那样,传说中的全宇宙债主脸。”
“哈哈哈,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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