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课后,许帆被老师叫走,阮芋和乔羽真两个人去食堂吃饭。
路上,阮芋一边走一边抱着手机狂打字,盲人似的黏在乔羽真身上。
乔羽真好奇问:“有多少人应聘啦?”
阮芋有点头疼:“比我想象中多太多了,而且都说不需要我送茶叶,只要那件班服。”
乔羽真笑道:“我猜的准吧,你现在只能拍卖了,价高者得。”
阮芋想了想,决定从一周起拍――她把衣服送给人家,人家教她一周的作业。
竞拍者加价的最小幅度也是一周。
阮芋还是有底线的,既然她们都不需要其他报酬,那她也不好意思让她们长期指导。她拟定的价格上限是两个月,也就是八周,这件衣服不值更多。
第一个加价到两个月的好姐妹,就是她接下来两个月之内的周末辅导老师。
阮芋吃饭的时候没看手机,回到宿舍再拿起来,又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请通知。
对方的昵称是三个句号,没有头像,看起来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不是第一个用小号加她的人,阮芋完全能理解她们的心态。
。。。:【衣服送出去了吗】
一上来就问这个,这姑娘很直白嘛。
阮芋:“你好呀,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
阮芋用语音解释了一大通。
。。。:【底价一周,一个人只能出一次价?】
阮芋:【对的】
。。。:【能知道现在的最高报价吗】
阮芋:【不行噢QAQ不好意思姐妹,主要是太多人想要这件衣服了,我也知道这种方式不太好,实在抱歉】
现在一共有四个姐妹报了价。她们也不是什么闲人,有大把时间用来教陌生人读书,一件班服而已,给出的价格都还比较理智。
暂时的最高价是六周。
阮芋以为这位姐妹需要思考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决策的速度这么快。
。。。:【12周】
阮芋:【?】
她心下大叫姐妹请理智苡A。
。。。看她发了个问号,迅速撤回了刚才的报价。
五秒后。
。。。:【24周】
阮芋:【??????】
她直接发语音过去:“姐妹,一件班服而已,萧樾随手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我的,根本不值一提。你的人生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没必要为一件丑不拉几还大得像浴巾一样的衣服贡献你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教我这个笨蛋啊。”
对方收到她的语音后沉默了大约有三分钟。
三分钟后。
。。。:【24周,成交?】
阮芋:……
阮芋:【24周将近半年了,姐妹你确定吗?】
。。。:【嗯】
阮芋想到她的匿名,忽然有点怀疑:【你没有耍我玩吧?】
。。。回得很快:【要什么证明?】
阮芋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爆真名,于是说:【机房卡号吧】
机房卡号是学生第一次登录图书馆机房时随机生成的序号,和班级座号都没有关联,但是和学生本人一一对应。万一阮芋被耍了,她可以通过这个号码去机房查到她的作业记录,就知道这个人的姓名班级了。
。。。倒是很实诚,没有发一串难辨真假的数字,而是把印有序号的机房卡正面拍照发来。
阮芋放心了,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把这些异常安在一个害羞话少又疯狂迷恋萧樾的女孩子身上,好像又非常合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阮芋决定展现自己的诚意,今晚就把那件烫手的班服送给这位热心肠的姐妹。
晚自习进行到第二节 课,天边滚了声闷雷,盘踞了半天的浓云终于淅淅沥沥落下雨来。
空气中飘来湿润的青草与泥土味儿,阮芋对潮湿有很强的耐受力,并不觉得压抑憋闷。
晚自习结束时,雨还在下,她独自绕到逸夫教学楼,把那件包装完好从未打开过的班服放在了美术教室的讲台抽屉里。
走廊灯光很暗,她倚在教室门边给。。。发消息。
阮芋:【姐妹,衣服已经放到约好的地方啦,你今晚或者明天上午第一节 课之前来拿都行。】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阮芋抬脚往连通宿舍的风雨长廊走去。
路上手机震响,她拿出来一看,不禁一怔。
。。。:【我姓温】
没头没尾的,阮芋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可能不喜欢“姐妹”这个称呼。
温这个姓并不常见,如果阮芋有心,应该很快就能找出她是谁。
阮芋把这句话当做。。。在对她初步展示信任。
阮芋:【所以,我以后应该称呼你……】
阮芋:【温老师?】
。。。:【可以】
妈的。
这姑娘回得太快,她后面那句【或者小温?】都还没发出来。
温老师就温老师吧,平常许帆教她学习的时候,阮芋偶尔也叫她许老师。
风雨长廊连通教学楼、食堂和宿舍,长廊地板铺瓷砖,下雨天有点滑,阮芋走得小心翼翼,一路慢慢腾腾拐过食堂正门,然后停在校园超市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买点零食吃。
夜里风凉,她将校服拉链拉到最高,手滑到肚子上,摸了摸,似乎并不瘪。
正准备掠过超市,迎面忽然走来一名高大男生。
他刚刚收起伞,伞沿汇雨成瀑,瀑布坠落成溪,显然是从另外一条没有棚顶遮挡的路拐到这里。
男生对上她视线,眸光一顿。
总是阮芋先打招呼:“哈喽,你来超市买东西吃吗?”
萧樾摇头:“我来给饭卡充钱。”
阮芋眨两下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身旁就是充饭卡的机器,他之所以停在那儿不动,就是在等她让道。
阮芋记忆力不错,还没忘记早上聊过的事:
“说好的照片呢?”
萧樾淡淡道:“哪来的说好?”
阮芋扯了扯唇,认为他在耍赖。
雨天潮闷,放学铃一响学生就急不可耐地往宿舍钻,这会儿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二十分钟,除了超市里稀稀拉拉遛着几个闲人,室外的校道和他们所处的风雨长廊,几乎看不见几个人影。
萧樾没等阮芋让开,径自往前走到她身边,将饭卡和银行卡塞进机器操作。
阮芋咕哝着“脸皮真厚”,不得已往侧边让一步,免得和他肩贴肩站在一块惹人闲话。
萧樾撩吊着眼皮,声调清冷:“是谁脸皮厚?”
阮芋:“我就喜欢欣赏帅哥照片,不行嘛?”
萧樾反问:“你是自己欣赏吗?”
阮芋一惊,不明白自己哪里露馅了:“当……当然了,我没事给别人看干嘛。”
男生轻“嗤”了声,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键盘按下一串数字。
啧。阮芋腹诽道,充那么多钱,吃你死算了。
“好看吗?”他要输密码了。
“不好看。”阮芋准备走人。
还未抬步,就听他侧对着她又说了句,声音低低的,清醇又有磁性:
“我没有照片。”
阮芋:“怎么可能,光我看到的,就有不止一百个人给你拍照呢。”
“那你去找他们。”萧樾将两张卡收进手心,眉尾潦草地抬了下,声调有些懒,“既然找我,而我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顿,转脸面对面朝向她,漆黑的双眼在昏暗晚灯中深得能吞光:
“你不如就这样看,看个够。”
他靠得其实并不近,但那张脸的棱角太清晰,眉眼锋利又精致,完美的细节落在阮芋眼底,投映在脑中悄无声息地放大。
阮芋耳根子莫名有些热,倏地后退一步:
“我、我比较喜欢回去再看。”
萧樾:“舍近求远?”
阮芋:……
他今天并没有拿身高和气场压迫她,也没有拽得让人想往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来一拳,但好像就是比以往更难缠,将她推入进退两难的维谷。
阮芋抿了抿唇:“算了,我不要了行了吧?世上帅哥千千万,少看你一个我也死不了。”
她的语气变轻变细,意味着暂时的退让。
从刚偶遇开始,萧樾的耳朵已经痒了很久,但他一直忍着没用手碰。
经过运动会的折磨,他意识到这是一场逃不掉的磨炼。
他反抗了,然后被折磨得更惨,甚至连梦乡里都不得安稳。
躲不掉,敌不过,那就只有忍着,慢慢去习惯,然后建立耐受。
想通了这点,他在运动会患上的疯症似乎一下子全好了。
或者说。
干脆变得更疯。
阮芋见他不答复,以为他还嫌她退得不够远。或者干脆把她当空气,视若无睹,彰显他的拽王风范。
“你最好不要惹我。”阮芋说的不仅是今天,还包括以前的很多事,以后的更多摩擦磕碰,“我虽然姓阮,脾气可一点也不软。”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嗲的声音威胁人。
萧樾有点想笑,但他为了保命忍住了。他现在变得很自觉,曾经多少的高傲、顽固、不可一世,道过一次歉之后,闸门就这么开了,那些气性有多远他就可以纾解多远。
所以现在,阮芋让他别惹她,他张嘴就能道歉:
“好的,我错了。”
那三个字覆着磨砂般低磁的气音响在耳边,尽管声色一如既往的冷然,但是比起手机里看到的三个汉字符号,给阮芋带来的冲击剧烈千百倍。
她冷不防后撤一步,脚后跟踩上一摊薄薄的水洼,鞋底随即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扬起的左臂几乎瞬间就被人捉住,嗓间惊叫还未逸出,她的身体已经被萧樾稳稳拽回了原来的位置。
阮芋的心脏咚咚乱跳,不分青红皂白地瞪他:“你没事干嘛突然道歉?”
吓得老娘差点滑倒。
萧樾还未松手,掌心干燥的肌肤贴在细腻皮肉上,激起一阵酥麻电流茫无方向地乱窜。
“你不就喜欢听人道歉吗。”
萧樾直视她眼睛,眉峰微微上扬,冷淡的薄唇几不可查地向上勾起,
“怎么现在我说我错了,你反而受不了了?”
第13章 度假
雨点密集地砸进绿化带, O@作响,微凉的潮意顺着脊柱爬上来,阮芋脸颊却发烫,被人捉住的那只手小小挣扎了下, 对方终于松开, 她忙不迭将手背到身后, 很不客气地回答:
“什么受不了?我只是脚滑。”
萧樾垂着眼:“好端端的突然脚滑?”
语气似乎带着戏谑。
阮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起来:“外面下这么大雨,瓷砖地积水当然滑了。况且我辛苦学习了一天,又冷又饿的,一下没踩稳都不行?”
说完她才觉得自己好像踏入对方圈套, 蹦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身旁就是超市, 白炽灯光浅浅投射过来,阮芋脸上有些挂不住, 顺势说自己要买东西吃,转身就往超市里走。
超市亮堂, 商品琳琅满目,这里离雨声远,阮芋的心情渐渐平静。
逛了几个货架,没有一点购买欲望。
她并不饿, 只有点冷,露在校服外面的双手和脖颈被寒潮浸得泛凉,但宿舍离这里不远, 等会儿快点走回去就行了。
货架后面传来脚步声, 优哉游哉的,阮芋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她硬着头皮走到零食区, 随便挑了两样东西抱在手里。
走出过道, 才发现他动作更快, 左手拎着两大包吐司,人已经站在收银台前。
超市里除了收银员,只剩他们俩了。
萧樾侧对着阮芋站,黑色双肩包比平常略鼓些。他肩很宽,朴素的蓝白色秋季校服被他穿出时装般的版型,高挑的个子立在那儿,英挺峻拔,瞧着实在赏心悦目。
阮芋走来时,他余光轻掠过,在她手里的瓜子和薄荷糖上停留了一瞬。
都是并不饱腹的小玩意。
两个人的队,阮芋排在他身后,眼神耷拉盯着结算台,装不认识。
两包吐司扫过码,萧樾手里捏着饭卡,站在原地没动弹。
阮芋抬起眼,就见他轻飘飘扫视柜台,没啥语气地对收银员说:
“拿瓶锡兰红。”
热饮柜的柜门明明可以对外开,他却懒得抬一下手,偏要旁人来服侍。
收银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姐姐,没啥怨言,殷勤地帮他拿了瓶锡兰红奶茶,扫码结算。
萧樾飞快刷了卡,右手捡起柜台上的热饮,眉一皱:
“这么烫?”
收银员愣住,正想说“那我换瓶常温的给你”。
萧樾动作却更快。
他微侧过身,面无表情地将奶茶丢到阮芋手上:
“不想喝,送你了。”
有病吧!
阮芋以为他故意拿东西烫她,身体倏地激灵了下。那瓶奶茶在掌心滚了滚,却一点也不灼人,塑料瓶身带着熨帖的温度,摸起来很舒服。
萧樾把东西丢下后,一眼没看阮芋的反应,散诞自若便走了。
留阮芋钉在原地,腹诽他细皮嫩肉娇少爷作风,连这点温度都受不了。
等她结算完走出超市门,斜风细雨裹着冷意扑来,风雨长廊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阮芋原想找个垃圾桶把这瓶奶茶扔了,眼下却忍不住打开喝了一口,喝完再揣进怀里,弓身往宿舍的方向走。
很快转进宿舍大门,风雨隔档在建筑外,阮芋的身体一下子回暖了。
前方不远摆着老大一个垃圾桶,空荡又醒目。阮芋经过那边,脚步一顿。
最终没把奶茶扔进去,指尖在暖融融的瓶身摩挲了下,一边打开喝一边快步走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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