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是你把我从温家这种肮脏的泥潭带走,是你帮我争取到了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遗产,是你把我安顿在姜家,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温暖。
是你履行了我母亲的遗愿,对我无微不至的好,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哭的越发厉害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而落:“是你那些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在我需要你的任何一刻,你从来就没离开过。”
“我们约好等我一毕业就结婚的,我为了能早点嫁给你,本硕连读时,我拼了命的修学分,分明要七年才完成的学业,我用四年时间就把学分修满了。”
“或许我应该懒惰一些,延迟一年毕业,你也不会遇到那场车祸,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哭的泣不成声,却极力隐忍着没有让情绪崩溃。
“就算那个时候,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我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在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和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之间,哪怕是闭着眼睛,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选前者,更何况是对姜家极其依赖的温一心。
温一心抬手掩住脸,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捧细沙,声音嘶哑干涩,“你曾经说过,这世上,只有生死能把我们分开,我苦苦的盼着你苏醒过来,以为我们还会像过去一样,过上跟从前一样幸福的生活。”
“生离死别没有吓退我,我不离不弃的守在你身边,可你醒来后,却不要我了。”
“姜恒,你不要我了!”
“你怎么可以质疑那些年我对你的爱?!”
......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泪水在温一心瓷□□致的小脸上泛滥,她无法面对这些迟来的坦白,手掌掩住口鼻,拧起包包,快步跑出了书房。
姜恒心口堵得慌,想要追上去,身子却不听使唤的往外栽倒,连人带轮椅一同摔在了灰色的地毯上......
听到动静的姜辞从隔壁跑进来,看到被轮椅压住的姜恒,忙上前去扶他:“哥,你怎么样了?”
姜恒顾不得这些,趴在地毯上,手指指着门口:“快,快去看看一心,不要管我。”
姜辞将他抱到轮椅上坐好:“你不要担心,我去哄哄一心姐就好。”
他匆匆忙忙的安顿好了姜恒,在兄长的催促下,忙拿了车钥匙下楼去追温一心。
书房的门自动阖上,姜恒坐在轮椅里,闻到一股异味,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突然间变得煞白,被温一心一席话激的混沌的脑袋重新清醒过来。
他颤着手指,拨了护工的电话。
强壮的护工很快上楼,推着他去浴室清洗......
清洗完毕后,在护工的帮助下,他穿戴整齐,坐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气温一点点回升,寒冷的冬天快要过去,春天的脚步近了。
桃树的枯枝在凛冽的风里悄然抽出了嫩绿的芽。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响着温一心说的那些话,心口抽搐般疼起来。
在医院苏醒来后,他就听到姜母和姜辞说过,车祸后昏睡的那两年里,都是温一心亲力亲为的照顾他,有她在的时候,连请来的专业护工都插不上手。
她娇小柔弱,握着画笔的手指并无多少力气,却在护工和医生的指导下坚持给他擦洗全身,怕他整天躺着肌肉萎缩,给他做全身按摩,将他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就好像一个睡着了的人,周身没有笼罩半点病气。
她还录了好些视频,有时候是坐在床沿边,有时候是侧躺在他的身边,脑袋枕在他的怀里,双臂抱着他,同他说一些话。
就连姜家人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时,只有她坚定的认为,他一定会醒过来。
她从未放弃过他!
他醒来后,睁眼看到的,是一张喜极而泣的满脸泪痕的笑脸,温一心扑进他的怀里,生怕那一刻看到的只是一场梦境,狠狠的掐了自己好几下,掐的胳膊上都青了一块。
昏睡的两年里,时光悄然流逝,却并未给他带来半点记忆,他的回忆依然停留在两人开车去领证的那一天的路上。
他心疼极了,把手从被褥里拿出来,拉开她的手指,抚摸她被掐青紫的手臂,“我一睁眼就看到你在犯傻。”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那么久,依然是那副宠溺嗔怪的语气。
温一心趴在他怀里,嘤嘤嗡嗡的哭,恨不得把眼泪流干。
他想坐起来抱她,动了一下,才察觉到自己双腿不听使唤,很快他就发现,腰部以下彻底没了知觉。
他向来是个直面残酷现实的人,很快便让医生拿来了病例报告,知道自己腰部以下瘫痪,也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昏睡了两年。
这两年时间,在温一心精心的照顾下,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甚至因为被照顾的太好,而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他开始重新思考他和她的未来。
击溃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在跟温一心吃饭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异味。
他还没有从尴尬中反应过来,温一心已经神色自若的放下了筷子,从抽屉里拿了成人纸尿裤,推着他往卫生间走去......
姜恒这才察觉到自己大小便失禁了。
他崩溃了!
他赶她出去,喊了护工进来。
温一心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手足无措的守在门口,等着他从里头出来。
残废了不要紧。
永远坐在轮椅上也不要紧。
他从不缺重新活过来的勇气。
可现在他恨不得自己在那场车祸里彻底丢了性命,也不愿活成一个连生理排泄都无法自控的废人。
他这副样子,在面对她时,教他如何自处?又该以什么颜面和她继续过下去?
他不忍心继续拖累她,更不忍心耽误她漫长的一生。
她还那么年轻,要走的路那么长。
他赶她走,她不肯走,逼得急了,她就哭,哭的他心肝肺都绞着疼,她分明知道,他最看不得她流眼泪。
长痛不如短痛,他狠了心,让她滚,可她偏偏一根筋,死活不愿离开他,要跟他这个残废白头到□□度余生......
作者有话说:
把女主分成两半吧,男主和男二一人一半算了,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第46章 塑料夫妻情
姜辞开车追上正站在路边打车的温一心,降下车窗,探出头:“一心姐,这附近不好打车,我哥让我送送你。”
温一心已经擦干了眼泪,只是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成熟了的桃子,连鼻尖都是红红的。
她也知道这附近住着的人都非富即贵,鲜少有出租车出现。
温一心只得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身坐进去,低声简洁开口:“去医院,看看祖母。”
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低低的哭过后特有的鼻音。
姜辞打转方向盘,侧头看她一眼,低声道歉:“一心姐,我哥不是故意气哭你的,你跑出来的时候,他急的都摔在地上了。”
温一心忙问:“他摔疼没?”
“应该没有,反正他齐腰以下也没啥感觉。”姜辞叹了口气:“我哥这个人吧,口口声声不肯见你,其实心里挺挂念你的,生怕你过的不好,又怕打扰到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温一心眉眼低垂,默默听着,一动不动。
她知道。
她都知道!
从她发现他去过宣城,偷偷看过她,她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温一心买了些水果,提着花篮去了病房,姜老太太精气神好了许多,戴着老花镜,正靠躺在床头刷短视频。
见温一心进来,忙往她身后看:“怎么是你这臭小子,姑爷呢?”
姜辞假装生气:“我就这么碍您老人家的眼?”
老太太笑着打趣了几句,温一心也跟着笑起来,她在电梯里化了妆,用粉饼遮掩了眼睛的红肿,可仔细看,依然能看出来她哭过。
她把花篮摆放在床尾的柜子上:“有些急事需要他赶回公司亲自处理,我送他上了飞机。”
没有外人在场,姜老太太拉着温一心问长问短,“天气不好,又大老远的,害的他跟着你跑一趟来医院看我,你在他家过的还好吧?”
温一心轻轻点头:“挺好的。”
“是我们家姜恒没福气。”姜老太太叹息一声:“我听你姜伯母提起过,说裴家父母过世的早,只有一个祖母,也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关系简单,家世也好,姑爷小小年纪就独当一面了,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你嫁过去,也不会有妯娌勾心斗角......”
温一心如实相告:“我过得确实很顺心,裴家跟姜家一样,并未有大户人家那些条条框框和规矩,我想出去工作,就能去工作,不想工作,也可以不工作。
老太太跟您一样,很和蔼慈爱,待我也很好。”
姜老太太喜不自胜:“是我们家的小心肝值得他们对你好,你姜恒哥哥眼光一向很好,给你挑的姑爷不会错的。”
温一心心口又酸涩起来,努力挤出一丝笑:“从小到大,姜恒哥哥对我一直都是极好的......”
就连替她挑选的夫婿,无论家世还是人品,都跟他一样,是人中龙凤。
姜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就疲累了,温一心坐在床头,不轻不重的给她按摩着头颅上的穴位,让老人家睡得更安稳些。
她原本以为她害的姜恒变成这个样子,姜家这几个跟姜恒最亲近的血亲难免会迁怒她,可她想错了,他们通情达理,依然将她当姜家的亲生女儿对待。
从母亲过世后,她就住在姜家了,一住好多年,抛开同姜恒的关系,她也早就将姜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只是姜恒出事后,抛开这段感情,她的身份终究是尴尬了一些。
姜辞心里惦记着兄长,从医院赶回碧落园,就看到姜恒静静的在阳台上望着院子里的风景,忍不住问:“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恒侧眸看他,眸色波澜不惊:“什么怎么想的?”
姜辞眉心蹙出一道褶皱:“你别怪我偷听,既然一心姐都要跟裴先生离婚了,就说明裴先生愿意放手了,一心姐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愿意放手?”姜恒嗤笑一声,没等姜辞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裴瑾锲而不舍的找了一心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愿意离婚,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罢了。”
毕竟,把一个心在别处的女人禁锢在婚姻里,温一心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那些过往,还不如直接让她从婚姻里解脱出来,没了这层约束,她才会用一种平等的心态看待两段感情。
他如一个窥视者,暗中调查裴瑾那么多年,早就摸透了裴瑾的性格。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姜辞:“......”
姜辞:“哥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的是你的态度......”
姜恒:“......”
他已经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又能有什么态度?
他何其有幸,能被她心无旁骛的爱了那么多年。
第二天一早,温一心喂姜老太太吃完早饭,便打车去了机场。
过安检之前,她拍了机票的照片发给了裴瑾,然后登机,关机......
裴瑾独自飞回宁城的那天,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已经到了半夜,直接去找晏殊和袁慎喝闷酒。
晏殊摇晃着红酒杯,看着一杯又一杯把白酒当白开水往喉咙里灌的裴瑾,问:“你一个人回来,把一心独自留在宁城,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袁慎最近这段时间遇到了糟心事,心里头烦闷的厉害,抢着回答:“人家身强体壮的时候,都是谦谦君子,对女朋友发乎情止乎礼,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防备的?”
他嘴贱的嘀咕了一句:“你以为这天下的男人都跟钟黎前任似的,分手了还苦苦纠缠不休?”
晏殊横他一眼:“你吃枪药了?”
袁慎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身子往后仰靠,瘫在沙发上,扯着领口的领带:“老子被人睡了......”
晏殊嗤之以鼻:“把占人家姑娘的便宜说的这么委曲求全,你也够不要脸的。”
袁慎突然暴躁起来:“她嫌弃老子技术不好。”
裴瑾一口酒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你技术是有多差?”
袁慎被两人当面嘲弄,心里头越发烦闷,抓了抓头发,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一心这次回了宁城会住在姜家,那个姜恒也在,那一心会住多久回宣城?”
“不知道。”裴瑾摇摇头,忍着打电话盘问温一心今晚在做什么的冲动:“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吧,他们一年多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讲。”
晏殊放下酒盏:“你真打算等一心回来就同她离婚?”
裴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低“嗯”了一声。
袁慎不信,阴阳怪气的开口:“还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也有甘愿把老婆拱手让人的一天,可真是大方啊。”
晏殊敛了神色,郑重的问:“为什么?”
裴瑾有了醉意,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墨染一般,深不见底,他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一心同我结婚,是姜恒的主意,是姜恒替她选择了我。
我现在给她自由,让她重新在我和姜恒之间选择一次,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
晏殊挑眉,“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袁慎:“万一她一根筋,就是要为姜恒负责到底呢?毕竟人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可不是你这种短短一年的塑料夫妻情分能比的。”
听两人这么一唱一和,裴瑾心里又慌了起来。
别人家的哥们能排忧解难,也只有他的哥们儿,一个个情路不顺,爱往他心窝插刀子。
裴瑾又开了两瓶酒,放在另外两人面前,对瓶吹。
一醉解千愁。
第二天,他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睁开眼到屏幕闪了闪,他揉了揉脑袋,慢慢坐起来,宿醉后的脑袋昏沉疼痛,他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点开一看,竟然是温一心发的机票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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