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云楚不过一个乡野边陲的商户女,除非给赫巡下蛊,否则根本不可能入主东宫,根本毫无威胁。
沈袖道:“那这般…就辛苦楚楚了。”
“不辛苦的哦。”
沈袖踟蹰片刻,道:“几日后恰巧是太后生辰,肯定还会再宫中设宴,云楚妹妹不如过来看看?”
云楚睁大眼睛,道:“可…我可以去吗?”
沈袖道:“那是自然,你可是殿下的救命恩人,这功劳可不是谁都会有的。”
“明日我进宫太后娘娘说说道说道,肯定会给你投帖子的。”
不管旁人再怎么介绍,都不如自己去看看的好。云楚道:“那…那就多谢阿袖姐姐了,我听说御花园的花可好看了,这次可以去看看啦!”
天色已晚,沈袖也并未在东宫逗留多久,同云楚说一会儿便坐上轿撵离开了。
沈袖离开以后,云楚转身,脸上的笑意仍旧没有淡下去。
可春意却看不明白了,她难道这人对殿下当真一点想法都没有吗,竟就如此为旁人做嫁衣。
除此之外,云楚参加太后生辰宴这事在她看来也并不明智。她虽救了殿下,可到底家境贫寒登不得大雅之堂,届时丢人可丢的是东宫的人。
她虽疑惑,可这种话也不好问出来,路过花圃时,云楚又随手摘了一朵粉色的花,只是这次就摘了一朵。
一路未曾多言,等云楚溜达够回到花影阁时才发现赫巡竟在里面。
她加快了脚步走进去,见赫巡在屋檐下,双手背在后面,正迈步朝门口走来。
意春连忙向赫巡行礼,见云楚站着没有动,还在赫巡看不见的地方拉了拉云楚的衣袖。
云楚就也曲下膝盖,学着意春向赫巡行礼。
来了东宫,姿势也没标准到哪去。
赫巡清了清嗓子,道:“平身吧。”
云楚问:“你怎么过来了呀?”
云楚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一下给意春吓出冷汗来,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在殿下面前她居然也敢用这种语气。
但诡异的是殿下并未生气,甚至好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对着云楚冷哼一声,动作散漫的走下台阶,道:“这是孤的地方,有何不能来?”
云楚一点不怕,拿着手里的那朵花走到了赫巡面前,冷不丁小声问道:“现在算是有人吗?”
意春并未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但她不敢抬头看。
这院子内只有几名太监与丫鬟,在宫内不比外面,乱嚼主子舌根可是要被赐死的,赫巡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意春更不懂了。
云楚闻言脸上试探性的笑意便加深了许多,就像是脱离束缚一样笑的弯起了眉眼,然后一把搂住了赫巡的手臂,将柔软的脸蛋蹭在赫巡肩头:“你怎么才回来呀?”
春意:“!”
意春心中一震,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会甚至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还在沈袖旁边说要帮她了解殿下喜好的小姑娘,这会亲昵的靠在殿下的肩头。
最离谱的是,殿下并未推开她。
她不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明明若是之前的殿下,早就把人扔出去了,哪还能给她说话的机会。
回过味来时,意春陡然觉得毛骨悚然。
倘若这一切都是故意为之,她再听这个清纯美丽的小姑娘说话竟觉得浑身发冷,她在宫中见过许多两面人,但从没有谁用那种浑然天成的性格这么自然的做出来。
云楚抬起自己的脑袋,将手中的粉色海棠递给赫巡,道:“诺,送你的。”
赫巡接过,拧着眉看着这朵长的有点潦草的花,总觉得云楚在敷衍他:“怎么就摘一朵?”
说起这个,云楚就想起刚才赫巡收人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但现在她才到东宫,还得收敛一些,若是她跟赫巡闹脾气,这男的不搭理她也不给她台阶下那多尴尬。
“这一朵还不好看呀,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最好看的。”
赫巡懒得与她计较,又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问道:“今日如何?”
意春本以为她要隐瞒自己方才见过沈袖,可云楚却再次出乎意料的竟与赫巡和盘托出。
“挺好的呀,这里好大也好好看,我喜欢这里!”
“就是有一些无聊,不过我今日见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姐姐!”
赫巡问:“……你说的不会是沈袖吧?”
若是没记错,今日只有沈袖来了东宫。
云楚连连点头,道:“对呀对呀,阿袖姐姐人可真好,她也不嫌弃我是从小地方开的。”
赫巡对沈袖的了解并不多,但沈袖曾多次向他袒露过心意,他次次都会拒绝,也在一直疏远她,但由于家族原因,他们并不会全无交集。
“你觉得阿袖姐姐怎么样呀?”
春意是真的看不懂了,云楚居然真的在帮沈袖询问。
赫巡只道:“不可随意评判旁人。”
他行至院中石凳,随意的坐了下来,一双长腿随意岔开,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云楚哼了一声,道:“你都那么大了还未娶妻,我这不是替你操心嘛!”
到这意春渐渐摸明白了一些,心道云楚对殿下似乎并无男女之意,不过是比较依恋他罢了,正如妹妹对哥哥那般。
可殿下怎么想的,她就有些猜不到了。
赫巡实在觉得好笑,他心道这小姑娘莫不是在暗示他什么,自己明明喜欢他,还要假模假样的来操心他的婚事。
“你着急什么,我若是娶妻,你觉得这东宫还容得下你?”
“……”
云楚少有的沉默了,小脸一脸认真,思考半天才道:“那怎么办?”
赫巡悠闲的把玩着石桌上的茶杯,不搭理她。
云楚也没有生气,自己一个人在那忧愁,隔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我如今待在这儿确实无名无份的,将来太子妃过来了,又见我长的那么好看,曾经还救过你,德行也不错,必定怕你对我动心——”
云楚说到这里,话音被赫巡打断,他抬了抬手道:“孤可不会对你动心,你以为孤是什么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云楚翻了个白眼,道:“反应那么大干嘛?”
赫巡一哽,道:“谁让你这般诋毁孤的?”
云楚无语片刻,继续她的幻想,忧愁道:“太子妃娘娘到时候见你那么喜欢我,说不定就心生嫉妒,肯定是容不下我了……”
“到时候你平日里忙,太子妃同我朝夕相处,解决掉我还是几个呼吸间的事?”
可云楚叭叭那么多,赫巡的关注点仍然在上一句:“孤再说一遍,你根本不必忧愁,孤不会对你动心。”
他从很小就知道,若想做一个真正的帝王,那心中断不可有情爱,多少古今英雄无一不印证这一点,美人勾魂摄魄的腰往往就是夺人性命的刀。
云楚:“……”有病。
“行嘛行嘛不会。但是就算没有,那我这样待着到时也不合适呀。”
赫巡道:“你是当孤是死的吗?”
云楚道:“……你现在这样说,那到时你娶了媳妇,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哪里管的了我呀?”
“你看这上京城,我就认识你一人。虽然你不说,但我也知道,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的下场也不会好的。”
赫巡冷漠的意图趁此机会绝了云楚的念想:“孤现在也没有喜欢你。”
云楚被弄烦了,道:“哎呀随便你!”
“我就是随便一说,你怎么老是当真?”
赫巡看出云楚的烦躁,心道确实应该适可而止,便清了清嗓子安抚道:“你且放心,孤一时半会不会娶妻。”
云楚才不信这样的鬼话,他身为太子,势必要为皇室开枝散叶,如今都十八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云楚又问:“那若是……”
赫巡道:“那孤也不会随意抛弃你的。”
云楚这才满意,脸变得飞快,道:“哥哥,你真好!”
能听见赫巡跟云楚说话的只有离得比较近的雪安和意春两个人。
雪安全程低眉,脸上未有一分反应,专心等着主子差遣。
心中却觉得殿下这事做的有些过分,一边强调不喜欢人家,一边又有那么强的控制欲,这日后可让这这小姑娘怎么办。
而意春这边就复杂多了,在此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殿下同这“救命恩人”的关系竟这般亲密。
不仅如此,都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这两人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呢。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但花影阁的院子里仍然明亮无比,灯火幽幽。
赫巡站起身来,道:“行了,孤只是过来看看,待会还要回一趟太极殿,你且先睡吧。”
云楚有些失落,觉得自己的脸色跟赫巡手中那多焉焉的海棠有的一比,“你今天不跟我睡吗?”
赫巡道:“还有事要忙。”
云楚也不强留,道:“好吧,那你也要早些休息。”
意春只觉得今晚过的太过离奇,几度陷入自我怀疑,云楚在殿下面前和在沈袖面前几乎一模一样,也并未刻意遮掩什么,难道当真是生性单纯吗。
她正思索着,雪安不知何时站到她的旁边。
“意春。”雪安轻声道
意春听见这温润的声音,心中不禁有些颤栗,不敢再分神道:“雪安公公,有何时吩咐?”
雪安道:“不必紧张,我一直知晓你的。知道为何当初会把这差事分给你吗,就是因为你机灵通透,做事麻利,懂的审时度势。挑个好的丫头,这是殿下亲自吩咐的。”
“你应当也不会觉得云姑娘身份低微便怠慢她吧?”
意春连连摇头,道:“奴婢不敢。”
雪安笑了笑,道:“你的确不敢,这一路云姑娘可都是与殿下共乘一辆马车的人,重视之甚可见一斑,你那么伶俐,自然不会做出那档子事。”
“奴婢…奴婢懂的,奴婢一定不敢。”
雪安也点了点头,然后随同赫巡一起走出了房门。
送走赫巡以后,云楚也困了,她叫人备了水,匆匆沐浴完以后便往寝房走。
意春一路伺候,可态度甚至比云楚刚见到她时还要好。
云楚并未戳破意春的心思,她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这样的人反而最好控制。
云楚最讨厌的就是打着爱与喜欢的旗号做事,太不牢固。这世上唯一能使人忠诚的,只有利益。
她歪着头看着意春,道:“意春,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呀?”
意春连忙移开目光,心中纠结半晌还是道:“姑娘,您同殿下……?”
云楚却仍然在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令她觉察出几分压迫感,只听云楚道:“怎么了呀?”
意春抿了抿唇,索性直接道:“……是什么关系呀?”
云楚弯起唇角,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正是因为意春看见了,她才会觉得疑惑,她磕磕巴巴的开口:“奴婢愚笨。”
云楚总是像一个小姑娘,她掩唇偷笑,然后道:“愚笨也好呀。”
她的声音清亮温软,若是不仔细听还以为她在撒娇:
“我们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如说我,我想要好好活着,所以我只要做好我该做的事就好啦。”
她半蹲下身子,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突然出现在意春目光内,她心中一紧,被这样一吓差点叫出声来。
可是云楚的声音仍然温软甜美,她甚至在对着她笑:“为了想要的,做好我们该做的。”
“意春,你觉得是不是呢?”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情动
意春当即便跪了下来, 昏黄的烛光下,女婢的肩膀微微颤抖, 额上泛了冷汗。
她声音压的低, 沉默不过片刻,再抬眼时一双清亮的眸子就带了坚定,“姑娘说的是。”
“奴婢是姑娘的婢子, 姑娘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婢,奴婢绝无二话。”
这是在同云楚表忠心了。
但云楚并不在意她忠心与否,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个小丫鬟把自己一天的行踪, 甚至言谈都报给赫巡。
当然, 她觉得赫巡应当也不至于无聊到知道她一天吃了什么,说了什么,那个傻子目前对她还没有一点防范。
但凡她露出的破绽的, 都是可以展露于人的。春意知道, 今日她若是将此事告诉旁人也无伤大雅, 可这才正是这个女人的高明之处。
富贵险中求, 这个女人看似什么都没有, 但她却有一个足以绝杀众人的优势,那就是殿下的偏宠。
意春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当美貌,上位者的宠爱,以及智谋汇集一身时候,才称得上是杀器。
云楚站直身子,裙裾扫过了意春放在地上的手, 道:“快起来吧, 怎么跪下了?”
同有点脑子的人打交道就是方便, 不必多费口舌。
意春缓缓站起身来, 偷偷看了眼坐在梳妆镜面前的云楚,开门见山道:“云姑娘,您刚来可能还不知晓,殿下迄今为止房内连个供晓事的都没有,关于婚姻之事,圣上还有太后娘娘催过好几回呢。”
这倒是让云楚有些意外,她猜到赫巡没怎么跟女子接触过,但从未想过居然是从未跟女子亲近过。
她以前在湫山的时候,但凡有些背景的男人,不到弱冠就有好几个通房以及几房姬妾,洁身自好一些的兴许只有一两个侍妾,也不会出入些声色犬马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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