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巡站在云楚面前,他身量高,云楚这样坐着脑袋还没到他的腰。
沉默之中,赫巡只得伸出手,冷白颀长的手指捏住了云楚的下巴。
脸被转了回来,云楚又被迫抬头,然后对上了赫巡的目光。
他逆着光,轮廓分明,神色晦暗。
竟然有点好看,云楚无来由紧张起来。
她还在抽泣,目光里尽是委屈,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嫩白的脸颊上满是泪水。
赫巡微抿双唇,一言不发的开始替云楚用锦帕擦拭泪水。
粗粝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她的脸,云楚心跳的飞快,心里又开始埋怨他为什么不说话,敏锐的觉得这样的氛围多少有点奇怪。
片刻之后,云楚实在受不了,她抬起手想拨开赫巡的手,男人却沉声说了一句:“别动。”
他紧接着问:“你怎么那么娇气?”
云楚道:“我才不娇气,有人欺负我我才哭。”
赫巡:“总不至于是孤欺负你吧?”
云楚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埋怨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她哭的眼尾发红,鬓边的几丝乌发沾在她白皙的脸上。
但赫巡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眼神上面。他不受控制的看向了她的唇,云楚一生气就会下意识微微嘟起嘴吧,此刻嫣红的唇被她自己咬的湿润,她的唇很有肉感,小小的唇峰起伏出诱人的弧度。
于是赫巡紧接着,十分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个生涩的吻。
温热,柔软,贴上来时挺翘的鼻尖碰到了他的侧脸,伴随着少女身上浅淡的清香。
她应该哪都是软的,手软,腰软,声音软,嘴唇也软,还爱哭,每次哭的时候都会偷偷看他,然后把“快来哄我”写在眼睛里。如果他不管她,她就会越发委屈,如果他哄她,不出一刻钟就能轻易把她哄好。
赫巡心中诡异的划过一个念头,她哭起来真好看,如果能藏起来让她……
赫巡的目光沉暗又直接,云楚察觉到之后,原本就莫名不太自在的心脏越发紧张,她默默捏紧了自己的衣袖,觉得嘴唇被看的发麻,浑身热了起来。
慌张的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赫巡忽然松开手,转过身背对着她。
“孤先走了。”
云楚陡然回神,她不明所以的看着赫巡,见他抬步就要走,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赫巡的手腕。
赫巡动作顿住,甚至还想挣脱她的手,云楚连忙站起身来抱住他的胳膊,委屈巴巴道:“不许走。”
她不知道赫巡怎么突然变了态度,然后便听见赫巡压下一口气,声音沙哑道:“孤明日再来看你。”
云楚是真的不懂赫巡怎么了,她偏不松手,脸颊埋在他的肩膀,道:“你不要觉得我无理取闹嘛,那你看看你自己这几天跟我见过几回,早出晚归的,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我只是想你了啊哥哥。”
“……”
说罢,云楚便索性强横的绕到赫巡面前,然后严丝合缝的抱住了他。
少年身上仍旧是她熟悉的冷香,宽肩窄腰,身姿高大,她需要微微垫脚才能将脸蛋凑近他的脖颈,然后像小动物一样轻轻蹭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赫巡身体有些僵硬。
“放开。”
云楚偏不,搂的更紧了,还扭了扭身子:“不要。”
但不过一会,她便觉察出不对劲来,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在抵着她。
云楚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看向赫巡,懵懂的眼睛带着疑惑。
赫巡也看了她一眼。
电光火石间,云楚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她瞬间浑身僵硬,气氛在这一刹那变得无比尴尬。
她噌的一下脸颊通红,甚至连脖颈都是红的,她又皮肤白,这样一红,无比明显。
这一红,就再不能当做不知道,于是更尴尬了。
四周静的出奇,流淌的不是月色,而是这泼天般的窘迫与尴尬,云楚的脸红的像个小番茄,她以前一直觉得明明是个很大胆的人,但是现在她感觉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只想找个被子蒙进去。
一时间她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云楚少见的迷茫起来。
不过好在,赫巡显然不比她好多少,少年的耳尖几乎红透,闭了闭眼,大抵是生无可恋。
两人都未曾言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赫巡强行推开了她,然后阔步走出了房门。
云楚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脸要起火了。
房内再次寂静了下来,唯余清凉的风不断从外面吹进来,而云楚听见自己的心跳,仍旧不听使唤的如擂鼓般跳动。
作者有话说:
《无人催更》
第30章 明珠
凛冽的寒冬终于进入了尾声, 太阳高悬,日光绚烂的日子比之以往多了许多。
云楚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皇室宴会, 她并没有把自己装扮的多么明艳, 而是穿了身显人温和的烟紫。
但她脸庞长的美,就算是不刻意装扮也会叫人目光停留。
“殿下已经走了吗?”
意春道:“殿下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说起来自昨晚那尴尬无比的事以后,赫巡就再未来找过她。云楚想起昨夜里赫巡的反应, 便忍不住发笑,她还是第一回 见赫巡那样落荒而逃。
她掩住唇, 然后再抬眼时就道:“那我们也该动身了。”
如今朝中奉行勤俭, 所以宴会并未大肆操办, 但就算如此,这京城高门贵女也都过来了,云楚一路跟在沈袖旁边, 专心扮演自己的角色。
云楚对宫中礼仪并不熟悉, 也没有认识的人, 但好在也没多少人注意她。
沈袖倾身到云楚耳边, 道:“你也不必紧张, 太后年事已高,向来宽厚仁爱,就算你做错了什么也不会对你多加刁难的。”
云楚嗯了一声,道:“我知晓的。”
她此前并未参加过皇家宴会,但将自己代入这些上位者,也觉邀了那么多高门贵女,定不仅仅是寿宴那么简单。
当今皇室算上赫巡还有四名皇子, 除了三殿下娶亲, 其余皆未婚配。
到殿以后, 有太监认出云楚, 悄悄过来道太子殿下已经为她安排了位子,坐在他身后的位置。
这人虽说嘴上不搭理她,这方面准备的倒是听齐全的。
作为从东宫过来的人,云楚坐那其实也无伤大雅,但她看了看不远处时不时朝她这看过来的沈袖,还是拒绝了。
意春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姑娘,殿下让您坐他身侧,是给众人提醒您是东宫的人,您若是不去……”
云楚面色不改,道:“我自然知道殿下的意思呀,可我喜欢阿袖姐姐,想跟阿袖姐姐坐在一起。”
届时赫巡身后空出一个位置,而沈袖身边多出一个人,那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出是怎么出事,如此不仅能让众人知晓赫巡对这个救命恩人的重视,又能猜出云楚对赫巡并无念想。
方才云楚同小太监说话时沈袖一直在望这边看,果然没过一会,沈袖便又走了过来,道:“楚楚,方才那小太监跟你说什么呢?”
云楚如实告诉了沈袖,末了还加了一句:“如果阿袖姐姐能和殿下坐一起就好了。”
这话轻易就惹得了沈袖欢心,她再次挽住云楚的手,道:“楚楚,你可真可爱。”
云楚但笑不语,不过一会儿殿中人便多了起来。
紧接着云楚就再次见到了几日前才见过的明珠。
明珠一过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向来高傲,被家中宠的像个公主,喜怒皆摆在脸上,总是叫云楚想起云秋月。
可不同的是,明珠是真正的明珠,而云秋月不过是颗漂亮点的石头。
云秋月总是拎不清,但明珠不一样,她好歹受了这么多年的贵族教育,倨傲也只对地位低的人体现,因为那些人就算心里不服气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跪在她的脚下看着她光芒万丈。
有些人不想理会她的傲慢,索性也就不搭理她,但总是有一些人凭着富贵险中求的念头想跟明珠打好关系,簇拥在她的身边。
云楚道:“阿袖姐姐,我们要过去吗?”
沈袖向来不喜明珠,凭着她的家世也没必要讨好她,脸色不大好看道:“不去,见不得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云楚附和道:“她应当也是被家里惯坏了。”
沈袖心中极看不上明珠,移开目光道:“那没办法,人家命好。”
云楚见了太多命好的人,他们的生活永远安逸又舒适,随意的践踏旁人,彰显自己,显得她们这群从底层往上爬的人多么可笑。
那边大多都是恭维之语,云楚也没想着去掺和,她也并不想惹明珠不快。可云楚没想到,明珠竟然那么关注她。
明珠遥遥朝沈袖望了过来,道:“沈袖,你家下人都那么没有规矩吗,怎配坐你旁边。”
云楚唇角的笑意一顿,看向了明珠。
她当然有被羞辱到,也当然觉得生气,可与此同时她也觉得困惑。
这个明珠属实奇怪,从那日见到她起,云楚就觉得她在羞辱自己,那时她还在想兴许是自己确实有点像丫鬟,又或是对着她指桑骂槐,可现在看来,她确定明珠就是在针对她。
可这就更奇怪了,为什么针对她?
众人目光一时汇聚在云楚与沈袖身上,沈袖不想跟明珠结下梁子,故而说的话还算客气:“县主有所不知,这可不是我的丫鬟,而是太子殿下南巡遭遇意外时的救命恩人。”
赫巡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件事早就已经传遍了上京城,明珠不会不知道。
云楚这样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她本身并无背景,可因为走运救过赫巡,便得以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自来到这里,云楚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沈袖旁边,有些人注意到了她,但都默契的没有追问。
但眼下,她却被明珠盯上了。
云楚是很乖的长相,这样眸中露出两分慌乱与胆怯的模样越发显得明珠仗势欺人。
明珠挑了挑眉,道:“嗯?就算是恩人,也不至于带回宫吧。”
皇室本就重尊卑,按常理云楚会被赐荣华富贵,或是配一门好亲事,怎么也不至于被带回宫的。
但沈袖知道其中内情,云楚家境复杂,她侧眸看了一眼云楚,自然也感觉到了明珠对云楚的针对。
“殿下应当自有他的考量。”
明珠哼了一声,笑了出来道:“殿下向来宽厚,待她恐有求必应。估摸又是一位想着攀龙附凤的小麻雀吧。”
明珠此话一出,云楚瞬间成了众矢之的,或许他们不会真的认为云楚如何,只是单纯的想要看个笑话,但旁人或打量或轻视的目光仍叫云楚仿佛回到了曾跪在苏筠脚边的日子。
可她并不觉得伤心,只觉得兴奋。
翻涌的阴暗再次展露爪牙,她永远享受把曾对她不屑一顾的人狠狠踩入地狱,看她狼狈求饶的滋味。
正当云楚想开口时,面前那擦的锃亮的红木柱子倒影出了一人的身影。
于是她又闭了嘴,长睫掩去眸中的情绪,苍白的解释:“……县主,我没有。”
明珠变本加厉,染着淡淡寇丹的手指着云楚,道:“你就算承认我们也不会耻笑你的,像你这般不入流的女子,我们可见得多了。”
“我看你当沈袖丫鬟就挺合适的,你这等,就别异想天开了。”
而这时,云楚身后传来一道浑浊威严的声音:“云姑娘。”
云楚像找到救星一般回过头,看见宋则安正蹙眉望向这边。
她眼眶含泪的朝宋则安服了服身子,道:“宋大人。”
宋则安乃朝中镇兵元帅,官列一品,别说是明珠,就算是明珠的父亲,也得给他几分面子,而他方才正好将明珠这几句话听在耳里。
明珠确是没想到宋则安能替云楚解围,她脸色变了变,然后冲宋则安笑的明媚,就像是在对亲戚撒娇,“宋伯伯,你那么快就过来了啊!”
宋则安脸色不大好看,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明珠指着云楚,无辜道:“她说她是太子哥哥的救命恩人,我本来不信呢就想逗逗她。”
她歪着头冲云楚眨了眨眼睛,道:“我同你开玩笑的呀,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一番话听得云楚有些想笑。
但凡云楚懂点眼色就会就着明珠的话音说下去,因为同明珠对峙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可云楚偏不,她的长相给了她极大的优势,她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明珠,然后对着宋则安低下头,声音低哑,楚楚可怜的又叫了一声:“……宋大人。”
夹杂着无尽的委屈。
宋则安本就是武将出身,云楚又恰是他女儿般的年纪,那一路他颇为喜欢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多少对她带了一点怜爱,此时这样一看云楚这委屈样只觉得心里冒火,拧着眉道:“明珠,你可知她是谁?”
明珠看向云楚的表情越发不善,但同宋则安说话仍旧恭敬中带点亲昵的俏皮,道:“太子哥哥的救命恩人嘛!宋伯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诺,当着赔罪,我把这个送给她。”
她从头上随意的取下一根簪子,就像是给了云楚多大的恩惠一会。
宋则安对这簪子无动于衷,他说话向来直接。对于明珠她早有耳闻,并不喜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道:“你知道还那般说,知道的你是在羞辱她,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斥责殿下识人不清!”
明珠脸色一变,捏紧了簪子道:“我没有…”
宋则安又继续道:“殿下待云楚尚且以礼相待,她胆子小,你莫要逗她。”
云楚心中冷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面上却仍然一副委屈的模样,她悄悄拉了拉送宋则安的袖子,道:“宋大人,我没关系的,不要怪明珠姐姐,兴许今日我就不该来参加,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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