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一哽,飞快反驳:“谁说我不想嫁给他了。”
她抿了抿唇,绞尽脑汁的试图形容这种不对:“……我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熟悉她与赫巡的,又能给出中肯建议的人,云楚只认识明誉一个。
她憋了好几天,正是想找人宣泄的时候,所以同明誉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我有时候觉得,他好像对我有一点…不太满意。”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问他他又说没有,可我真的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也太过分了。
三言两语就使得明誉对赫巡的印象降至谷底,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分析道:“是因为他发现你瞒了他那么多事情吗?”
云楚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我好久之前就跟他坦诚过这些,他那时候都不怎么介意,总不至于都过去这么久他又后知后觉心里不舒服吧?”
“那他有什么好气的。”
明誉唇角绷直,他没有男女方面的经验,只得按照自己多年来所见所闻继续推测,道:
“他变心了?”
云楚脸色一变:“不可能!”
她神色有几分激动,不知是反驳明誉还是安慰自己,“赫巡才不会跟你们这些人一样,而且赫巡每天忙死了,他哪里有时间去接触别人。”
云楚说着说着,又开始自我安慰:“你刚才不是说最近情况复杂吗?他会不会是因为太忙了…所以心情不好?”
明誉轻飘飘的问:“自从你来到京城,不只是这段时间忙。”
云楚嘴一瘪,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明誉垂眸看着云楚,少女的脸上满是愁色,而缘由仅仅是因为赫巡对她的态度奇怪,而非影响到了她切实的利益。
隔了好一会,明誉淡声提醒道:“妹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曾经那个在他面前,对爱不屑一顾,而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势在必得的少女仍旧清晰,可是那样的云楚,是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喜好,而真情实意的难过的。
云楚一愣,反驳道:“……我没有。”
明誉摇了摇头,笃定道:“不是的。”
明誉其实并不希望云楚被这所谓的爱情的所牵绊,因为爱情本身是一文不值的,只要投注感情,就必定会被伤害,而他不希望云楚被伤害。
他低声道:“不要把他看的太重,也不要因为任何人而陷入不断的自我怀疑。”
“如果你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话,那就别管他了。”
云楚抿着唇,眼中泛出几分委屈来,她其实不想管那么多,她只是想跟赫巡快乐一些的生活罢了。
她不想成为一个特别自私的人,她必须要承认,自己对赫巡是有亏欠的。
所以她总是想去弥补这份亏欠。
云楚低着头,模棱两可的道:“没法不管他。”
明誉一时没有出声,他其实想让云楚好好想想,从刚来京城到如今,她对赫巡的心思真的没有变过吗。
但明誉最终还是并未点明,他不想让云楚意识到她对赫巡的感情,转而道:“如果不行的话,就先回来吧。”
“我听说他最近对你们大婚的各项事宜都盯得很紧,应当不会有变故。妹妹,你已经要嫁给他了,你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云楚道:“下次再说吧,我会回去的。”
明誉站在云楚面前,少女依然娇小,他想把云楚放在自己羽翼之下,可少女早已经在一个总是在压榨女子的环境里,自己长出了翅膀。
纵然这双翅膀并不好看,甚至脆弱易折,但正是它,带着云楚飞到了他们面前。
“最近赫宴那边怎么样?”
虽然云楚问赫巡,赫巡没搭理她,但她并不能真的就这样不管赫宴了。
明誉道:“最近可能是因为大梁异动的缘故,圣上总是召见他。”
“圣上想让他带兵?”
“不一定,前几次边境动荡圣上都没让他过去,这几天也未曾提过。”他压低声音,继续道:“殷贵妃若是被册封为皇后,她是不会允许赫宴出征的。”
云楚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她问:“那……会影响赫巡吗?”
明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赫巡跟其他皇子不一样,他的生活里并不只有夺权二字,大多数时候,他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建设这个王朝上。
内忧外患的处境,百姓生存,官僚体制等等,赫致栎不管,操心的人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赫巡。
云楚没有出声,她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过有限。
正如明誉所言,赫巡做事必须得瞻前顾后,他是个有着政治理想的人,他做皇帝,从来不是为了肤浅的万人之上,而是为了改变这个国家。
明誉又想起了什么,便多说了两句道:“不过赫宴最近似乎还算本分。”
“大梁是个异变,很多计划都因此搁置,这段时间相对敏感,朝中的重点都放在如何应对梁人身上。”
云楚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送走明誉,云楚如同往常般想要在花园溜达一圈,然后再回花影阁。
她走的慢,意春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也兴致缺缺,直到在转角处,她看见不远处的亭台内,正坐着一名容色艳丽的女子。
云楚蹙眉,这几乎是她第一次在东宫里看见除宫女外的旁的女子。
“那是谁?”
意春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姑娘您忘了?那是殿下从宫里带回来的女子啊。”
意春一说,云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赫巡之前好像是跟她提过一嘴。
她当时并未将这个女子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就算是赫巡收一房小妾也没什么,反正赫巡的心在她这。
但兴许是她现在心情不好,也兴许是之前她从未见过这名女子,总之她现在看见这女子,心中有几分不大舒服。
“她经常出来吗?”
意春嗯了一声,语调多有不满,道:“殿下并不限制她的自由。”
云楚心中更难受了,可是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她简单的将之归结为一种占有欲,以及对领地侵犯的不满。
“姑娘,要过去吗?”
云楚摇了摇头,语气并不好:“过去做什么?”
但也正是此时,亭中女子遥遥的往这边看了一眼,看见云楚时,她似是有些诧异,随即站起身来,朝云楚走了过来。
云楚站在原地没动,心道如果她来挑衅自己,那她就把她从东宫扔出去。
但那名女子弯腰朝云楚行了礼,态度尚且算得上恭敬。她也算是个聪明的,随口同云楚闲聊了几句,无一不在透露她只是暂居东宫,并没有旁的想法。
她笑着道:“昨日殿下还嘱咐奴婢,无事不要乱出,想来就是怕姑娘误会,今日奴婢也只是觉得日日待在那个院子里太憋闷了些,这才出来转转。”
云楚忽而打断她:“昨日殿下去找你了吗?”
女子一愣,如实道:“是昨日傍晚,不过姑娘放心,殿下只停了不到一刻钟就走了。”
云楚很不想承认,可是她就是记得非常清楚,昨天赫巡是接近戌时末才回来的。
她还习惯性的问他为什么回来那么晚,当时赫巡是怎么说的。
“宫里有些事没处理完。”
可事实是,他其实傍晚就回来了,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女人那待了一刻钟,嘱咐她不要外出,然后两个时辰后才到花影阁。
既而漠然跟她说一句:“宫中有事。”
而云楚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经常去这个女人那,可能每当他觉得跟她相处有些累的时候,他都会去另一个人那获得放松。
这个问题她本不必多纠结,只要一问就好,但云楚不想问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纵然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因此迁怒于这个姑娘,自己回花影阁了。
她觉得有一点难受,可是她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是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出现这样怪异的感觉。
但今天赫巡回来的比较早,那时云楚还未用晚膳,赫巡便同她一起坐在了饭桌上。
云楚心中并不是个能藏事的人,她率先问赫巡:“你上次接回来的那个女子,她还要在东宫住多久?”
赫巡反应了一瞬,似在回想那个女人是谁,片刻后他道:“你看见她了?”
今天云楚的行踪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同他汇报。
云楚歪着头问:“这很重要吗?”
赫巡道:“半个月后孤会把她送走,她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这句话令云楚觉得不适,她抿了抿唇,最终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在愈发沉默的气氛中道: “她当然不会影响我的地位,她算什么。”
“赫巡,你今天去看她了吗?”
她盯着赫巡的眼睛,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烦,所以你把她放在东宫,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应付皇帝是吗?”
赫巡:“你在胡说些什么。”
云楚却不依不饶,她开始面无表情对赫巡陈述一个事实道:“你昨日去看她了。”
“你没有来找我,可是你去找她了。”
赫巡这几日其实有些逃避与云楚正面相对,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
每当他对上云楚那双明亮又好像很真挚的眼睛时,在沦陷的前一瞬,都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只是装的比较像而已。
兴许在她心里,她早就厌倦了他,每天对着同一张脸虚与委蛇,她一定很烦吧,当她对他说出那些甜的发腻的话时,心中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人令人作呕。
但现在,他听她说出这些话来,心中竟诡异的没有丝毫被质问,被怀疑的恼怒。
心中甚至跳跃着几分喜悦,他垂下眸。
继而低声道:“你也会在意这些吗?”
云楚蹙眉,根本不懂赫巡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忽略他的话,继续道:“赫巡,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吧。”
赫巡放下筷子,妄图压下心中的喜悦,他告诉自己兴许这个也是装的呢,可明明之前云楚对他与别的女子从来都是无动于衷的。
他看向云楚,静静问道:“你在吃醋吗?”
云楚不懂这个词,确切来说是从没把这个词放在自己身上过,一时愣住,她拧着眉道:“你在说些什么?这有关系吗?”
云楚早就受够了这几日赫巡的异常,她靠在椅背上,低声道:“我要是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了,你直接跟我说好了。”
“你要是不想跟我在一起,我难道还会勉强你吗。”
第88章 惊变
赫巡一时并未出声,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中被无限拉长,云楚静静的坐着, 每一瞬的流逝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她觉得过了很久, 可其实只是几个眨眼间,赫巡的沉默令她觉得厌烦,这些日子里不清不楚的漠然好似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她的阴影。
她再也受不了, 站起身来道:“赫巡,你为什么不说话。”
赫巡道:“你先坐下。”
云楚偏不,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诉说着对赫巡的不满。
赫巡压下自己心中这点十分没出息的喜悦, 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然后他静静道:“是你想多了。”
紧接着又道了一句:“孤喜不喜欢你,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云楚一哽, 心中又动摇了。
他也没说什么好听的情话, 但是云楚就是这样非常好哄, 她身上那副要算账的气焰消了一半, 软下了声音, 道:“那你解释解释,前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为了表达自己的重视,她还特地加了一句:“你若是解释不清楚,今天晚上我们俩就别睡了。”
赫巡叫宫女撤下眼前的这一片几乎相当于没动的饭菜,几句质问以及压在心口的那些沉闷到极点的疑惑在口中滚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能在云楚面前袒露出来。
他不敢。
不敢去要一个原因,也不敢去要一个结果。
很多事情一旦说出口, 就再没了挽回的可能, 别说是所谓的解释, 就连当下的假象都无法维持。
于是最终, 赫巡还是避重就轻道:“孤不希望你以后再去见赫宴。”
云楚一愣,关于赫宴的所有在脑袋里滚了一圈,最终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难道就因为赫宴那个丑……”
丑东西,云楚在心中补满,嘴上却话音一转道:“就因为他?”
赫巡淡声道:“孤不想看见你跟他走的太近。”
云楚蹙眉,凭空生出一股无辜来,她下意识解释道:“我跟他本就没有什么牵扯啊,上次的事情不是都同你解释过了吗。”
那算什么解释,若不是他亲耳听见了,说不定一辈子都要被他蒙在鼓里。
云楚刚说出来心中就明白过来,赫巡肯定是对她的解释不满意,否则不会暗暗气那么久。
她耐下性子,一点也不想再体会这段时间那种隐隐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遂而拉开椅子,坐在了赫巡面前,势必要跟他说清楚。
两人几乎膝盖抵着膝盖,云楚开始耐心跟赫巡解释:“我一共都没跟赫宴见过几次面,我讨厌他。”
赫巡盯着她,缓缓道:“真的吗?”
云楚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遂而跟赫巡有挑有捡的说了自己跟赫宴的前几次见面,然后道:“他好歹是个皇子,而我只是一届孤女,我反抗不了他的。”
赫巡脸色算不上好看:“当孤是死人?”
云楚道:“那我怎么敢随便跟你说啊?他毕竟是你弟弟,我琢磨他也并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随便应付应付就好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要是跟你告状,就显得太兴师动众了,万一影响到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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