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无事。”
那是段世子吗?和世子夫人一起逛玲珑阁。
似乎看着感情颇好的样子。
淑环上次的事她知道,想要利用沈氏贬妻为妾,日后好嫁进去。
没想到沈氏更狠,发了高热不给请府医,瞧着是想让人直接病逝。
后来貌似沈氏身前一老嬷嬷被杀鸡儆猴,当众按在正院门前打,沈氏从那日起便一病不起。
淑环的谋算自然成了空。
现在看来,段殊分明十分满意那个女人。
再过不了多久,衡阳王妃府内就要开生日宴了。
说是生日宴,但也是大型的相看场所。
淑环着急,她也是等不得了。
翻过了这个年便二八了,但来府内提亲的无不是些歪瓜裂枣。
不是勋贵家的纨绔庶子就是那几品小官不知天高地厚上门求娶。
明眼人是看得清伯府败落了,但好歹也还有个名头,竟欺自己如此。
沈白蔻攥紧手中从钗环铺子里打的新发簪,省了三个月月例才狠下心置办的。
府内公中无余钱,够爹往来走礼都不容易。
但后面那宴会,她再次攥紧了手心,有了这头面撑撑场面还不够。
县主在自己边上,穿的是绫罗蜀锦 一匹便价值千余两银子。还有那些闺秀,沈白蔻抬手摸了摸自己白皙的侧脸。
自己没有那般国色天香的美貌,只得多靠钗环首饰,锦衣华服来弥补。
唯有另辟蹊径才能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她回过头对着丫鬟道:“先不回府,去西街上的丝绸坊看看。”
玲珑阁离那儿不远,略走了些路她便到了。
正直休沐日,萧锦年来了那绸缎坊看了看,毕竟自己也是入了股的。
店里的徐掌柜认的他,上回主家的公子来就是萧编修帮着谈成的生意。
他见人来了,忙亲自去沏了壶茶上来。
紫砂壶洗的干干净净,萧锦年却是瞧见了那里头桌案上落下的一层薄灰。
“萧探花,喝些茶水吧。”
徐掌柜递上茶盏,面上带着恭敬。
萧锦年笑着接过,一手拿起那青花瓷纹的盖子拂了拂茶叶,眉睫轻颤掩去眼底所思。
唇边微扬,见者心头舒畅,如沐春风。
“掌柜的,这匹绸缎如何卖?”外头传来一阵女声打断了二人。
徐掌柜连忙道:“萧探花,外头来了客,我先去我看看。您慢坐!”
萧锦年不置可否,抬了手作请状:“徐掌柜先忙。”
“哎”听得这话徐掌柜忙不迭出去了。
自从上次事发后,除了搬运货物他事事亲为,格外关心本店进项。
萧锦年见人出去了,轻轻放下那盏茶,随意拿起书架边一书册看了起来。
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落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仿若也变得柔和了。
这倒是本少见的书,水经注,讲了自开国初年至此,天启各府各州各县发生的水灾以及如何治水。
他翻了页书卷,一目十行未过多久一册薄薄的书就要被他看完。
“你这绸缎怎的这般贵,不妨便宜些。”女子略微尖利但又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传来。
萧锦年耳朵尖动了动,继续看这册书。
手指翻至最后一页略微带了点不舍合上书。
外头还在争吵,能来这买得起丝绸的无不是达官显贵。
他倒是有些诧异,京中贵女也会如此讨价还价吗?
这架势若不是徐掌柜老道,怕是就被唬了去。
萧锦年将书册放回书架上,站起了身走到那窗边。
窗户斜对着店门,外头的人不仔细瞧不到这边,里边儿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
沈白蔻看上了一匹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蜀锦,她买不起一整匹,便想着折了价买上半匹多一些。
正好可以做一套裙裳,还余下些裁了做小衣,绢花也是好的。
但这掌柜的不依,说是没有这种卖法。
她带着帷帘,仿若也为自己添了胆子。
朱唇一开一合堵的人说不上话来,那掌柜的眼见要同意了。
沈白蔻发自内心开心的笑了。
入了冬盛京本就风大,这会子就刮起了一阵风。
她没有防范,风吹起了那素白色帷幕垂下的纱,露出白皙下颚还有那朱唇。
天启民风开放,她也没有多在意。
戴着帷幕不过是不想让相熟的人瞧见她沈白蔻去那不入流的铺子里打钗环首饰。
还在绸缎坊和掌柜的扯皮。
这与她平日里维持的娇矜的贵女形象不符。
里子没有了,她也得维护着面上的风光。
纤细白皙的指尖扯着被风吹向两边的纱幔,她顺着那纱往下想扯回来。
目光所及猝不及防与斜对角那窗子里头一道温润含着柔情的眸子对视。
沈白蔻大惊,定睛瞧了那是个公子,一袭青衫,面如冠玉。
她赶忙拉紧了帷帽,什么都被遮住了,仿佛也能遮住她的羞赧,遮住她那埋于心底不可名状的小心思。
她面上滚烫,与人争辩那银钱粗俗的样子被瞧去了。
尤其,还是那人。
沈白蔻双手微微颤抖,只觉手脚无处安放。
她慌乱就跑,还不忘扯过那匹蜀锦。
后头那丫鬟见着小姐跑走了,面上掩饰不住慌乱,双手连忙从腰间解开荷包。
接连出了几次错。
好不容易颤着手开了荷包取出几张银票,掌柜的拉着不让人走。
那丫鬟脸上急的都要哭了。
徐掌柜一手举着那银票在日光下,略微昏花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瞧见了是京中最大的钱庄印的银票,他才松手让人走了。
萧锦年在屋里头见着这一幕,轻笑出声。
没想到,这徐掌柜也是个妙人。
他摇了摇头,桑桑总是能在身旁搜罗到个各式的人。
但无一都不有这特性,爱财。
至于刚刚那位小姐,瞧着面生却有些眼熟。
许是在哪见过,今日也确实是自己唐突了人家。
再说沈白蔻跑了出去后察觉不对,自己一个小姐竟抱着那匹蜀锦当街奔跑。
她懊恼地在街边跺脚,好在小丫鬟很快便追了上来。
丫鬟蓉儿气喘吁吁连忙接过那蜀锦,断断续续喘不上气说道:“小姐,你跑的好快。让奴婢好生追。”
二人上了沈府的马车,沈白蔻捂着胸口,那里怦怦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没想竟在这遇上了。她即是懊恼又是喜悦又是羞赧,百种情绪交织也不清自己倒是在想些什么。
但两人绝无可能。
马车轱辘按着固定的路线往前驶去。
也正如她,也须按照命定的人生寻一夫婿。
沈白蔻悄悄掀开了帷帘看着碧色如洗的天空,心头却悄悄生出希冀来。
若是,若是伯府能不再落魄,亦或他能是朝堂新贵。
她摇了摇头,不,这都是些没影的事。
沈白蔻啊,沈白蔻,何时你也会如此痴心妄想了。
她漂亮的眉眼低垂瞧着自己腿上放着那匹牡丹花纹的蜀锦,手指无意识细细摩挲着。
她的眼神渐渐虚空了起来,默念着:“旁人答应的都不算数,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就如这蜀锦。
作者有话说:
感觉人生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但希望大家事事顺遂,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能追求自己想要的。
第四十六章 吃醋
马车轱辘照例不徐不疾往前滚着, 桑桑却巴望着快些回去。
她在车里头坐立难安,听着段殊在后头嗤笑,面上一红抬眸瞪了他一眼。
美人眸娇羞无边, 这一眼若火星子入了干草。
段殊知道她为何坐着也不老实,但还是当做不知。
嘴角扬起笑, 明明是世家公子瞧着却坏的很。
他一手打开那牡丹纹八宝攒盒,慢条斯理拿出一块豌豆黄。
桑桑正在气头上,以为他要让自己吃, 兀自扭过脑袋正想等着他问吃不吃呛他一口。
等了一会儿也没动静。
桑桑便扭过头, 正巧看见段殊将那豌豆黄往嘴里送,一口咬掉一大半。
一小块一小块黄澄澄的色泽鲜亮,糕体晶莹剔透随着手指捏起还弹了几下。
那八宝攒盒内本就没装几块糕点,桑桑回过神来最后一块豌豆黄已被段殊吞入口中。
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今日一口吃掉了所有豌豆黄。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白帕细细擦拭。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蛊惑:“清凉爽口而不甜腻, 入口即化,六必居的糕点果真是盛京一绝。”
今日桑桑因着心情不好胃口也不佳,早膳只用了半碗红枣粥,午膳随便对付了去。
车室内还残留着些豌豆黄的香甜,桑桑鼻尖嗅了嗅,仿若可以品到那绵软香甜的味道。
腹中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桑桑感觉面上热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红了一片。
段殊掀起眸子瞧了她一眼,长长的眉睫姿容昳美, 说出的话却不中听:“我见夫人扭过头去以为是不爱这豌豆黄, 便将它解决了不碍夫人的眼。”
桑桑捏了捏掌心强撑着不服输道:“夫君吃完正好, 桑桑不爱豌豆黄。”
她狠狠咽下唾沫, 好似可以咽下那渴望和腹中空空的难受。
段殊看着面前美人水汪汪的桃花眸底分明是渴望, 那白嫩嫩的小手紧握。
存了心思逗弄。
他一手枕着后脑勺靠在车壁上, 双腿交叠着翘在白玉矮几上头。
张扬的眉眼阖上, 一手指曲起敲了敲窗棂对着外头懒洋洋道:“墨斋,不用去琼林醉了,直接回府。”
琼林醉是盛京一处酒楼,据闻酒家酿了各色酒品供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享用。
里头最有名的还有一道菜,叫醉鸭,吃过的人面色微醺,都说要掉了舌头。
桑桑入京前就早有耳闻,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去。
往年她来京从不敢想这事,琼林醉每日提供的醉鸭只有五百份,卖完就没了。
以前她商户之女的身份断然不敢与京中贵女相争。
是以,听见这话她耳尖动了动。
想要去喝酒,想要去吃醉鸭。但又不想主动去央求着段殊。
她手指拧着狐裘上头细细软软的白色绒毛。
眼睛盯着绣花鞋上藕粉色的绒花,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晃动。
不对,凭什么段殊说什么便是什么。
在下人眼里头,她可是与段殊比肩的世子妃。
桑桑眸子亮了亮,越来越觉得自己所思是对的。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微微挑起羊毡帷帘一角,隐约看见前头那马儿乌黑的鬃毛。
桑桑清脆柔和的声音响起,若圆溜溜的珠子滚落玉盘,让人无法心生拒接。
“墨斋,去琼林醉。世子爷不想去,等会儿再送他回府去。”
前头驾马的墨斋握着缰绳的手一僵,墨色衣裳下的脊背一凛。
头一回觉得这盛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是这般难走。
“是。”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应下了吩咐。
世子妃也是他的主子,不知后头这两位主子闹哪样!
但没听见世子说什么,许是默许了。他默默扯住了缰绳,再度让马儿往着来时的路驶过去。
短短不过半日,同样的路这车轱辘倒是碾了两遍。
段殊听见北陌桑这话,嘴角扬起无声嗤笑出了声。
他两手背着枕在脑后,双腿仍旧交叠翘在白玉案几上,一袭玄色斓袍掩不住无尽风流。
比女子还貌美的面庞上阖着的凤眸慢慢睁开,看着桑桑收回那柔荑放在膝上仿若无事人般。
他舌尖舔了舔前侧的牙,这女人倒是越发大胆了。
什么叫等会送世子爷回府。
他斜飞入鬓的眉眼张扬,一手上前捏住桑桑白皙的下颚,大拇指上墨玉扳指泛着深深凛冽的光。
语调幽幽,微扬:“嗯?爷不想去,等会儿送爷回府去。”
说到这段殊笑了笑,带着些磁性蛊惑的嗓音仿若从他喉间溢出。
他凑近了,清冽的松竹香若高山皑皑白雪带着些冷意,桑桑打了个哆嗦。
她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瞧他,一直都怕他现在没那么怕了,但那本能还刻在骨子里。
没错,她北陌桑就是那等不欺软但怕硬的没出息人。
段殊两指用力抬起她那妩媚风情掩不住的芙蓉面,迫使人看着自己。
琥珀色的眸子微眯,若冬日里那寒潭让人感到丝丝不易察觉但危险至极的感觉。
桑桑不自知贝齿轻轻咬了唇,她的唇形饱满诱人,丰润光泽正如她这个人丰腴的段殊恨不得日日将她那细嫩皮子蹂/躏。
见着这一幕,段殊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
桑桑被迫抬起了脸不敢去瞧他的那凤眸,总是凛冽一眼就能刺穿所有屏障瞧清她心底所思。
她不想光溜溜像没穿衣裳般将自己暴露在他身前。
桑桑刻意低垂眉眼,正巧看见那喉结滚动,她明白那会是什么。
一时间愣住了,这人莫不是又在想那档子事。
段殊见美人面上呆愣,妩媚之余娇憨无限,心头暗骂一句。
一手抚上那白嫩脖颈,铺天盖地吻了下去。
马车轱辘碾在路上,銮铃轻轻晃动,亦掩住了那娇媚呢喃。
车室内春光无限。
桑桑红着脸,微微喘着气倚在段殊肩头。
眸子内水意汪汪,媚目流波。
“淑环,你放肆!!”一道威严带着怒意的女声惊的桑桑挺直了身。
她两手摁在段殊肩头借力听着外头喧嚷的声音惊觉马车早已停下,想必到了琼林醉。
那外头的侍卫定是知道了。
桑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面庞又微微染上嫣红,她愤愤瞪了眼罪魁祸首。
段殊低头瞧着这眼波流转,眸子里有他才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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