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与郑容汐分别在对面的两间牢房中。
看着靠在墙上,闭着眼,似乎沉睡着的郑容汐,兰心眉头紧皱,十分担忧。
“娘娘!”
“娘娘!!”
兰心连着喊了好几声,郑容汐都没什么反应,她急了起来,双手抓住栏杆,大喊起来:“娘娘!”
“娘娘,您没事吧?”
“能听到奴婢说话吗?”
郑容汐这才悠悠转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进来不过几个时辰,郑容汐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狼狈不堪,嘴唇干裂,面色也十分差,一开口,嗓子干涩到不行。
“怎么了?娘娘,您还好吧?”
郑容汐十分勉强地点了下头,可却说不出自己很好这样的话。
她不太好。
“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公子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来救娘娘您出去的。”
兰心想了想,她们被关进来已经好几个时辰了,算起来,公子肯定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跟皇上交涉呢,可能过些时候她们就能出去了。
“娘娘,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郑容汐有十分虚弱,又要闭上眼,兰心急忙喊道:“娘娘,您别睡啊!”
“你和奴婢讲会儿话吧。”
牢里潮湿阴冷,如果郑容汐在这里睡着又带着伤,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她不能让郑容汐睡着,必须得保持清醒。
“您别睡了,奴婢陪您说话。”
“您想想开心的事情,等着公子来救咱们。”
可是郑容汐没再说一句话,眼皮像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慢慢地,合上了眼。
兰心大叫:“娘娘,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呀。”
兰心接连叫了好多声,郑容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兰心开始慌乱起来:“来人!”
“来人!!”
兰心的喊叫倒是真招来了狱卒。
“喊什么呢?!”
“你们快去看看娘娘,她好像晕倒了。”
听了兰心的话,狱卒狐疑地回头看一下已经倒在枯草上的郑容汐,只是扫了一眼,没好气地对兰心道:“吼什么吼?!”
“这不是好好的吗?人又没死,急什么?”
“再说,死了又怎么样,反正进这里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去呢,这么死了,总比被凌迟处死或五马分尸来得舒服。”
说完这番话,狱卒又一脸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兰心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群人喝酒划拳的声音。
那一边热闹非凡,这一边,郑容汐昏倒在地,却无人关心。
半夜里,郑容汐是被冷醒的。
她不知自己发霉发臭的草席上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时,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牢房中很黑,连一扇窗都没有,更没有光亮透进来,唯一一点光就是远处几个狱卒喝酒说话的地方照过来的。
兰心靠着栏杆睡着了,不过看上去睡得不是很熟,一听到郑容汐这边的动静,兰心立刻睁开了眼。
“娘娘?”
“您醒了?您没事吧?”
郑容汐眉头轻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因为疼痛甚至说不出话来。
“娘娘,您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吗?”
郑容汐没说话。
明明郑容汐就在不远处可却又不能照顾到她,兰心只能干着急,忽然瞥见了放在一旁的馒头。
兰心端着碗将手从栏杆的空隙伸了出去,努力想把碗里的馒头递给郑容汐:“娘娘,您先垫一垫。”
“虽然可能不太好吃,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能吃的东西了。”
馒头上还有若隐若现的黑指印,甚至在兰心将碗往出递的时候,馒头碰到了边上的木头杆子,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听着就硬邦邦的,更像是石头。
郑容汐哪里吃得下这种东西。
“不要。”
“您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怎么受得了?”
“这是奴婢特意给您留的。”
“您要是吃不下,奴婢把外面的脏东西给您弄掉,您只吃里边的就行了。”
郑容汐依旧摇头。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腹部绞痛,十分难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兰心一直盯着郑容汐。
郑容汐捂着肚子,因为疼痛,脸上全是汗,紧咬着嘴唇,却没再说话。
眼睛就要闭上时,兰心突然大叫起来:“娘娘,您怎么了?”
“那是什么?”
郑容汐艰难地睁开眼,看向兰心。
“怎么了?”
“娘娘,那是血吗?您流血了,哪里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一章
郑容汐只觉得头昏昏沉沉, 如有千斤重。
耳边嗡嗡作响,她根本听不清兰心在说些什么,连眼睛也只能勉强睁开, 只看到兰心的嘴巴在动, 一脸着急的模样,但怎么都听不清她讲的是什么。
渐渐地,郑容汐觉得眼皮也越来越重, 最后连兰心的样子也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兰心不停地拍打着面前的柱子, 试图唤醒郑容汐, 想让郑容汐能继续保持清醒,不要昏过去,但似乎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郑容汐还是逐渐失去了意识。
牢房中很暗,没什么光,但兰心还是看见了。
原本几乎发灰的那张草席上的颜色逐渐变深了起来, 并且慢慢地晕开来,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像是有水一样的东西缓缓散开来。
兰心闻到了血腥味。
即便她不想往坏处想,但这个味道也在提醒着她, 那些可能是从郑容汐身上流下来的血。
兰心大喊起来:“来人啊!”
“快来人!!”
“这边出事了,快来看看,出人命了!”
一群狱卒在外面喝得昏天黑地, 对兰心的呼喊充耳不闻,早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兰心喊得声嘶力竭, 但依旧没有人来。
看着眼前足有小臂粗的锁链, 兰心无可奈何。
明明她就在郑容汐的不远处,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容汐昏迷过去, 还流了那么多血,她却又无能为力。
兰心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尽头处突然传来声响,兰心激动起来,连忙大喊道:“是谁在那?”
“有人吗?”
“快来这里,这边有人昏迷了,出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兰心恨不得将头伸长到远处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里来,才能将郑容汐救出去。
一个人影慢慢走近,兰心眼巴巴地望过去,见这人从逆光中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在看清来人的模样时,兰心顿时大哭起来:“公子,您终于来了,您快看看娘娘吧,她昏过去了,还流了好多血,奴婢怎么叫人都没人应。”
“奴婢喊了好多声,娘娘都没反应,您赶快去看看吧。”
郑韫顺着兰心手指着的方向,回过头去一看,这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郑容汐。
郑韫面色严峻,立刻喝道:“来人,赶快把牢门打开!”
已经呼呼大睡的狱卒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跟在郑韫身边的随从去将狱卒身上的钥匙解了下来,直接打开了牢门。
郑韫赶紧走进去,只见郑容汐面色惨白,身下全是血,看着是触目惊心的场面。
因为郑容汐的身份,即便郑韫与她是兄妹关系,于理来说,郑韫征也不该抱着郑容汐就走的。
可是,事情紧急,郑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要立刻将郑容汐带去看大夫才是。
郑容汐流了很多血,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将她的衣裙染得鲜红。
郑韫将郑容汐抱了起来,只觉得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瘦成了这般模样。
郑容汐裙上的血也将郑韫的衣摆染成了红色。
兰心小心翼翼地跟在郑韫后边,又急又慌。
“公子,娘,小姐……没事吧?”
“奴婢看小姐流了好多血。”
“公子,小姐真的没做那种事,都是误会,被人冤枉陷害的,您一定要帮小姐主持公道,跟皇上说清楚啊!”
“您不知道那些狱卒多凶,明明知道娘娘的身份,还敢对还对娘娘这么粗暴,分明是故意针对娘娘,就是不想让娘娘好过。”
一见到郑韫,兰心就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觉得终于有人替她们来主持公道了,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但郑韫也没制止,只是安静地听着。
直到兰心哭到停不下来,几乎没法继续说话的时候,郑韫出声安抚道:“好了,没事了,别哭,有我在。”
这话一出,兰心哭得更厉害了。
“公子,小姐……不会有事吧?”
“她流了好多血,奴婢一直叫她,她都没反应,而且奴婢明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么近也不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昏过去,奴婢真的很恨自己,如果奴婢跟小姐在一起,小姐也不会受这样的伤。”
“怎么怪你呢。”
说起郑容汐的情况,郑韫却不敢轻易给出答案。
因为他也能看出,郑容汐的情况不那么好。
方才抱起郑容汐的时候,他大概看了一下,郑容汐身上没有外伤。
那些狱卒即便再大胆,在没有上面的命令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对郑容汐用私刑的。
只是郑容汐身上的血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还弄不清楚。
郑韫抱着郑容汐上了马车,兰心也跟着上了上去。
直到这时候,兰心才有心思问起:“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不回宫吗?”
“您知道那件事了吧?”
“娘娘真的是冤枉的,也不知道是谁,还故意弄了这些假的信来污蔑娘娘,皇上还真的信了。”
“皇上明明该了解娘娘的,娘娘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郑韫当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若不是他有事耽搁,没能及时进宫,也不会让郑容汐变成如今这番样子,想到这里,他有些懊悔。
郑容汐本不该受这些苦的。
郑韫想起了方才在昭阳宫中与萧邺的对话,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他匆匆赶到昭阳宫,请求觐见。
可萧邺却以有事为由直接拒绝了他,避而不见。
郑韫知道萧邺是故意的。
他肯定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却连一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更不给他帮郑容汐说话的机会。
郑韫很有耐心.
既然萧邺不愿意见他,那他就等到萧邺愿意见他为止。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期间,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郑韫起初还以为是宫女,可后来再仔细听,这才确认了陪在萧邺身边的女人的身份。
原来就是宋嘉茵。
大殿里的门没有关上。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透过那条虚掩着的门缝,萧邺说话的声音,还有宋嘉茵娇滴滴的女声,两人时不时地交谈声从那里传出来,飘进郑韫耳朵里。
郑韫大概听了一些,从中也能猜到为何宋嘉茵在萧邺面前为何那么受宠。
宋嘉茵跟郑容汐不同。
她很会看人眼色,更是会服软,放低姿态,体贴入微,知道萧邺爱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并不会跟萧邺直接起冲突。
听了宋嘉茵说的那些话,郑韫还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宋嘉茵很会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即便不高兴,即便有别的想法,但从不会在萧邺面前展示出来。
就像郑容汐被冤枉一事。
他虽然还没跟郑容汐见过面,但他知道,以郑容汐的性子,以及郑容汐对萧邺的态度与真正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与男人私通这种事的。
其实萧邺应该也了解郑容汐的。
但是既然萧邺震怒并下令将郑容汐关起来,也就是说一定有人告到了萧邺勉强,并且还提供了让人无法辨明真假的所谓证据。
有了这些,才能落实郑容汐的罪名。
有人故意污蔑郑容汐,一直在虎视眈眈地暗中盯着郑容汐。
郑韫跟宋嘉茵没有来往过,更不了解宋嘉茵是什么样的性情脾性,但是他也曾经了解过。
他直到,宋嘉茵一直喜欢萧邺。
以宋嘉茵的身份,本应该进宫的,但是不知为何,当时没能进宫来,严格来说,郑容汐算是抢了她的位置,当了皇后。
按理来说,如果说谈不上恨,宋嘉茵至少是不喜欢郑容汐,对郑容汐有怨气的。
但是从他在门外等的这一两个时辰中间,宋嘉茵只是安静地陪在萧邺身边,趁着这样的大好时机,也没有说过郑容汐的半句坏话。
宋嘉茵只是帮萧邺研墨,替他斟茶递水,偶尔会说些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哄萧邺开心,从没有提到过郑容汐。
郑韫想,这一点,其他的后宫妃嫔是很难做到的。
由此看来,宋嘉茵很能耐得住性子,而且隐藏极深。
等到后来,宋嘉茵应该是知道了他的存在,甚至还主动提起他,从侧面劝萧邺,让萧邺见他一面,这一点让他十分意外。
“皇上,外面是郑大人吧?”
“他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您真的不见他吗?”
萧邺看了一眼宋嘉茵,问道:“你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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