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跪地打了马蹄袖,悄声道:“主子,咱们的人回来说,这丢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隆科多正妻赫舍里氏。”
胤G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总算是落了笔:“哦?”
戴铎还要回话,胤小z在一旁瞪圆了眼醒来了,精神头足的可完全不像是方才打过瞌睡的样子。
戴铎于是不讲了,拿眼神示意自家主子,您无与伦比的弟弟醒了。
胤G只拿余光瞥了一眼,便抬手道:“你继续说,不必捏着嗓子,听得朕难受。”
戴铎:“……”那是我愿意的嘛?
然而表面上他还得恭恭敬敬:“是。承恩公府昨夜发卖了一批人出来,还有几个已经打死了。奴才命人去查探过,这些人都已经被割了舌头,剜了眼睛,说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换个法子打听到,这些人原先大部分都是伺候李四儿的,余下少数几个,则是在后头院子里看猪的。”
胤G听到“割舌头”,第一反应是去看幺弟。
小家伙被这几个词已经吓傻了,好半天才僵硬着脖子转过去:“四哥,隆隆隆科多这么残忍吗?不过就是猪看不好,怎么就得又聋又瞎的……”
小团子自顾自摇摇头:“不对,猪看不好,怎么会跟隆科多的妻子丢失有关系呢?我听说,他的妻子是……是……”
胤小z又想不起来那个词了,胤G本就不想叫他知道这种事,皱眉戳了戳他的小脑瓜:“这种事,都是佟佳・八十九告诉你的。”
之前十四弟提起过,他还没当回事。
“八十九谙达可没说出来,都是我从前偷听到的。”胤z皱皱鼻子反驳道,“汗阿玛从前总会与佟额娘讲一些心事,他们说他们的,我玩我的,当然听到不少。”
胤G闻言一怔,想到佟佳太后的身份,叹了口气。
“罢了,叫你知道也无妨,在心里对隆科多有个防备总是好事。戴铎,跟你阿哥爷讲讲隆科多宠妾灭妻那些个烂事,不必细讲,叫他心中有个数便好。”
于是,戴铎原本是来做汇报工作的,跪在地上,想方设法讲起了适合小孩儿听的删减版佟家故事。
在他的一番勾勒之下,隆科多放任妻妾相争,眼睁睁看着正妻赫舍里氏被李四儿做成人彘,关在猪圈里头生不如死的小故事完整呈现在胤小z的脑海中。
小团子越听,眉头蹙得越深。
等戴铎讲完了,胤G看着幺弟这幅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被李四儿吓着了?”
胤小z犹豫了半晌,摇摇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里最坏的就是隆科多了。”
胤G没料到幺弟这般敏锐:“怎么说?”
“就像是京师里那些个八旗子弟喜欢看斗蛐蛐儿,即便蛐蛐儿不想斗,他们也会拱火叫蛐蛐们打起来的。”
“对隆科多来说同样是这个道理,赫舍里氏是个玩物,那个李四儿又何尝不是呢?”
小家伙越发坚定自个的看法:“李四儿这么疯魔,有一半原因都是隆科多一手促成的,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大坏蛋!”
胤小z想到了佟额娘,想到了八十九谙达,想到佟府以后或许会被隆科多连累的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胤G弹了幺弟一个脑瓜崩:“小小年纪,学人叹的什么气?”
胤z揉着脑袋:“我就是觉得,她们同样都很弱,为什么要互相掐起来呢?要是像我跟侄子侄女们一样抱团取暖,连四哥打屁股都不用怕,就更不用去怕一个隆科多了吧?”
胤G瞄了小幺一眼,这回换成扭他屁股蛋。
“整日里带坏皇子皇女,朕还没跟你算账呢!”
这一句调侃,绕开了小幺方才稚子童心的提问。
胤G是不忍心告诉他,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自古便是人性懦弱使然。
而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更是难以摆脱这一点。
胤G收起心思,看向戴铎:“人找到了吗?可还有什么旁的发现?”
戴铎拱手:“是。奴才查到,这番赫舍里氏失踪应当是隆科多长子岳兴阿与三子八十九通力所为,隆科多那头应当也很快就会查到线索,我们要不要……”
胤G沉吟半晌,突然开口:“直亲王这几日没什么事,叫他去帮着隆科多寻一寻人。若是隆科多问起,就说是朕的意思。”
隆科多从前可是被圣祖爷派去监视了允A多年,没少嘲讽上眼药。
允A对这人品性瞧不上眼,都一笔一笔记着呢,如今有了机会,想也知道定然是要报复回去的。
戴铎笑吟吟领了命,都要起身了,又想起一桩事:“圣上,还有件事……还是隆科多……”
见戴铎一反常态磕磕巴巴的,胤G眯起眼,大约是猜到了:“怎么,又虐死了一个?”
戴铎见主子料事如神,佩服的不行,连连点头。
碍于小阿哥在场,戴铎也不敢说的太直白,隐晦道:“与前头那些个……一样,衣不蔽体的丢在城郊,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奴才已经叫人给埋了。”
隆科多虐死的女子,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
从前圣祖爷在时,他多少还能收敛一些,如今做了顾命大臣,当真是猖狂的一点都不顾了!
胤G越想,对隆科多的火气越大,几乎就要压制不住。他心烦意乱的挥挥手,叫戴铎下去。
即便是身为帝王,他也没法插手旁人的家事。
看着隆科多越来越猖狂的举动,胤G自然是恨不得手刃了他。尤其是在幺弟说出那些话之后,他脑海中一个成型的想法越发明确――
将所有罪责赖在一个女人头上,那是懦夫才会有的选择。
李四儿固然可恶,隆科多却也罪不容诛。
这场大戏马上就要落幕了,等列齐了隆科多所有死罪罪名,漂漂亮亮叫底下的朝臣无法反驳,便让隆科多与李四儿各担各的责。
欠下的,一个一个都得偿还回来!
胤G陷入思索之中,没注意到小幺提了笔,在他写过的纸上头画起画来。
等他回过神,就看到幺弟已经画出一个可爱小巧的Q版雍正正在生气,脑袋顶上都在冒火了。
胤G忍不住笑了一嗓子,随后又佯装怒意:“画的什么东西?朕何时这幅样子了?”
胤小z跟他四哥相处了这么几年,还能看不出什么是真生气,什么是假吓唬嘛。
他笑嘻嘻凑过脑袋在胤G的大掌之间磨蹭:“四哥方才就一副很恼火的样子呢,跟我画得一模一样!”
小团子说着,特意指着Q版小人额头上的三道线:“总是生气,四哥就会长皱纹的,可难看啦,怕不怕?”
胤G无言,半晌反应过来:“你这又是哄皇额娘的招数吧?也就是她老人家会担心长皱纹,朕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担心……”
“怎么可以不担心了!”胤小z激动的不行,纠正他四哥的错误概念,“四哥你要是一脸褶子,四嫂看到你就生厌了,还怎么给我生个小侄女小侄子呢?”
自从二筒讲了动物世界的求偶原则,胤小z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雄孔雀才会开屏,雄狮子的一圈鬃毛最是漂亮,甚至还有一种鸟类,叫做园丁鸟,被二筒称为“卷王之王”。
因为园丁鸟的雄性不仅长得特别美,还极度擅长把鸟窝装饰的花里胡哨,但凡家布置得朴素一点,都会被雌鸟鄙视。
因此,它们的鸟巢也被称为“求偶亭”。
小团子把这一番话转播给雍正,末了还要严肃道:“这可都是‘仙家’讲的呢。”
胤G哭笑不得,只当是听了个笑话,转头打发幺弟去看看书练练字,再不济就去完成朱轼今日布置下来的课业。
胤小z说不通四哥,气呼呼跑远了。
哼,四哥这个大笨蛋,真是叫他替汗阿玛操碎了心!
*
黄昏时分,胤G总算是忙完了今日的事务。
他莫名想起小幺白日里的话,鬼使神差,叫苏培盛选几身颜色亮些的夏常服过来挑一挑。
这可难倒苏公公了,思来想去,索性各式颜色都拿出来一件儿,叫主子自个儿挑选。
胤G看到这一堆花花绿绿,没忍住给了苏培盛一脚:“……朕叫你选几身,你倒好,反过头来把这难题又抛给朕!”
苏培盛笑着:“万岁爷这实在是为难奴才了啊,要不,还是叫奴才把小阿哥寻回来,给主子支个招?”
胤G摆摆手:“不就是件儿衣裳,没了他朕还能挑不出了!”
于是,一刻钟之后,胤G跟苏培盛纠结着敲定下来:“就这件柳绿色羽毛缎常服袍了,朕记得上回小幺跟皇后都夸过这颜色。”
苏公公长吁一口气,连声应好,服侍主子爷换上,顺带夸两句,夸得胤G飘飘然。
他一面调整袖口,一面吩咐:“去,把皇后先前给朕绣的香囊都取来。”
苏公公一怔:“啊?全都取来?”
胤G递了个眼神过去,苏培盛脖子一缩,连忙打个千下去。没大一会儿,苏公公揽着八九个香囊颠儿颠儿过来了。
胤G淡然:“都给朕挂上。”
苏公公:“……”咱也不敢说,这是不是太花哨了些。
苏培盛埋着头哼哧哈哧一通忙活,等抬头一看,还颇有成就感。
别说,这花花绿绿搭配起来还真挺好看,万岁爷都衬得年轻了好几岁呢。
胤G对苏培盛的反应十分满意,仰了仰头道:“走,随朕去瞧瞧皇后。”
苏培盛乐呵呵前头开道:“摆驾邵景轩。”
邵景轩就在九洲清宴西边,走水上长廊也能到得了。
雍正很少有这般招摇出行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得了接驾的消息,不免有些疑惑。
好在是园子里头,闹腾一回也没什么。
邵景轩原本是用来冬日里跟大臣们吟诗作画的地儿,景色自然是极好的。
胤G从九洲清宴过来,进了垂花门,穿过游廊到了大月台,就看到主殿的门敞开着,室内通铺着楠木樘板,四扇紫檀支摘窗开着正透气儿。
风吹过,还能听到不远处的竹林里响起沙沙声。
雍正的心情都放松不少,一边上了月台,就看到乌拉那拉氏带了宫人行万福礼在殿前:“臣妾恭迎皇上。”
胤G上前,伸手将皇后扶起来,将她的手攥在自个儿掌心。
乌拉那拉氏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抬头呢,打眼一瞧胤G就怔了。
胤G面上很淡定,心中却有些期待:“皇后觉得,朕这身装扮如何?”
乌拉那拉氏是了解胤G的。
他们爷骨子里是个很爱玩闹的人,闲暇时候,总喜欢扮作各式各样的洋人汉人,什么画师、和尚、道士都换了衣裳叫人画过画像。
这一回,乌拉那拉皇后也以为是胤G的小玩笑。皇上定然是想叫她猜一猜,扮的是什么人。
于是,皇后很快回神,笑着上下打量一番:“万岁爷今个好兴致,怎的想起扮成个卖香囊的?”
胤G:“……”
作者有话说:
雍正热衷于cosplay,还喜欢叫人画像是真的。
李四儿隆科多这对别急,容我讲清楚,肯定要惩治的~
这章是六千,晚点二更~
第101章 101
翌日, 又是晴空万里。
胤G在乌拉那拉氏的邵景轩宿了一夜,回到九洲清宴时,已经打消了打小幺屁股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 结果总是好的。
雍正难得脸上挂着浅笑,心情没好片刻, 就被张廷玉匆匆带来的消息登时弄得怒火中烧。
昨日上午,他命鄂伦岱转交谕旨给刑部尚书阿尔松阿, 要免了阿尔松阿的职,叫他回家好好反省一阵。
张廷玉今日却说,鄂伦岱带着谕旨,当众掷之于地,党护阿尔松阿。
真是好大的狗胆!
胤G面色铁青, 恨不得当下就命人去拿了鄂伦岱,顺带再处置了隆科多。
好一个佟府,一门出了两位一等公,还个顶个的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佟图赖生的出两个好儿子,叫佟国纲与佟国维都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到了他们的儿子, 就这般面目可憎。
胤G沉默半晌,一字一句道:“从前,佟国纲便请圣祖爷诛其子, 圣祖爷觉得亲父子哪里至于这般滔天仇恨,朕亦是这般想。”
张廷玉躬身继续听着。
“朕听说, 鄂伦岱在家中对庶弟法海不仁,法海生母已死, 却不许葬入祖坟。”
张廷玉最是老狐狸, 猜到胤G想法, 随即应和:“臣亦有所耳闻。此举与他同宗的隆科多倒像是闹了两个极端。”
胤G冷笑:“可见,佟国维与佟国纲都是个不会教养孩子的。”
这话张廷玉不敢应,甚至想到了自个的四个儿子,准备回去再好好训诫一番。
胤G半晌没说话,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等写完了,递给苏培盛:“朕这里修书一封给老十,还要劳衡臣带出去。”
张廷玉听皇上提起十爷,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阿尔松阿是钮祜禄・阿灵阿次子,而阿灵阿,则是温僖贵妃的弟弟。
修书给老十,自然是因为整个钮祜禄氏如今都是站在允M背后的势力。另外,张廷玉还听富察马齐提起过一桩事。
阿灵阿与法喀素来不睦。
而法喀与温僖贵妃和孝昭仁皇后都是舒舒觉罗氏所生,对允M从来都是真关心真大方,这才叫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呢。
十爷这样讲义气的人,会站在谁那头,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
张廷玉为皇上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叹服,但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万岁爷就不担心,是佟佳氏跟钮祜禄氏搅和到了一处。”
他这话没说透。
允M一贯支持的是八爷,钮祜禄氏要跟佟佳氏黏糊,是不是也代表着,八爷选择跟隆科多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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