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衔月有了猜测:“现在附近两个村适龄的孩子越来越少,第六初中已经办不下去,打算合校了。我想那些仓库里放着的桌椅,应该就是因为学生一年比一年少淘汰下来的旧桌椅吧。”
她还挺为季明岑高兴的,有了这些桌椅,冬天的柴火也算是有着落了。
季明岑接着说:“我发现了这个放桌椅的仓库以后,就找到黄大叔一起把桌椅都搬了过来。黄大叔拿走了四分之一,说这些加上他们家以前攒的木头和煤就足够冬天用的,剩下的都在我这里了。”
这下连黄一峰也不用再上山砍树了,梁衔月打趣道:“你帮他省了这么多事,也不趁机让他帮你减免几个月的房租。”
“有啊,”季明岑也笑了,“减了三个月呢。”
“那你冬天的粮食攒够了吗?我记得你去年不在安城,我们这里冬天有四个月,都是那种冷到根本没法出门的天气,你可得把你和阿姨的存粮攒够了。”
季明岑又带她去看自己放粮食的小库房,一一数来。
“米和面都剩下三十几斤,是我从市里带过来还没吃完的,其他的都是我在施工队做活发下来的工钱,有一百多斤土豆、四十斤红薯和一些萝卜白菜。”
这些东西要是算起来,坚持到明年春天应该也不会挨饿,就是几种东西翻来覆去的吃,还都是米面和杂粮,恐怕吃不了几顿就会难以下咽。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季明岑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变成现在这样有屋子、有柴火,还有存粮过冬,已经很厉害了。
于是梁衔月说:“要是今年和去年的情况差不多,你囤的粮食应该够吃了。明岑哥,你现在还去施工队里做活吗?”
季明岑摇了摇头:“已经不去了,我有自己的事做,天气越来越冷了,也得为过冬做点准备。”
梁衔月临走之前,季明岑拿了个口袋递给他,梁衔月撑开袋口一看,半袋子圆滚滚的红山楂。
“我在后山上摘的,有点酸,你吃的时候可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季明岑嘱咐道。
后山有山楂,梁衔月也是知道。不过她想这些野果可能刚一成熟就会被到山上砍树做柴火的村民摘掉,没想到现在还有。
“山楂蒸过以后会不那么酸,如果你不习惯这么吃,正好我今天拿了蜂蜜给你,加了蜂蜜以后煮出来的山楂水很开胃的。”梁衔月教季明岑吃山楂的几种做法,最后她眼睛亮亮的问道:“后山上还有吗?我也想去摘。”
“有一棵很大的山楂树,我摘的时候还有很多山楂在上面,不过,”季明岑有些为难,“很远的。”
“没关系,你就告诉我大概方向就行,我小时候经常进山玩,我能找到路的。”
看梁衔月真的很感兴趣,季明岑想了想,说道:“正好我也要进山一趟,我们一起去吧。”
梁衔月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打算进山,不是因为要给我带路才去的吧,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对后山比你熟悉很多。”
“真的。”季明岑再三保证。
“如果是假的,就让我一次吃掉一百个山楂,酸倒牙齿。”
第65章 进山
持续好几个星期的沙尘暴结束了,当人们眼前那道浑浊的帘幕被掀开时,已经从初秋来到了深秋。梁衔月和季明岑行走在山道上,路边的草叶已经枯黄,他们出发的早,草叶上的露珠还没干涸,行走间将裤脚的布料洇成深色。
小黑紧紧的跟在二人后面,时不时停下来警觉地看向四周。
这条路被来往上山的村民走过太多次,道边的草都被踩的乱七八糟,山路上除了有树枝被拖拽的痕迹以外,还有不少落叶,是村民拖着一整棵树回家的时候弄掉的叶子。
梁衔月抬脚踩在这些叶子上,发出OO@@的声音。
说起来,这竟然是小黑第一次离开家附近,第一次来到山林里,它也觉得什么都很新奇,时不时把鼻子拱到草丛里,摇晃着脑袋,不一会儿,原本躲在草丛里鸣叫的虫儿就弹跳出来,落到别的草丛里去了。
季明岑给梁衔月折了根树枝做手杖,他们现在的走的路已经成型,没有什么危险,等到了山林深处,那些被落叶覆盖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一个很深的坑洞。
他们边赶路边聊天。
梁衔月说道:“我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到林子那么深的地方,否则该提前告诉你的,去年山里的狼群跑出来,在我们村里咬死了人,最后被政府派人打死了。有一只个头很大的狼似乎是跑掉了,我们没有发现它的尸体,你上山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季明岑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没见到什么大型野兽,只看到一个马蜂窝,绕着走开了。”
后山很可能有一只没被抓住的野狼,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但是没办法,要砍柴就必须得上山。不过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谁说遇到过这只狼,兴许是大家频繁的在后山里活动,把这只狼又赶回深山里去了。
“这就是你带上它的原因吗?”季明岑低头看了看昂着头精神抖擞的小黑。
梁衔月忧愁的看了一眼仰着头舔路边灌木树枝上露水的小黑,它哪担得起这么重的任务,这就是个小傻子。
“我哪能指望得上它,”梁衔月拍了拍自己的包,压低了声音,“我带枪了,就算遇到那只狼也不怕。要是遇到了也不错,我要是能解决这只狼,今年冬天就不用在家里布置那么多陷阱了。”
梁衔月把小黑唤过来:“就希望它能在狼出现前给我们预警,它的鼻子可比我们灵多了。”
走着走着,梁衔月停在了一棵巨大的伞状灌木前,它的树枝茂密,灰褐色的树干有一种深亮的光泽。树冠高处接着一簇簇黑色的果实,一个个圆球小珠子挤在一起。
“接骨木。”季明岑站在梁衔月身后。
“是啊。”梁衔月看到这颗高大灌木低处的接骨木莓都被摘走了,而且这里距离梁家村并不远,附近的树木早早的都被砍伐一空,只剩下这棵接骨木屹立在这里。
接骨木的用处很多,从前还没有香烟的时候,村里人抽的是是要用烟斗的旱烟,很多烟斗就是用接骨木的幼枝做的,接骨木幼枝的外皮光滑挺直,粗细匀称,尤其是里面的芯几乎是中空的,更加适合做成烟斗。接骨木烟斗用久了以后,会变成一种油亮的紫铜色,简直像一件艺术品。
除了能做烟斗以外,接骨木还是一种中药材,它的果实、根、叶、皮都有各自的功效,能治跌打损伤,骨折肿痛,所以才得名接骨木。梁衔月看低处的接骨木莓都被摘走,就知道是村民带回家做药材了。
她也想摘一些,可现在只有树冠附近的接骨木莓还在,梁衔月左看右看,想找些用来垫脚的大石头,石头倒是有几块,就是大小太小,还比不上她跳起来够到的高度。接骨木又是个灌木,没有粗壮的树干能够攀爬。
季明岑看到她想摘一些接骨木莓,主动说道:“我来抱你去够,如果还不够高,也可以踩在我肩膀上。”
梁衔月估计了一下高度,又看了看季明岑:“你抱得动我吗?试一下吧。”这可不是简单的抱一下而已,季明岑得把梁衔月向上举,一直到足够的高度才行。
“来吧。”季明岑弯下了腰,抱住了梁衔月的腿起身,梁衔月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站起来以后,梁衔月伸出去的手离接骨木莓还有小小的一段距离,她努力伸出手去够,指节与果实擦身而过。
季明岑见状,抱着梁衔月的手向上颠了颠。梁衔月的心猛地一颤,还好季明岑抱的够稳,这下倒是够得到了。她折了两大枝果实,又指挥季明岑去别处。
“往右边两步,嗯,再往左一点点。”
最后梁衔月折了满怀的接骨木莓,不仅是果实,她还多折了些枝干,接骨木干燥茎枝也能入药。她把这些放在随身带的背篓里,问季明岑:“分你两枝,接骨木莓能磨碎了外敷能止血,也可以和别的药材一起做药膏,有活血化瘀的效果。”
季明岑摇头:“这果子有毒,我怕我妈不小心吃到,就不带回去了。”
梁衔月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接骨木莓确实有毒,梁家村的村民会告诉家里到后山上玩的小孩子,不要随便吃这种果子,没想到季明岑竟然也知道。
“我爸爸很喜欢山林探险,有时候也会带着我,在野外活动的注意事项很多都是他教给我的。”季明岑的神情似有怀念。
梁衔月眨了眨眼睛,季明岑从其他城市想尽办法来到安城找他的母亲,身边却不见父亲,想来是……
果然听见季明岑说:“他早就去世了,倒不是因为最近几年的天灾,是在国外的一次森林探险中失联了。”
他脸上的表情倒不沉重,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继续出发吧,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
他们走过这片被无数村民踩过的林地,地面上残留的树桩昭示着这里曾经曾经是一片树林。村民们为了在这两年被砍伐得到尽可能多的木材,几乎是贴着地面砍的树干,留下了许多矮矮的木桩,有些大树的树干还很显眼,那些胳膊粗细小树的树干隐藏在草丛里,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这边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两个人就只沿着已经踩出来的一条小路走。直到自己亲自来到后山,梁衔月才清楚的意识到到底有多少树在这两年被砍掉。
一直走了有一个小时,梁衔月才在这里见到几棵稀稀疏疏的小树,有不认识的村民拿着锯子在锯树。这些小树被锯断以后,他们就拿出随身带着的绳子把好几棵树绑在一起拖回家。
继续走下去,被村民们踏出的小路在这里消失了,两个人来到了一片松树林。其实松树比其他的树能更适合作为柴火,富含的油脂多,容易引燃。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片林子离梁家村太远了,梁衔月只在边缘看到过几个被砍过的树墩子。
松树林有不少树都枯死了,也有一些整个倒伏下来,扎进地里的根都翻了出来,洪水经过的痕迹已经很少了,但这些歪倒在一边的树也许是其中之一。
林子里的地上满是掉落的松果,一个个只有核桃大小,这种松果里面是没松子的。那种能产松子的松果要大的多,和人脑袋差不多大,长在高达二三十米的红松上,只有人工采摘这一种方法,所以价格才那么昂贵。
后山只是普通的松树,松子是没有的。不过梁衔月记得这片林子里还有橡子和榛子,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
这里的山路就不太好走,地形崎岖,还经常遇到巨大的岩石挡路。小黑冲着一棵树叫了两声,树枝上扑簌簌的跑过去一个什么小动物,梁衔月看见它一闪而过的大尾巴,猜测应该是只松鼠。
“小黑。”她把小黑喊过来,小黑没有被当成猎犬训练,不知道面对猎物的时候是不该叫的。不过梁衔月也没有这个打算,她只希望小黑能在其他动物接近他们时为自己报信而已。
脚边的草丛里开着几朵已经走向衰败的白花,被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小黑踏过去踩烂了,以前的时候,后山里每逢夏季和初秋都会长出很多蘑菇来,上山摘蘑菇的人纷至沓来,再带着满筐的蘑菇下山去,今年不知道是不是太干燥了,没听谁说有蘑菇发出来。
季明岑对梁衔月说:“穿过这片松树林,就离山楂树的位置不远了。”
两人一狗继续赶路,山楂倒是没发现,先看到了掉了满地的野榛子。这里只有一棵榛子树,但是长得很大,周围一边都是落下来的榛子。梁衔月弯腰捡起一个,拨开外面的刺球,看到里面的榛子上好大一个虫洞,是被虫蛀了的。再捡起一个,倒是个很饱满的榛子。
季明岑爬到一棵树上折了根长树枝下来,用小刀削去多余的枝杈,两个人轮流打起了树上的榛子。没过一会儿,地面上又落满了更多的榛子刺球。
因为担心没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这些榛子也来不及去掉外面的刺球,就这么被装进了篓子里。
打榛子是个十分费力的活,梁衔月把地上的榛子都捡到背篓里以后,觉得有点饿,看了一眼手表,确实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我带东西吃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午饭吧。”
季明岑找了块裸露的大石头,用旁边掉落的松枝扫了扫上面的灰尘和石子,两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我也带了。”季明岑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一叠薄饼。
梁衔月带的是饭团,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里面加了紫菜、前几天试做成功的鸡肉松、甄敏腌的酸萝卜,最后加上沙拉酱团起来。既方便携带又很好吃。季明岑的就简单的多,是他自己摊的薄饼,加了一点盐做调味,上面撒了一点黑芝麻,再没有别的了。
梁衔月给了他一个饭团,拿了他几张薄饼吃,薄饼虽然食材简单,味道倒还可以。季明岑做饭不怎么样,面倒是揉得不错。
山上不能生火,两个人就草草吃了点冷饭。肉松饭团即便是冷了也好吃,既有米饭的软糯又有肉松的咸香,再加上点缀其中爽脆的酸萝卜点亮味蕾,即便这是一顿在野外条件下将就的饭食,也不比在家里吃的差。往好的地方想,他们这是在山上野餐呢!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并没有直奔山楂树,而是先完成季明岑上山来要做的事。他在这边下了一些陷阱,现在正一个个找过去。
他说自己一共做了五个陷阱,还在旁边做了标记,有的标记实在找不到了,最后只找到了四个陷阱,两个里面有猎物,剩下两个是空的,其中一个陷阱没有动物挣扎过的痕迹。
“应该是山鸡,”季明岑猜测道,“我这个陷阱困不住山鸡的,最多抓点兔子。”
那捕获猎物的两个陷阱确实如他所说,抓住了两只兔子。其中一个要是他们再来晚点,恐怕这只兔子也要跑了。
梁衔月看着一只格外肥硕的兔子疑惑道:“它怎么这么胖?”
季明岑翻了翻兔子的肚子,眉头微挑:“好像是怀孕了。”
“你可以把这只怀孕的兔子带回去养起来,”梁衔月琢磨着,“我家有个空着的大铁笼子,养几只兔子还是够用的。”
季明岑看着这只有些笨重的兔子,思考起这个建议的可行性:“那得趁着现在多攒些兔子吃的草。”
他把自己背篓里的榛子全倒出来,把两只兔子放进去,再牢牢盖上盖子。梁衔月把他的榛子装进季明岑随身带着的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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