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关山没再反挺,老老实实的在他之前的位置坐下,他打开饭盒,把饭勺放好,摆在靳卫星那边,“首长,好了。”
靳卫星瞪他一眼,这才重新坐下。
关山知道自己不小心摸了老虎屁股,所以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
靳卫星心里有气,吃饭也没有胃口,他撩起眼皮,看着对面吃相斯文的关山,不禁又想笑。
想到这个年轻的军人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不易,不禁又是一番感慨,涌上心头。
“关山。”
“嗯?”关山立刻绷住嘴,不再咀嚼。
靳卫星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不忍,他指着关山的饭盒,语气放的柔缓,说:“吃吧,多吃点。”
关山看看他,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机关食堂的老陈厨艺精湛,做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隔着几道房门也能闻见香味。
关山早就饿得两眼冒金花,遂不再作假,用勺子挖着菜,就着米饭,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靳卫星被他勾起了食欲,也开始下饭,他边吃边说:“男人吃饭就得豪爽。像我们关中,风是烈风,道是古道、辣椒是辣的你睁不开眼的凤翔线椒。吃饭大口,喝酒大碗,要的就是一个痛快。”
关山点头,表示赞同。
靳卫星笑了笑,说:“高岗似乎也不错,我去过几次,我记得那边喝酒也是大碗。”
“是的,高岗的‘烧刀子’,冬天能御寒。”关山说。
靳卫星挑眉,看着关山,问:“你真准备在转信台干到退伍?”
关山想了想,说:“我在高岗呆习惯了,那里山好水好,最重要,是人好。”
“可那边条件艰苦,你身上有伤……”
“没事,首长,我挺好的,您去过转信台,不也看到了吗,部队后勤补给很及时,我和小董过得衣食无忧的。”关山说。
靳卫星叹了口气,腾出只手拍了拍关山厚实的肩膀,夸赞道:“你是好样的,关山。把你放在哪儿,我都放心。我听小莫说了,上次Q省地震,你就三天三夜没合眼,先后数次排除通信故障,累计发送报文两万多组,确保了部队抗震救灾工作指挥顺畅。我记得,你还因此立了二等功,是吗?”
关山笑了笑,“您还记得呢。”
“忘不了啊。每次去高岗,我都想着,何时能给你们那里修条路就好喽!”靳卫星感叹说。
关山一边朝嘴里扒饭,一边思考说:“首长,咱们部队能不能结对帮扶高岗村?”
结对?帮扶贫困山村?
靳卫星左手拿着饭盒,右手冲着关山点了点,“说具体点。怎么帮?”
关山放下饭盒,思索了一下,说:“目前桎梏高岗村发展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路。没有道路,外面的投资进不来,本地的优质农业资源走不出去,于是一代比一代穷,我觉得,咱们部队要是有能力的话,不如帮着村里解决出行难题。首长,您可能还不知道,自从鹳河的铁索桥07年被洪水冲垮之后,每到雨季,高岗小学的学生,都是老师背着他们过河上学。老师辛苦不说,关键是危险,要是出事,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哦,我知道鹳河,今年夏天去的时候,我就看到村民涉水过河,的确很不方便。这样,关山,你回去之后拍些照片发来,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可行,我们再去实地考察。”靳卫星说。
如果能和高岗村结个帮扶对子,帮他们解决一下实际困难,倒也不失为一件有利于军民关系的善事。
关山眼睛赫然一亮,他激动地握住靳卫星的手,大声说:“首长!”
第94章 大好事
当然是真的!
靳卫星是谁,他可是为了维护团里的利益敢跟上级首长拍桌子瞪眼的人。他出身贫困家庭,所以深知百姓疾苦,山村农民生活之艰难,如今关山提出与高岗村扶贫结对的建议,他的正义感和使命感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
说起来,高岗村和803**部队一点也不外气,转信台建成至今,数十年的光阴寒暑,高岗村的乡亲们给予部队的关照,数也数不过来。
如今,到了部队回馈他们的时候了。
关山心情好,就没麻烦莫冉青送他。齐大志还在门岗等着请他吃饭,他也没吃。着急回高岗,所以,他在县城里搭了个顺风车,给认识的车主塞了二十块钱,一路颠簸着回到红山镇。
摩托车还在春风商店的后院停着,他想着既然来了,干脆就去洗个澡。
红姐一个人在商店里算账,看他进来,讶然道:“你咋回来了?不在县里住一晚?”
关山摇头,解释说:“回去还有事。我来骑车,顺便再洗个澡。”
红姐冲他笑,凤眼眯眯的,眼尾细长。
她弯腰,从柜台里头拿出一个塑料筐,递给关山,“去洗吧,我让老郭头把水烧热点。”
关山道了谢,拎着筐子去隔壁浴池洗澡去了。
红姐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厚实的门帘后面,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她低着头看着算盘珠子,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了几下,忽然,叹了口气,把算盘推到一边,“瞎想啥呢,王广红,也不照照镜子,看你和明月有的比没!”
脑子里乱乱的,心情也跟着变得烦乱,她走出商店,隔着墙吆喝烧锅炉的老郭头,让他把水烧烫点。老郭头声音浑浊地回了一声知道了,红姐又吆喝睡懒觉的小九,让他起来下面条,然后就搬了凳子,靠在门口看街景。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关山拎着筐子从浴室出来。
刚洗过热水澡,他整个人看起来白了一截儿,头顶湿漉漉的,冒着白色的热气,看到红姐,他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把筐子递过去,“谢啦,我这就回了。”
红姐站起来,接过塑料筐,“我让小九给你下面了,吃了再走吧。”
关山摇摇头,“你们吃吧,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回了。”
红姐不好再劝,就冲他笑道:“咋,急着回去看明月呢。”
关山拨拉头发的动作忽的一停,他抬起眼皮,看了看似笑非笑的红姐,沉声说:“红姐,以后这话可别当着明老师说。”
红姐翘起红唇,轻轻哼了一声,嘀咕道:“得了吧,谁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人家明老师傻啊,只怕早就瞧出来了,故意不说破,是给你留个面子。就你还傻乎乎的,护她护得要命。”
关山面色一变,咬紧牙齿,腮帮子的肌肉也跟着紧了紧。
红姐看他不大高兴,心里一叹,改口说:“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走吧,爱去哪儿去哪儿。”
说罢,也不等关山回应,掀开门帘就走了进去。
关山蹙了下眉头,在春风商店门口立了一会儿,戴上军帽,去后院骑上车走了。
高岗小学。
今天是周末,学校格外的安静。
明月坐在老榆树下,拿着一个本子,抄写手机里存着的曲谱。她的音乐和美术功底都是在师范学习时参加社团活动积累下来的。四年里,她除了上课,打工之外,其余的时间大部分都待在社团。社团里有很多牛人,强人,还有一些知名的教授也会来社团指导,所以,明月如同掉入江海的海绵,如饥似渴的汲取着音乐和美术两门艺术的营养。
她应该算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学生,因为,社团的学长学姐都很喜欢她,经常会无私的传授给她一些实用的经验和技巧。
她弹奏手风琴的技艺就是和当时大三的一位音乐系的师姐学的,师姐曾邀请她做搭档,在学院成立五十周年的盛大演出活动中,与她演奏合唱了一首《红莓花儿开》。就是在那次演出中,她邂逅认识了比她大三届的学长沈柏舟,并与他相恋。想想当初在社团的日子,辛苦归辛苦,但是收获,也同样丰厚。
她不仅学会了唱歌,拉琴和画画,最重要的,是她收获了一份真挚的爱情。
想起沈柏舟,明月不禁拿起手机,找到他们恋爱时拍的照片。
当年青涩纯真的自己,依偎在意气风发的沈柏舟身旁,他们面向镜头,笑得那么纯真,那么深情。
“明老师――”忽然,一声熟悉的呼唤搅乱了回忆。
明月愕然抬眸,看到几米开外,挺拔立着的关山,不禁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以为关山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关山说:“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了。哦,对了,东西我交给你的同学了,话也带到了。”
明月起身,说:“谢谢你啊。她今天下午启程去同州学习,要去半年。”
关山看看她,目光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看明月表情自然,没什么不良情绪,心下稍安。
他左右看了看,问明月:“郭校长呢?”
“去看竹竿了,他接受我的建议,想在山岗那边扎起一道篱笆,权当围墙。”明月指着空空的山岗,“其实篱笆墙挺好的,视野开阔,主要还能省钱。”
明月扭过头,看着关山说:“你找郭校长有事?”
“哦,我来,不是找郭校长,是找你帮个忙。”关山说。
明月指着自己,讶然问道:“找我……帮忙?”
干啥呀。
她一支弱鸡,能帮到他?
关山指着她手里的手机说:“我想请你帮我拍几张照片。”
明月打量他一番,扑哧笑了,“好哇!没问题,我的照相技术还可以,就是这个手机的像素太渣,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拍得帅帅的。”
关山黑脸一红,连连摆手,说你误会了。
“我不是叫你给我拍照,而是给高岗村拍照!”
拍高岗村?
看明月糊涂,关山就把今天见到靳卫星后,他向首长建议部队与高岗村扶贫结对的事跟明月说了一遍。
“首长说,要我拍些村里的照片发给他,如果可行的话,我们部队要帮扶高岗村脱贫。”关山说。
明月愣了一会儿,忽然抓着关山的手腕跳了起来,“太好了,关山,你做了件大好事!”
第95章 天籁之音
许是察觉到什么,明月忽然松开手,退后一步,向耳后别了一下碎头发,“我好像太激动了。”
关山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尤其是手腕,刚刚被她碰触过的地方,就像是烙铁烙过似的,烫的厉害。
她的手,怎么那么小。
软软的,白得亮眼。
“那我先回了,明天,明天我忙完工作,就带着你去拍照。”关山看着明月,黑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
明月点点头,朝他挥手:“再见。”
之后几天,明月和关山踏遍了高岗的山山水水,用手机拍了很多反映高岗村现状的照片。关山又跑了一趟川木县,把照片交给靳卫星。靳卫星让他回去等消息,这件事,是大事,不仅要开专题会议,而且还要向上级打报告。
关山说好,他们不怕等,就怕没有结果。
回高岗村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文体商店。在售卖体育器材的柜台挑了五根跳绳,一个篮球,十个羽毛毽子。
他现在已经是高岗小学特聘的体育教师,每周要给孩子们上两节体育课。但是高岗小学没有体育器械,他这次下山,采买也是一项任务。
最近一段时间,明月尝试着上了几节音乐和美术课,原以为这些没有接触过五线谱和蜡笔、彩笔的学生对这两门课程不感兴趣,谁知,他们一个个只嫌课时太短,下课后还缠着她教他们唱歌和画画。
尤其是音乐课。
她发现这些山里的孩子对音乐有着一种天生的热爱。他们不会唱那些城里孩子迷恋的韩流偶像或是青春偶像的歌曲,但是他们会唱高岗流传日久的民歌山歌,高亢婉转的旋律,一点不亚于那些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宋伟伟,这个只有十岁的山里娃,音色纯净优美,唱起山歌宛如梦境中的天籁之音,给人带来一种震撼的感觉。
明月从哆来咪教起,一个一个纠正他们的音准和发音,孩子们极为认真,就连生性调皮顽劣的宋铁刚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唱简谱。
明月教给他们的第一首歌是《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之所以选取《送别》这首歌曲作为音乐课的起点,是因为这首歌不仅意蕴悠长,而且是音乐与文学的完美结合。押韵幽远的歌词听来让人百感交集,情不能已。
明月在教孩子们唱这首歌的时候,还讲了一个关于词作者李叔同创作这首歌的动人故事。
“李叔同有个好朋友名叫许幻园。有一年冬天,外面大雪纷飞,当时旧上海一片凄凉景象。许幻园去找李叔同,他站在门外喊出李叔同和他的妻子叶子姑娘,说: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挥泪而别,连好友的家门也没进去。李叔同看着昔日好友远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连叶子小姐多次的叫声,仿佛也没听见。随后,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内,把门一关,让叶子小姐弹琴,他便含泪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传世歌词。”
“同学们,你们觉得这首歌好听吗?”明月问。
“好听――”孩子们异口同声。
“那这首歌表达了一种什么样的思想感情?有谁知道?”明月略弯腰,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讲台下的学生。
孩子们互相望了望,花妞儿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花妞儿,你来说说。”明月示意她起立。
花妞儿起身,抿着嘴,小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说了。
明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没关系,说错了也没关系,大胆些,勇敢一点,花妞儿。”
“我……我觉得……觉得李叔叔是想他的朋友了,他不舍得他走。”花妞儿鼓起勇气,回答道。
“对!你说对了!很棒,花妞儿,你很棒!”明月带头鼓起掌来,孩子们跟着拍手,朝花妞儿低声夸赞,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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