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妻子。
应该是高兴难忘的一天。
他收拾完情绪,淡然地往屋内走。
曲栀听到声音后走了出来,在见到季时卿的时候停下。
她换上了睡袍,头发半干。
卸了妆的她,更加的清纯,也更加的惹人怜爱。
季时卿突然感觉心情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所有的诋毁,所有的误解,和能娶到曲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要问心无愧,知道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就可以了。
不过季时卿还是没有那么高超的演技,能够做到不动声色。
他看着曲栀的眼神深情中却透着点凝重。
“怎么了?”曲栀看他表情不太对劲,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季时卿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来,声音低哑着说:“没,就是有点累了。”
曲栀抬头,看到他头发上有飘落的金粉,抬手轻轻把它拍掉,然后装不经意地说:“生日快乐。”
季时卿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今天,所有人都在祝他新婚快乐。
只有她在祝他生日快乐。
季时卿瞥了一眼时间,很巧,还有一分钟就要十二点了。
马上就要结束自己三十周岁的第一天了。
季时卿本来觉得自己会平平无奇地迎接自己的三十岁。
他曾经没有任何的计划,没有任何的羁绊。
他自己的生父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他的母亲被诊断出阿尔兹海默症,很早就被送进了养护院。
从那以后,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季钧。
他以前只是单纯的去做一些季钧期待他做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而在看到曲栀的那一刻,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突然有血有肉,充满希望和激情起来。
季时卿在这一刻突然心情就好了起来,觉得眼眶发热。
他只是突然觉得为了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就算被误解,被诋毁,就算会失去很多东西,就算在别人眼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都不重要。
至少现在,他拥有了她。
他的妻子,他的新娘。
曲栀不太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忘记准备礼物了,下次一定补给你。”
“不用等下次了,”季时卿声线温润低沉,微微倾身凑近曲栀,呼吸扑在了她的头顶,“我想要的礼物,你今晚就可以给我。”
第二十一章
曲栀往后挪了两步, 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是……什么?”
季时卿嘴角微微一撇,慢条斯理地靠近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我老公, 可以吗?”
“啊?就是这个呀……”曲栀松了口气。
“否则呢?你以为是什么?”季时卿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曲栀被问得脸红了。
她想什么,现在看起来都是心知肚明的吧。
毕竟新婚之夜, 正常人的想法都会和“洞房花烛夜”挂钩的吧。
“没什么,没什么, ”曲栀故作轻松地捋了捋头发岔开话题, “所以,就这个要求吗?”
“嗯,就这个。”季时卿淡淡地点头。
“好的……老……公……”曲栀的声音娇羞极了,又软又糯,季时卿听了觉得心都被融化了。
这是他这辈子听到最美妙的称呼。
这是他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嗯, 早点休息吧, 老婆。”季时卿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今天辛苦了, 新婚快乐。”
“嗯,新婚快乐。”曲栀说完之后小兔子一样转身逃跑了。
曲栀回到床上躺着, 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去洗澡的季时卿。
其实本来是想坚持到他回来的, 但因为今天一天实在太累了消耗太多体力,所以曲栀这才刷了没几分钟就偏头睡着了。
季时卿洗漱完回来的时候看到曲栀开着灯半靠着靠垫睡了过去。
他走过去非常小心地把曲栀背靠的靠垫拿走, 把她平放到床上,曲栀似乎感觉到了异样, 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但没有被吵醒, 稍微翻了个身就继续睡过去了。
季时卿看了一会儿曲栀的睡颜, 突然想到了刚才周玉说的那些话, 带着光彩的眸子黯淡下去,嘴角也微微下沉。
他的心情也沉重了不少。
周玉的存在其实一直是一颗定时炸弹。
季时卿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来到季家,那时候的他年纪还小,还没有那么会察言观色,觉得周玉对她表面上的客气是真的接受他。
直到有一次,季时卿和季嘉一起玩的时候不小心打坏了家里的花盆,周玉把所有的错都归在了季时卿的身上。
那次是周玉第一次骂他,虽然话没有多难听,但季时卿依然记得其中的几句话。
“别真把这里当你自己的家,别真把我们当你的亲人,你不过是因为没人要我们可怜你才收留你,你别没有分寸。”
自那以后,季时卿把那些话铭记心头,开始事事小心谨慎,句句谨言慎行。
也因此,他比同龄人都早熟,也比同龄人更没有物质欲。
以前班里同学爱攀比,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季时卿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季钧都会主动给他很多好东西,但每次季时卿都会观察周玉的眼色。
在周玉眼里,季钧给季时卿的每样东西,都应该是给她或者给季嘉的。
季时卿的存在只会分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所以季时卿什么都不敢要,又或者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拥有。
因为那些都本不该是他的东西。
季时卿这么多年,虽然过得算不上委曲求全,但也是步步为营。
也造就了他有城府喜欢算计又表面云淡风轻温润谦和的性格。
因为这是他必须学会的,让他能生存下去的技能。
婚礼之后,周玉并没有再找过季时卿麻烦。
但季时卿知道,她一定会找季嘉麻烦。
周六季时卿去接季晶晶来家里上课,上完课送季晶晶回家的车上,季时卿问季晶晶:“最近你妈妈还好吗?”
“挺好的。”季晶晶因为回课回得不错,心情甚好。
“那……外婆呢?”季时卿试探道。
“外婆最近好像一直在给妈妈打电话,然后打完电话妈妈就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季晶晶说完叹了口气:“感觉妈妈总是会因为外婆而不高兴。”
季时卿心里有一丝内疚。
他太了解季嘉了,像她这种人,总是一个人在默默承受。
说到底季时卿结婚这件事与季嘉无关,但周玉总是需要找个地方撒气的,而那个出气口就变成了季嘉。
“你对妈妈好点,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嘛?”季时卿对季晶晶说。
“我一直很听话的好吗?!”季晶晶奶声奶气不服气般气鼓鼓地说道。
季时卿看着季晶晶,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的不说,这个外甥女,他是真的很喜欢。
他是真的愿意毫无保留地对她好。
不过只能说,人或许都是有私心的。
如果没有曲栀,他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季晶晶。
但有了曲栀,甚至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无法不为自己着想。
毕竟他不能委屈了曲栀。
想到这里,他觉得周玉的那些想法,也都是能理解的。
这么看起来,他确实像个白眼狼。
季时卿把季晶晶送到家里,果然是季嘉来开门的。
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做好了迎接季时卿的准备。
开门口,季嘉马上对季晶晶说:“晶晶,你先回屋洗手,妈妈和舅舅有话要说。”
季晶晶进屋后,季嘉把门带上,她把身上的披肩裹了裹,微微蹙眉看着季时卿:“最近还好吧?”
“嗯,挺好的,你……和妈都还好吧?”
“我还好,放心吧,妈的话,”季嘉叹了口气,“她就这钻牛角尖的性格,过段时间自然会好的。”
季时卿点了点头。
她一直看着季时卿的表情,有点不忍:“妈这里我会解释和安抚,你先不要太放在心上,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妈的想法就变了,或者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你们……都有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季时卿眼眸暗了下去,声音发涩:“谢谢你姐,你受苦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她最多也就是对着我发发牢骚,也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我只是担心她会影响你的婚姻生活,”季嘉长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我们和她不一样的地方,她从小到大就很现实,当初选了爸也是因为商业联姻,觉得这是双赢的选择,两个人其实一直也称不上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说实话一开始她还不相信你是爸爸朋友的儿子,还当你是私……”季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改口,“总之,她这个人是很难接受很多事的,她从小到大就恃宠而骄,全世界都以她为中心,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顺从她,说实话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过得挺窒息的,我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初我选择了现在的婚姻,而不是她安排的联姻,所以反抗她,才能使我们获得真正的幸福,时卿,不要觉得你欠季家什么,你从小就这样,怕动别人的蛋糕,就永远把自己和自己想要的东西放在最后,妈不理解你,我和爸理解你……”
季时卿感觉喉咙口一阵干涩,几乎快发不出声音,清了清嗓才艰难开口:“谢谢你,姐。”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季嘉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也谢谢你这么照顾晶晶。”
季时卿从季嘉家离开,上车发动引擎后在车里坐了很久。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冷静去思考怎么解决问题,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他有很多情绪想发泄,但他可悲的发现,他的心里话,没有可以诉说的人。
斟酌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去一个地方。
季时卿给曲栀发了个消息,说公司临时有事他要去加个班,要晚点回去。
季时卿一个人开车到了一个郊区的疗养院。
因为他每年都给疗养院一笔巨额的捐款,所以院长看到他异常兴奋。
院长知道,他来是为了要见一个人,直接话不多说,把他带到了会客厅。
等待的时候,季时卿感觉特别的紧张。
每一次见楚鸢的时候都是这种心情。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楚鸢就被带进来了。
季时卿看到楚鸢一瞬间眼里散发出了一阵光芒。
不过在他和楚鸢对视后的一秒,所有的期待就落空了。
她目光无神,看着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季时卿知道,她依然不记得自己。
季时卿平时很少来看楚鸢,因为楚鸢不记得他,两个人就算见面,也算不上能聊些什么。
季时卿只是单纯地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楚鸢和季时卿记忆里的样子已经差了很多了。
刚和院长了解过,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基本上很少能记得事情,生活已经无法自理了。
不过她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最多的就是对着窗外发呆,然后时不时喃喃两句,不知道在诉说什么。
其实在季时卿的爸爸去世前,母亲楚鸢就被诊断出了阿尔兹海默症。
那时候她才四十岁都不到,一开始她的症状很轻微,最多就是忘记说过的话,会烧两次烧过的菜而已。
但季时卿爸爸的离开,似乎突然加重了她的病情。
或许一部分是病情,另一部分是她受到太严重的打击,精神催眠自己要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季时卿爸爸离开后不久,楚鸢就精神有些不正常,无法再照顾季时卿。
而那时候,季钧就把他带走了。
打对于季时卿而言,楚鸢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存的骨肉至亲的亲人。
虽然他现在面对楚鸢,感觉很陌生。
但是,她是唯一自己能说心里话的人。
“妈,你过得好吗?”季时卿问。
只是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我过得挺好的,您放心吧。”
季时卿说完,楚鸢突然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视线又偏转。
季时卿嘴角扯了个无力的笑容:“妈,我突然发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好像都不是靠我自己获得的,哪怕我再优秀再努力也好,在有些人眼里看来,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源于一开始他们对我的资助,没有他们,我就不能读书,不能步入社会,没有现在响当当的身份背景,我所有的学历、我工作上的成就,在他们看来,都只因为一开始他们对我的施舍。”
季时卿看了楚鸢一眼,她正低头在玩弄自己的指甲。
季时卿也没想过有什么回应,只是继续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说:“不过有一点她说的没错,就是我的性格,城府深心机重。其实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这么隐忍,为什么我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就是因为我从小都太会太需要看人脸色了,我需要讨好所有的人,因为我没有归属感,我怕他们一句话我就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会察言观色,只要她一点表情,我就知道我这件事有没有做对,我还记得那时候刚进季家不久,有一次爸爸的朋友来家里,爸爸当着他的面夸我成绩好,说姐姐不行,她马上就不开心了,虽然没有当众明说,但我知道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在那之后,我每次考试总是故意改错几道题目,我故意受惩罚被叫家长,因为我怕我光芒太甚,所以我要学会隐藏。”
季时卿无力地长叹一声继续说:“我讨好她,讨好季家,不是真的想贪他们点什么,只是我知道我爸是真心待我,视为己出,我姐也没有把我当外人看,所以我想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报答他们,让他们少操点心,爸爸年纪也大了,我当初真的只是想接手一些他手上的生意,让他可以有多的空闲时间去打打牌跑跑马,不要再老为了那些事情操心了……不过这些在她看起来,都是我步步为营想要吞掉爸爸的财产……其实我知道她的顾虑,我只是不知道我该怎么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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