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低头问我:“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脸道:“会不会是他们难得见到我这样完美可爱,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姑娘,所以不由自主心存念想。但因为我已经对你以身相许,他们的一腔相思注定付之东流,于是他们便将那些澎湃的爱转化为了对我的关心?”
白越抬手摘下身旁的一片芭蕉叶,直接盖在了我的脑袋上,说道:“在白家,妄议长老可是死罪!”
我赶紧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偷听之人,方才缓缓吐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被人听到。”
白越悠悠看了我一眼:“本公子听到了。”
我跳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公子是我的神,不算。”
白越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这么恶心的话,也只有你说得出口。”
我趁机靠在他肩头,心中欢喜无限。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很难准确表达那种感受的。
就算用尽这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深觉不够。
后来由于实在猜不出长老们的善举是否还有别的深意,我们便索性不再费神去想了。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月中的时候,白家特意在顶上的宫殿为我举办了宴会。我看着身旁的白越,再看着周围和善的白家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彻底融入了这片尘世。
我有了家人,还有了爱人,从今往后再不是孤独一人。
因为太过高兴,那天晚上但凡有人向我敬酒或者邀我举杯,我都来者不拒。
白越见我饮酒如饮水,悄悄捏了捏我的掌心,对我道:“喝不了就别喝,剩下的本公子代劳。”
今夜的白越身着华服,发如墨,颜如画,看上去格外让人心动。
我反握住他的手,对他笑道:“公子啊,我觉得自己非常幸福。能嫁给你,能来到白家,能得到这么多的关心和爱护,以前那些寂寞悲伤好像都被彻底驱散了。”
白越勾了勾嘴角,许是如今月色正好,温情正浓,他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以后本公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说完,台上跳舞的舞姬便散了,白家人酒量都不错,便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敬酒。
白越被他相熟的小伙伴拉走了,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也不知喝了多久,差不多能把一个人看成两个人的时候,白家的大长老也走了过来与我碰杯。
我一口饮罢,便听他道:“老夫一直有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想要请教叶姑娘。”
此时我脑袋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了,我便坐在桌旁,用手托着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说道:“大长老尽管直言。”
大长老沉声道:“不知叶姑娘师从何门何派?当日定住我们白家人的又是什么功夫?”
这样的问题要是搁在平常,我要么会避而不答,要么便会瞎编乱造。
可眼下因为问我之人已经是被我看作家人的大长老,再加上酒意上头让我一阵比一阵晕,因此我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道:“那天定住你们的不是武功,而是妖术。”
此话一出,原本欢天喜地的热闹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大长老捡起因为太过吃惊而滑落的酒杯,神情淡然地问我道:“不知叶姑娘是何妖?”
我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说道:“是这么大这么粗的,来自长白山的人参妖哦!”
说完,我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我恍惚记得,在我晕倒前的最后一刻,白家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变得非常炽热。
次日醒转,见白越坐在我床头,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吓了一跳。
白越见我醒转,便有些着急地问我道:“你昨晚说的可都当真?”
我抓了抓鸟窝一般的头发,神情茫然:“什么话?”
白越道:“就是你说的,你当日定住白家人的不是武功是妖法,而你自己是来自长白山的人参妖。”
我委实没想到喝多了以后会把自己老底都揭了,顿时脸色惨白。
白越一看我的表情,便了然了,道:“看来,是真的了。”
想到五百年后人人都喊着捉妖的情景,我心头一紧,急忙抓住了白越的衣袖,语速极快地问道:“后来是什么情况?我们要逃吗?”
白越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你晕过去后,大长老便叫我把你带回去休息,并没有其他表示。”
我咽了咽口水,内心略微平静了一点,问道:“那他表情可有古怪之处?其他白家人呢?”
白越回忆了一会儿,说道:“大家一开始有些震惊,但后来就神色如常了。”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暴风雨前的宁静,以及众人准备捉妖需要时间,只是内心窃喜地想着,白家人就是如此不同寻常,就连妖怪都能以平常心待之。
思及此,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目前最应该关注的问题?:“公子,那……那你会介意你的妻子是一个妖怪吗?”
白越不答反问:“那你会介意本公子是个会老会死的凡人吗?”
我摇了摇头。
白越嘴角带了点笑,也摇了摇头。
下一刻,我便扑进了他怀中,在他胸口满足而欣慰地蹭了蹭。
那天,白越对我说:“真正喜欢对方,就不会在意对方贫穷或富贵,强大或弱小,是人还是妖。”
我鼓掌叫好,我深以为然。
之后,婚礼准备工作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着。随着日子的越来越近,白越也越来越忙,只因白家长老召见他的次数愈加频繁。
起初我还以为是白越如今排行第一,他们出于对白越的重视,才时常召见他。
可后来我才得知,一切并非如此。
差不多在距离我与白越的婚礼只有七天的时候,白越趁着月黑风高悄悄进入了我的闺房。我一睁开眼,见他出现在床边,第一反应便是难道公子要迫不及待地洞房了?
第二反应便是,赶紧扯住被子将裸露在外的胳膊全部包起来,确定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后,方才磕磕巴巴地开口道:“公子,不行……我今晚没有……没有洗头洗澡……不是香香软软的小仙女。”
白越颇为无奈地看着裹成一团的我,说道:“放心,一日没到成亲大典举行,你就休想玷污本公子冰清玉洁的身体。”
听他这么一说,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点小失落。
将床铺的位置分出一部分让白越坐着,我不由得感到有些费解,既然他半夜不是找我做那羞羞的事情,那究竟是为何呢?
屋内一灯如豆,白越俊美的脸在烛光里忽明忽暗,好半晌,我才听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阿兮,婚礼可能不成了。”
我心里一咯噔,也顾不得再计较男女大防,急忙扑上前拽住了他的衣摆,说道:“公子,你后悔了?想要逃婚了?还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变心了?”
白越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本公子认定的人,自然一辈子不会改变。”
我又放下心来,问道:“那是为何?”
白越依旧眉头紧皱:“长老他们觉得,长白山的人参难寻,成精的人参更是前所未见,他们希望我能在婚礼当天给你下毒,诱你入仙境。”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怎么会这样?”
白越沉声道:“当日他们未曾表露出来,最大的原因是他们不知道你的深浅,怕贸然动手会失败。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在白家族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婚礼当天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动手。他们频繁召见我,便是希望我能配合他们的计划。我当面没有拒绝他们,就是担心打草惊蛇,而这些日子他们也一直派人在监视我,直到今夜我方才寻到一点机会过来说明。”
白越说:“白家不能待了,婚礼当天我带你逃。”
胸口因家人而温暖的地方,逐渐变得一片冰凉。装着爱情的地方,却是前所未有地充实。
最起码,我最在意的人,依旧选择了我。为此,他放弃了他的家族,荣誉,信仰。
我握着他的手,眼眶有些湿润,低声问他:“公子……值得吗?”
白越笑了笑:“我的妻子比所有的长命百岁都来得重要,她若不在了,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只此一句,便让我泪如雨下。一边哭,我还一边掏出了纸笔塞到他手里。
白越挑眉看我,有些不解:“你这是担心口说无凭?”
我擦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解释道:“不是……你难得对我说一句情话,我想好好记下来,以后时常翻看。这样以后你再欺负我,旁人要是误会你虐待妻子,我起码可以拿出一点证据,证明你其实一直对我抱有深沉的爱意,只是不善于表达……”
白越抬手抚额:“……”
其实若没有那些肮脏算计,我原本是十分期待这场婚礼的。
从嫁衣到首饰,从宫殿的布置到宴客的菜色,在这一月之中我和白越几乎耗费了所有的心力在这上面。
我一直想着,等礼成之后,白越到婚房里用喜秤挑开我的盖头,我便会依偎在他怀里,柔声对他说一些甜甜蜜蜜的话。
比如说,公子,此生我便是你的妻,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你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你一生都别想把我丢下。
要再肉麻一点的话,就是,公子,此生我觉得再无任何遗憾了。
可惜,因为我是个妖怪,因为妖怪的身份暴露,这就注定了我们没办法将婚礼的流程进行到最后。白越说,等进入了大殿拜天地,恐怕就插翅难飞了,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梳妆的时候换人跑路。
顶替我的姑娘也是白家的杀手之一,因白越对她有恩,所以她心甘情愿帮我们跑路。
而顶替白越之人则是白越外间的一个朋友,尤其擅长易容,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险些没分辨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有些担心顶替我们的两人,又有些舍不得那套白越耗费了无数心思给我定做的嫁衣。
白越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放心,他们自有脱身之计,这些一早都安排好了。至于嫁衣,以后本公子一定给你再买一身更漂亮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略微放心了一些,毕竟若我们逃跑再搭上两条无辜的人命,就太过丧尽天良了。
因着白家是杀手世家的缘故,他们的婚宴主场都是在晚上,这也正好方便了我们趁着夜色逃跑。一开始从山上往下逃的时候,还算比较顺利,到了山下的时候情况却急转直下。
白越毒发了。
因为白家众长老从来没有信任过白越,他们唤他过去商议一是想说服他配合计划,二是给他下毒。这样一来,倘若白越不愿意毒死我,执意带我走,他体内毒发,便会成为我的拖累。
白家精于算计,又加之人多势众,我妖力又尚未恢复,我们要想杀出重围,可能性极低。
白越扫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的白家人,压低了声音对我道:“一会儿你先逃,不用管我,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耽搁在这儿,一切就完了。你要能逃掉,再想办法回来救我,白家想要抓你,就一定会留我性命诱你前来。”
如果白越只说前一句,我绝不会答应。可听完后面的话,我便毅然听从了。
我和我的心上人还没能成亲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在此之前只要有一点活下去的机会,我们都决不能放弃。
此时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所以在白越拼命为我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我也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外逃。
当时我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我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出去,然后等力量恢复了,再回来救他。
我的阿越在等着我。
从白家族地逃出来以后,我浑身上下几乎被鲜血染透了。
我在西域寻了一处人烟稀少的绿洲,然后化为原形缩回了地下,借着土地恢复元气。
因为担心白越的安危,我拼了命地在地下汲取日月精华,汲取周围一切的灵气。
等到我再度从地底爬出来的时候,这片绿洲的所有花草树木全部枯死了。
虽然它们现在都还是一些没有任何灵识的普通花木,我还是对着那片枯萎的绿洲深深鞠了一躬。若没有它们的灵气滋养,我也不会这么快复原。
一切正如白越所说,白家会留着他的命,就是为了引我前去。
这便意味着,现在的白家族地很有可能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我。
可尽管如此,我依旧义无反顾非去不可。
我的公子,他还在等我。
其实在重新奔赴白家这一路上,我仔细想了想,要是我能多找一些帮手,成功的机会肯定要大一些。但妖怪的话,我们长白山人参里面就我一棵成了精,并没有其他同族。
若是花钱雇一些刀口舔血的凡人,一旦面对白家这些强到逆天的杀手,无异于上门送菜。
所以直到重新站在月亮河的边缘,我都还是孤身一人。
没有过多考虑的时间,我深吸一口气,便纵身跳入月亮河中,然后根据当时白越带我游过的河道,重新进入了白家族地。
这一次我在进入族地之前,便用上了隐身术,因此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但是我的心情并没有半点轻松,一则白家里里外外都有人重重把守,二则这些人里面,除了白家那些武功高强的杀手,还有许多道行高深的道士。
这便意味着,我找到白越之后,我们能顺利逃脱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我在白家的族地从天黑找到了天亮,差不多找遍了一切我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发现白越的踪迹。
最后一个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去,但我万分不希望白越出现在那个地方——白晟所居住的宫殿。
可那又是仅剩的未寻找之地,所以最后我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白晟的宫殿几乎与白越后来分到的地方并无两样,就是面积略微小点,珍贵的摆件和花草之类略微少了点。
我找到白越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白晟将他用手臂粗的铁链吊在院中,琵琶骨也被铁链贯穿,浑身上下布满了各种不忍直视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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