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到自己在池水镇高中,自己因为声音被同学嘲笑,自己不肯说话,又要被骂是哑巴。
“说吧,没事的。”柳蔷鼓励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想说,就写在黑板上。”
秦茵络拿起黑板槽里的一根橙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及目标和爱好。
“很好,鼓鼓掌,让我们欢迎新同学的到来!”
四下一片寂然,没人愿意伸出手鼓掌。
秦茵络低头默不作声许久。
“老师,她都不说话的吗?”有人在下面高声提问道。
柳蔷只好解释一番:“茵络同学的嗓子受了寒,声音有点哑,就先不让她说话了。”
秦茵络看向柳蔷,似乎是在表示感谢地冲她点点头。
“好了,茵络同学,你快点找你的位置坐下,马上上课了。”
秦茵络走下讲台,寻着空位子。
“对不起,我旁边有人,他请假了。”
“我这儿也有人,你再去找找吧。”
……
秦茵络走到了最后一排,终于有一个单独的空位。
柳蔷:“茵络!你前面不是有位子吗?那儿没人。”
秦茵络于是把书包搁在书桌旁的挂钩处,拿出一根黑色水笔和一本已经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同桌穿着干净崭新的校服,梳着精致的发辫。
见秦茵络坐下,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朝左边挪了下。
与秦茵络拉开距离。
柳蔷:“哦,茵络,你的校服和课本一会儿下课来领。现在和你同桌看一本就行。”
同桌的课本第一页写名字写着小暧,小暧瞥了秦茵络一眼:“不好意思啊,我不能帮你了。”
那股熟悉的味道再一次冲向秦茵络的鼻腔。
小暧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道。
秦茵络把柳老师在课堂上讲的重点全部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一旁的小暧轻瞥了她一眼,只把她看作是透明人,没再作丝毫搭理。
下课后,秦茵络抱着一摞新课本回到教室,拿了新分发的校服,她去往卫生间更换。
见前面还有不少女生在等,而保洁阿姨一边叹气一边轰她们:“厕所坏了,师傅正在修,都等两小时后再进去,实在着急就去楼上。”
秦茵络左手手臂上搭着校服,走到楼上的卫生间更换衣服。
校服都是保暖类的材质做成,就算衬衫单薄,外套制服完全可以抗风了。
她没有丝袜可以换上,只好把长裤套在短裙里。
摸了摸厕所隔间上方刚换下的衣服,不见了。
她打开门,才发现有两个比她高的女生死死地盯着她瞅,目光冷漠地上下打量。
手里拿的就是自己刚换下的衣服。
还没等开口,一名高马尾女生嗤道:“穿得土里土气,这副模样居然还能进我们学校?”
她拧着眉,唇语问身边的人:是她吗?
另一名盘着头的女生点头。
高马尾女生弯起唇,哂笑:“就你这样的,盛佟砚能看得上你?别白日做梦了!!”
她朝秦茵络渐渐走近,一根手指重重点下秦茵络额头。
“和盛家的人交往,也是需要资本的,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能配得上盛家!!我劝你,离盛佟砚远点。”
“你打听打听,盛佟砚是……”
一道细弱的嗓音传来,哗啦啦的洗手声隐着那道声音。
“你们够了没有?”
“我不也是为了你着想?”
“就是,不能白白让她欺负到你头上!!”
秦茵络并没看清来人,那声音继续幽幽传来。
“你们该不会真觉得,佟砚会喜欢她吧?是妹妹而已。”
高马尾女生在秦茵络身上扫视一眼,几分愠怒道:“我们走。”
说着,两人把衣服扔在秦茵络身上,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
“听说了吗?澄子和倪汤汤刚在厕所堵了一女孩。”
“我去,真敢啊!”
……
高马尾佟澄坐着抱臂无言,隔着课桌高声传话:“万富泷,你这消息可真灵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堵人的?”
“不用看,感知就行。你没对那女孩……”
“什么女孩?”盛佟砚微阖双眼,语气懒洋洋地问。
万富泷:“我说盛二少爷,你这儿假寐都能听见?”
“废话。”
“还不是那高一那女孩,跟你一起坐车进校园的?”
盛佟砚轻叩课桌的手指倏然停止。
语调闷闷地:“她怎么了?”
佟澄狠狠瞪视了他一眼,他哪里还敢说话。
只好低下头,眼睛直斜睨过去:“咳!没事儿没事儿!说着玩儿的。”
“很好玩儿么?老子问你好玩儿吗?”
盛佟砚语气一滞,不耐地掀起眼皮,幽幽地盯着他看。
第5章
那道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万富泷哪敢再说话,急忙噤了声。
跟木偶似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呆滞好一瞬。
佟澄也自然地弱了气势,音调变得极软:“我没做什么,是她自己到我们高二来的,我就是恰好碰见了而已,不过她好像不会说话,个子又矮,看上去很呆。”
盛佟砚:“关你事?”
高马尾哪里还敢辩解,一直端坐在盛佟砚斜后方的短发女生刑芮,声音柔柔的对他解释说:“因为是你的朋友,我也就把她当作是我的朋友。”
“你没必要语气那么难听。”
盛佟砚声音像是淬了冰:“她是盛家的人,最好别惹她。”
他撂下这么一句,起身离开。
.
秦茵络放学早些,她背着鼓鼓的书包坐进老俍的车里。
她将书包放在身前抱着。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车窗上都是雾濛濛一片。
秦茵络在车窗上用手指画着什么,一只简单形态的鹤。
十分钟后,另一侧的车门被从外打开,少年坐进车内。
身体放松地倾靠在后座。
秦茵络见他上车,身体不自觉地朝左边挪,挪到角落的位置。
盛佟砚将书包扔在身旁座位上,双耳塞着耳机,阖上双眼。
秦茵络等他闭着眼的时候,才敢朝他小心翼翼地瞟一眼。
少年面容秀致,素白的侧脸带有一丝冷调的光,他校服的领口很低,露出清瘦脖颈。
秦茵络望着他愣愣地出了神。
下一秒,秦茵络撞上盛佟砚那道冷肃的目光。
他压着低醇的嗓音,幽幽道:“我好看吗?”
秦茵络倏然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盛佟砚低垂着眼睫,这下完全睁开。
扭脸看过去。
“那是你画的?”
秦茵络点头。
“什么寓意啊?”
“思念。”
“看来你想家了?放心,哥哥会带你回家。”
“什么、时候?”
“随时。”
秦茵络听了,自然是不信。
她怎么可能回家?回不去了。
思念现在只代表一种美好的回忆罢了。
.
走下车,盛佟砚拿过她的书包,垂下的手臂瞬间爆了青筋。
“茵络妹妹,你这书包里装的什么?好沉——”
秦茵络磕巴地回复完,盛佟砚彻底对她表示服气。
“衣服、作业也就算了,所有课本你怎么都拿了?”
“开学、测、验,要复习。”
盛佟砚把她的书包背在身前,逗弄似的假装喷出一口老血。
含笑懒懒道:“得,这几天哥哥帮你受累了。”
秦茵络紧随其后,见盛佟砚对管家老俍说道:“巫婆和我爸都不在吧?”
老俍只微微欠身,声音带着厚重,回应:“老爷和夫人都出去办事,今晚都不在。”
“不回来也好,至少家里清净。”
盛佟砚把两只书包交给管家,叫他放好。
卸下一声懒倦,盛佟砚坐在沙发上,倾身去够桌上果盘里的水果。
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就这么丢进嘴巴里嚼着。
抬眼瞧着还愣愣站定在原地的秦茵络,又被她逗乐。
差点噗嗤笑出来。
“茵络妹妹,你站得那么直,给我家当门神么?”
毕竟这是盛家,秦茵络依旧觉得陌生。
住在别人的屋檐下,自然是无所适从。
这时,盛佟砚才发现面前女孩凝白得脸蛋上,因为冷风印出几道红色印子。
虽然换上新校服,秋裤却还塞在短裙里,搭配得格外古怪。
被他一直这么直勾勾盯着,秦茵络瞬间脸颊上绯红一片。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窘的。
秦茵络攥紧自己的衣摆,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手腕却叫人抓住,她只能强制被按到沙发上坐定。
少女的手腕分外纤细瘦白,少年心中一惊,居然这么瘦的吗?
盛佟砚把手抽离。
“吃水果。茵络妹妹得多吃点,白白胖胖的才好。”
秦茵络以为这是调侃自己的话,她就像是猎物遇到了捕猎的人。
那人还对她说,养胖点好,养胖了就能宰了吃掉。
秦茵络才不要踏进他早圈入的陷阱。
猎人给的饵绝对不能吃。
“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管家老俍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秦茵络只说自己要尽快回去写作业,脚下的步子捣得飞快。
蹬蹬蹬地就走上二楼,房间关上。
才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了。”盛佟砚语调不耐地应道,目光依旧停留在秦茵络离去的身影,久久才回过神。
“老俍,我问你,这秦家是不给她吃肉吗?怎么会那么瘦啊?”
老俍:“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因为秦家并不富裕,所以很久才能吃上一顿肉吧?”
.
吃完饭的时候,秦茵络才从房间出来。
走到一楼和盛佟砚一起用餐。
餐桌完全能够容纳得下八到十个人吃饭。
秦茵络不怎么会使用刀叉,双手笨拙得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牛排她只听过,却从未尝过。
因为不喜欢血腥的味道,所以自己吃的是全熟牛排。
牛肉的香气和酱汁的味道一齐迸发在口腔里。
是秦茵络没体验过的感觉。
桌子上还摆着烧鹅、进口鱼子酱……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茵络妹妹,你多吃点肉,应该都是你爱吃的。”
又要喂饱她吗?
秦茵络看着这些美味,却有些难以下咽。
她吃得很少,重新回到房间。
想到以后就要一直这样待在这里,秦茵络那该死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
秦睫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抛下自己,叫自己在别处自生自灭吗?
她现在得到的一切全都是盛家给的,那么她自己呢?也要毫不保留地给盛家吗?
秦睫没有提过婚约的事,也没提她会在盛家待多久。
盛家没有管束妨碍她的自由,但秦茵络却觉得自己是被关进牢笼的鸟儿,在盛家禁了足。
攥拳的双手重重地捶在床上。
眼泪似一粒粒珍珠般连成串落下,一股脑儿的委屈瞬间涌出。
她越是哭,声音就越是粗哑。
佣人晓迎发现房门锁着,担忧地叩门:“秦小姐,你怎么了?你是在哭吗?”
哭得时候喉咙还是会疼,痛苦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哑音。
施舍还是厌恶,秦茵络都没办法接受此刻的自己,她把自己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藏着,缩进一个壳子里。
只要那样,她就安全了。
没人能够揭开她的伤疤,深深坠入的无力感,叫她难以忘怀那种感觉。
晓迎只好找到盛佟砚,自己确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盛佟砚只抬头望了眼她的房间。
低醇嗓音说道:“让她哭会儿,离家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晓迎:“可……我知道了。”
照常上学、按时回家,秦茵络表面上看似已经适应了在盛家的生活。
在学校低头、在家里低头,秦茵络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
女人不在家还好些,只要在家,随便一点小事都能把秦茵络数落个没完。
秦茵络知道,她只是盛家“捡来”的一只野猫野狗而已,看她可怜,就丢给她吃的。
能够躲避风雨的住所,不是盛家别墅,只是自己那几十平的房间而已。
按照邬城的话来说,盛家是在“收留”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摆好位置。
狗还知道别人给它食物的时候摇尾巴呢,她就更该是了。
忍耐、忍耐,一夜又一夜的忍耐。
是不是睡着了就不会痛苦了,秦茵络总会做梦,梦里的她都是快乐的,没有了烦扰。
秦茵络在盛家观察着每一个人。
他们都是快乐的吗?
管家老俍每天都乐呵呵的,笑容满面地看着别人,说话也很温柔,他该是快乐的。
盛家的那些佣人似乎也很快乐,听晓迎说,她每个月都能得到丰厚的薪水,又包吃包住,所以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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