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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患寡——张佳音【完结】

时间:2023-02-02 15:46:14  作者:张佳音【完结】
  “我不想的……我没有办法……我一个寡妇能如何?”
  杜织娘泣不成声,“招儿,娘命不好……对不起你……”
  女子艰难,名声若是坏了,流言如刀可要人命。
  她确实很可怜,如此懦弱也不能全都归结于她的错。
  可能是自小受到的观念教育,可能是成长的环境,可能是被打怕了……
  旁人没有权力妄加指责,同为女子也不该苛责。
  但施晚意还是没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而招儿木然地看着她娘自怨自艾。
  施晚意不对杜织娘多言语,转向李招儿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多救自己几次,不放弃自己,你做到了。”
  招儿瘪嘴忍着泪。
  施晚意认真道:“但我没有责任帮你,你得靠自己争取,证明你不是永远待在泥坑里的烂泥,不要祈祷别人永远对你有善心。”
  招儿擦掉眼泪,重重地点头。
  施晚意这才将目光放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拿我的织坊当什么?”
  施晚意看着她的婢女,“养老吗?”
  陪嫁婢女面有愧色,“婢子知错。”
  施晚意又看向文娘子,“谁给你的权力擅作主张?”
  文娘子慌地跪在地上,求道:“娘子,我知错了,求您别赶我走……”
  绣坊和染坊的小管事皆屏气息声,大气不敢出。
  一个小小的织坊,几十个人,总管放松疏忽,小管事有点儿微末的小权力,飘得不知所以然。
  连主家的话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施晚意淡淡道:“文娘子,我可以不赶你走,以后你便不是织坊的管事,罚你拿下品布的工钱一年,若是有悔改,一年后再按照你织出的布得工钱。”
  “不满意这个惩罚,请便。”
  “我愿意受罚,谢娘子。”
  不能再当管事,文娘子自然失望,可好过被赶出织坊。
  至于陪嫁婢女,施晚意降她去做织坊的管事,“总管我会另派人来。”
  陪嫁婢女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对文娘子是否有不满,只有她自己知道。
  施晚意敲打完织坊众人,便扬长而去。
  她从城南回到陆家,天色已经暗下来,得知陆侍郎找过她,便派了个人去外院,说明日再拜见。
  陆侍郎得知她回来这么晚,目露不满,没当着施晚意的下人说什么,但等她一走便起身去了正院。
  这两个月,他几乎没踏足正院。
  老戚氏对他心冷了,他突然过来,躺在榻上眼都不睁,也不招呼婢女给他端茶送水。
  她苍老不少,长时间未见,格外明显。
  陆侍郎瞧着她那老态,坐到较远的圆桌边,板着脸道:“你要一直养病下去,连二娘和四郎的婚事也不管了吗?”
  府里的事情,必然不可能完全瞒得过陆侍郎,不可能丝毫不怀疑。
  可他就是装聋作哑。
  老戚氏冷笑,“府里没人敢苛待我,我安心养老,省心了。”
  陆侍郎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四郎也就罢了,二娘的婚事得管。”
  “府里有个好儿媳,长嫂如母,吩咐给她,谅她也不敢给二娘找差了,否则吐沫星子便要淹死她。”
  老戚氏这些日子冷静下来,也想清楚些了,她再不喜施晚意,这个大儿媳变再多,也不是个阴毒的性子。
  倒是陆侍郎,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他无利不起早。
  老戚氏左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靠儿子女儿也靠不上陆侍郎,便冷嘲热讽道:“老爷要是有什么打算,还是直接跟咱们那大儿媳说去吧,我再不会出这个头。”
  陆侍郎霎时恼怒,“我有什么打算?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二娘?”
  老戚氏闭上眼,摆出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来。
  老夫妻两人已是两看两相厌。
  “你真是越老越不像话。”
  她这样,陆侍郎拿她没办法,拂袖而去。
  老戚氏待他走了,才睁开眼。
  她不能出正院,不能插手府里的事儿,但儿子女儿来请安问候,没人会硬拦。
  二房夫妻不想落人口舌,想来请安,老戚氏直接让人拦在正院外,并不见他们。
  两人也就不再来了。
  三郎陆代和四郎陆值都在读书,并不日日来,只陆芮每日晨昏定省都不落下。
  老戚氏只让他们进来。
  第二日一早,陆芮照常来请安。
  她经了先前的事儿,性子沉静不少。
  老戚氏疼亲生孩子是真的疼,招呼陆芮到跟前,道:“你父亲昨日来,说起你的婚事。”
  陆芮怏怏,“娘您不管事,谁还能细心操持我的婚事,就当女儿在府里多陪您两年。”
  “说得什么话。”老戚氏轻拍她,“不会的,你父亲既然提起你的婚事,施氏就不能推辞。”
  陆芮提不起劲儿,“那又能如何。”
  老戚氏问道:“这些时日跟你二嫂一起管家,可上手了?”
  陆芮微抬起下巴,“自然,有娘您在背后指点我,我比二嫂做得还要强呢。”
  “瞧你得意的。”老戚氏轻戳她的额头,面上终于畅快几分,“好好学,日后出嫁,对你好。”
  陆芮面露失落,“娘,您就别说那些教人不高兴的事儿了。”
  “怎能不说,你到岁数了。”老戚氏顿了顿,问道,“你又几日没见到施氏了?”
  陆芮撇嘴,“七八日了吧,上次是在花园里见着的,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都瞧见我了,还当没看见似的逛园子。”
  但她也没凑上去问好。
  陆芮提起来,便忍不住抱怨:“府里的事儿全都甩给我和二嫂,不管家还想一出是一出,荷花池里养锦鲤多好,非要养能吃的鱼,多难看。”
  “还有花园里的月季,白色多雅致,非要换成红色,艳俗死了。”
  “她还支钱打金饰,我大哥才去一年,就花枝招展的。”
  老戚氏沉默地听她唠叨。
  陆芮末了,来了一句:“娘,我觉得她奇奇怪怪的,您说她都管家了,怎么还舍得撒手呢?”
  老戚氏哪能知道施晚意的心思,只是叮嘱她:“你父亲若是跟你说什么,且别听他的,先来跟我商量。”
  陆芮答应。
  而施晚意昨日在外折腾一天,懒得起,今日就没出府去找书生。
  陆侍郎下值回来,不好单独跟儿媳交谈,便叫施晚意和祝婉君一起过来。
  他是长辈,直接开门见山提起陆芮的婚事,“你们母亲如今养病,二娘的婚事,合该你们做嫂子的张罗。”
  祝婉君管家之后,不像从前那么谨小慎微,听公公如此说,便看向长嫂。
  施晚意笑容不变,“您说的是,二娘的婚事,是该相看起来了。”
  陆侍郎见她没有推脱的意思,露出满意之色,“日后便多带二娘出去赴宴,与各家相看相看。”
  “若有合适的邀请,我便带二娘出去转转。”施晚意应承的干脆,不过紧接着就话锋一转,“只是可惜我在京中没有多少相熟的夫人,几乎没什么邀请。”
  陆侍郎状似无意道:“大公主的夏日宴,不是给你送了请柬?届时京里的青年才俊和各家娘子皆会去,兴许在宴上,二娘便有中意的人选了。”
  原来是看中大公主的夏日宴了。
  施晚意面上不显,笑盈盈道:“若是顺利,自然再好不过。”
  陆侍郎道:“有你领着,定然顺利。”
  祝婉君瞧着两人神色,也不插言,暗自琢磨。
  待到妯娌俩相携离开外院,祝婉君才轻声问:“大嫂,你说父亲是不是有中意的人选了?”
  施晚意漫不经心道:“我是猜不着的,先打听打听哪家会赴宴。”
  祝婉君点头,停了片刻,问道:“二娘的婚事,大嫂如何看?”
  施晚意不如何看。
  陆侍郎要是真有想法,不影响她她也不会插手。
  陆侍郎要是指望她相看,她也有经验,一本名册送过去,由陆芮自个儿选便是。
  施晚意不烦恼这个事儿,对祝婉君道:“不急,没事儿我便回东院了,我院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东院能有什么事儿?
  祝婉君想起她上次找过去,大嫂正和婢女们投壶玩儿,无言以对。
  她不说话,施晚意就要走人。
  “大嫂。”
  祝婉君忙叫住她,“三弟妹产期近了,我听说她紧张太过,大嫂可要与我一道去三房瞧瞧?”
  施晚意院里是真有事儿,便道:“明日吧,明日我与二弟妹一道去。”
  “那我明日叫着大嫂。”
  “行。”
  施晚意答应下来,便匆匆离开。
  祝婉君瞧着她背影,实在好奇她急着回去忙什么。
  施晚意确实一摊子事儿。
  她有一摊子食材要穿成串儿,晚间打算烧烤。
  没有辣椒和孜然的烧烤,没有灵魂,只能从旁处努力。
  施晚意得指点厨子,多弄出几种口味来。
  可她出现在膳房里,给厨子带来极大的压力,同时,一个厨艺不好只长了一张嘴的门外汉,也带来不少麻烦。
  最麻烦的是,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多嘴,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
  膳房的厨子初时还听听意见,她想要什么口味,便尽力腌制或者配制调料。
  但她说着说着,渐渐离谱,用醋腌肉烤给姝姐儿吃实在有些过分了。
  厨子便假装忙碌,趁机吩咐人去搬救兵。
  不多时,宋婆子走进厨房,威严道:“娘子,您别在膳房指手画脚了,不如看看,喝什么酒。”
  施晚意本来就有些无所事事了,才闲的瞎指挥,一听酒,立时便跟着宋婆子走了。
  她的藏酒几乎囊括整个大邺所有的品类,可惜她酒越存越多,酒量长得极慢。
  施晚意挑花眼,选了许久,最终选了梅子酒。
  傍晚,陆姝不止一人回来,还带回了施春浓。
  她们姐妹俩这几日见得,属实频繁了。
  施晚意冲姐姐挤眉弄眼,扔给她一壶酒。
  施春浓单手接住,拔下酒塞,仰头便豪爽地饮下半壶。
  施晚意略羡慕地看她一眼,转而招呼人烤起来。
  全都准备好,就等她们俩了,她们一到,篝火也点起,瞬间庭院便亮堂起来。
  肉不能马上烤好,陆姝闻着味儿馋极,便起身去前院找陆一钊。
  “阿弟,你要过去吃烤肉吗?有篝火,很有趣的。”
  陆一钊婉拒:“我不去了,再读会儿书,便睡下了。”
  “那等烤好,我给你送过来。”
  陆一钊笑道:“阿姐不必管我。”
  陆姝挠挠头,“你是因为守孝吗?我听人家说,其实小孩子不用太严苛。”
  “有一点这个原因。”陆一钊不否认,“我要科举,当然要自束,不过我不要求阿姐,阿姐高兴便是。”
  陆姝也不强求他,看看他手里的书,道:“若是不守孝,你明年就能跟四叔一起回乡考童试了。”
  “无妨,多学一年,学问更扎实。”
  “老学究。”
  陆姝嘀咕一声,转身出去。
  待回到篝火边儿,肉有熟的了,陆姝拿起一串儿,边吃边感叹道:“也就是阿弟,换个老古板唠唠叨叨,我都忍受不了。”
  她脸上映着火光,神情配着语气,像个大人似的。
  施晚意和施春浓皆忍俊不禁。
  陆姝撸串儿,闻到梅子香,望过去,舔嘴唇馋道:“娘,我能尝尝吗?”
  施晚意拒绝:“小孩子不能喝酒。”
  陆姝嗅了嗅,“没有酒味儿,我就尝一点。”
  她伸出小手,比了个一点点,“娘,就一点。”
  陆姝为了尝一口,放得下脸面,干脆撒起娇:“娘~”
  但她学武晒得越来越黑,比以前瘦也比以前壮,撒起娇格外膈应人。
  施晚意不由嫌弃,“行行行,给你尝尝。”
  陆姝马上眉开眼笑,伸手要接杯子。
  施晚意挪开手,取过筷子,蘸了一点酒,“喏。”
  陆姝:“……吝啬。”
  但她还是接过筷子,舔了一口,尝尝味儿,“酸甜的,没有酒味儿,娘,你给我倒一杯嘛。”
  她又作出一副要撒娇的姿态,还扭肩。
  施春浓也受不了,轻斥道:“什么作态。”
  然后又对施晚意说:“给她喝吧,不妨事。”
  “看在你姨母的面子上。”施晚意这才让人给她拿了个杯子,强调,“不准多喝。”
  陆姝满口答应:“知道了。”
  但不过几炷香的功夫,陆姝当梅子水一样喝了好几杯,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不准陆姝多喝的施晚意便打着晃,向前栽去。
  若非施春浓眼疾手快,拦住她,施晚意就要对着篝火磕一个。
  陆姝笑得极欢,故意背着手,到醉倒的生母面前晃,啧啧道:“连小孩子都不如,跟小孩子一桌都要被嫌的。”
  “莫说风凉话了。”
  施春浓一手扶着施晚意的背,一手托着她腿弯,轻松地抱起人,送她回屋。
  陆姝也吃饱了,跟在她身后,兴奋道:“姨母,我们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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