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曾出声的齐筝忍俊不禁,提醒:“母亲,莫要被二娘带跑了思绪。”
施晚意委屈地看向齐筝。
齐筝对糟心小姑子十分冷漠,无视她。
施老夫人想了片刻,才回想起她本来要说的话,认真叮嘱:“人家对你好,你好生对人家,莫冷了未来女婿的心。”
施晚意有数。
姜屿那样的人,摆明了不容她推拒,她也不是不喜欢姜屿,何必矫情地“你追我逃没完没了”,当然,为了刺激除外。
她既然答应成婚,自然就有面对的准备。
况且姜夫人年富力强,姜屿有弟弟弟媳,府里还有那么些下人,宗妇又如何,没什么好愁的,什么路她都能推平。
施晚意回复老太太的担心:“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的。”
施老夫人仍旧唠叨不停,施晚意借口要去接陆姝,才终于脱离。
齐筝送施晚意,离了堂屋,便斜了她一眼,肯定道:“你先前养那个书生,就是姜二郎吧?”
施晚意摸鼻子,“就知道瞒不过大嫂。”
“再是光风霁月,世家子的骄傲,恐怕也不容你找别人。”
齐筝对姜屿印象好,真信了姜屿爱慕施晚意多年的话。
施晚意没否认。
齐筝瞧她,无奈地摇头,“年轻人真是能闹腾。”
“大嫂也年轻呢。”
齐筝没理她的吹捧,转而道:“姝姐儿知道吗?”
施晚意认真地点头,“先前稍稍提过一点,今日我回去,便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跟她好好说说,别因为这事儿伤了母女情。”
“嗯。”
施晚意顺路去二房新宅接了陆姝和陆一钊,回府后留下陆姝。
陆姝满眼疑惑。
跟女儿坦白藏在暗处的男人,感觉还挺新奇。施晚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有件事与你说。”
“什么事?”
“自咱们分家出来,便有人想与我结亲,今日,有一家直接到你外祖家提亲了。”
“什么?!”陆姝震惊,“提亲?!跟你?”
施晚意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追问:“你震惊的是提亲,还是跟我提亲?”
语气里满满的威胁,大有她要是回答第二个,就大义灭亲之意。
陆姝:“……”
“嗯?”施晚意眼神危险。
陆姝吃她的和她的,不得不识时务地低头,“您是貌美又有钱的寡妇,有众多人求娶很正常,就是太突然,我才惊讶。”
施晚意复又恢复慈母之色,娇羞道:“没想到我这个母亲在女儿眼里,这样好~”
习武之人,最讨厌矫揉造作,陆姝满脸复杂,闭了闭眼深呼吸。
是亲娘,忍。
平复后,陆姝问:“同意了吗?是谁家?”
竟然很平静。
施晚意道:“姜家,就是送过你见面礼那位。”
她看陆姝情绪还好,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姜屿箭术极好,陆姝自然忘不了。然而即将有一个继父,陆姝还是沉默下来,不由自主地情绪低落。
施晚意看着她渐渐垂下的小脑瓜,状似没心没肺道:“我明日就去庄子上,你和陆一钊是随我去,还是留在城中读书习武?”
陆姝抬头,“不筹备婚事吗?嫁妆、嫁衣……”
施晚意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可不管,去庄子上是我早就定好的行程,我不改。”
陆姝小大人一般皱紧眉头,“你自个儿的婚事,你怎么这么不上心?”
可她心里,不自觉地舒服了很多。
“成亲嘛,一回生二回熟,你还小,等你长大就习惯了。”
陆姝满脸“你别以为我是小孩儿就骗我”的神情。
施晚意拍拍她的肩,又问她跟不跟着去庄子。
陆姝认真思考,摇头,“阿弟还得跟先生读书,我也要习武,而且……我答应三婶,要去陆家看祖母。”
施晚意眉头一动,今日姜施两家定亲的事儿传开,老戚氏难保不会对陆姝说些有的没的。
她想了想,问道:“你担不担心我又成亲,会不要你?”
陆姝肯定有情绪,但她习武之人,坚决不承认,“呵,我怎么可能会担心?你瞧不起我?”
施晚意瞧着她挺胸抬头撑起气势,心下暗笑,表面上则是感叹:“也是,你长大定然比我厉害。”
说她厉害,陆姝心里美,却又忍不住幽幽道:“而且,你常常甩下我出去玩儿,我早就看清你了。”
施晚意这个贪玩的亲娘无从辩驳。
第二日,施晚意便告别宋婆子和陆姝、陆一钊,欢快地乘马车奔向城外。
她是真走啊。
留守的老少三人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而施晚意走了,姜施两家定亲的消息却引爆了京城。
流言再离谱不过是流言,可离谱的流言成了事实,所有得知消息的人有那么一瞬,都失语了。
竟然定亲了?!
流言是真的?!
姜屿和方既清的官职,又有了方便,很快便在京城铺开新的传言——姜二郎痴心多年,抱得美人归。
姜屿是京城极负盛名的郎君,少年得志,青年居高位,娘子们钦慕他,郎君们敬佩他,但他一直不成婚,也是京中常议论的事。
不是没人猜测他有爱而不得之人,可人们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爱而不得。
现下有了“神女已嫁,襄王苦等”的传闻,那么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才子常和风流配,痴情却更难得。
即便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实在有些魔幻,即使许多人都说施晚意这个寡妇不配,但坊间对两人之间如同话本一般曲折的缘分,确确实实议论得热烈沸腾。
甚至超过为太后寿诞而来的各国使臣。
不过无论如何讨论,有一点,是所有人都认同的——姜屿各方面都强过施二娘子的亡夫陆仁,施二娘子二嫁更好,肯定有不俗之处。
陆家人在各种异样的目光下,心中愤恨,却也没法儿反驳。
怎么反驳?姜屿还真就处处比陆仁强。
陆家人气闷不已,除了必须出门的陆侍郎,其他人全都闭门不出。
老戚氏更是在正院发了一场大火,她院子里的木制物件儿在施晚意走后就换成了陶瓷,一下子又碎一地。
戚春竹管家,瞧见的时候,肉疼一瞬间盖过知道施晚意再次高嫁的嫉妒。
“母亲,您舒舒气,莫气坏了身子。”
老戚氏胸膛起伏,无法不生气,“大郎的死可是跟那姜家有关,她竟然要嫁去仇人家,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是有关,可仇人……也算不上吧?
戚春竹只敢腹诽到这儿,当作“究竟是谁不可理喻”这一句腹诽从来没出现过,同仇敌忾道:“大嫂确实有些过分。”
“你还叫她大嫂?她不配。”
戚春竹便改口,“施氏愧对长兄。”
老戚氏满脸恨意,“我不会这么算了。”
戚春竹犹豫,“姜家势大,万一得罪了他们,三郎和四郎的前程……”
老戚氏汹涌的恼恨一滞,恶狠狠瞪向戚春竹。
戚春竹忙建议道:“母亲,姝姐儿和钊哥儿明日不是过来吗?不如……”
老戚氏眼神幽暗。
隔日,陆姝和陆一钊来到陆家。
府里下人看到两人,尤其是陆姝,神情尤为诡异。
陆姝全都当作没看见,陆一钊更是目不斜视。
老戚氏一见到两个孩子,便将他们揽在怀里,“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自从分家出去单过,陆姝和陆一钊也不是第一次回来请安,可却是头一遭被如此对待。
两人在老戚氏怀里对视,陆一钊虽年少却已经颇有城府,眼睫微垂,立即便猜到祖母有目的。
陆姝则是敏感地觉得别扭。
而老戚氏到如今仍然没有去掉轻视的毛病,依旧傲慢,只稍作表现,便展露她的企图。
老戚氏作出怜惜之态,对陆姝心疼地说:“你娘改嫁,对你如何打算的?难道要陆家的姑娘寄人篱下吗?我可怜的姝姐儿。”
陆姝不解:“为何寄人篱下?我们有自己的家啊。”
老戚氏越发心疼地看着她,“难道留你们两个孩子自生自灭吗?你们是陆家的孩子,再不济也有陆家,回来,祖母疼你们。”
陆姝和陆一钊对视一眼,他们自生自灭吗?
陆姝道:“祖母,我和阿弟两个人在家,挺好啊,每日照常上课,吃喝也和从前一样……”
“你们还没切身经历过那样的难处,如何能体会……”老戚氏欲抹泪。
陆姝挠挠头,“能体会啊,我娘去庄子上玩儿了,至少半月才会回来,如今就我和阿弟在家啊。”
老戚氏动作一滞,随即怒道:“做母亲的,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陆姝:“……祖母,我娘不是一直这么不负责任吗?”
老戚氏:“……”
陆一钊低头忍笑,肩膀微颤。
老戚氏没瞧见陆一钊的神情,面色冷了冷,仍然是一副为他们担忧的口吻,“她改嫁去姜家,将来必然会有别的孩子,你们身份尴尬,姜家恐怕不希望你们跟她联系太紧密,到时候你们如何自处?”
这是个极现实的问题,陆姝是亲生女还好说,陆一钊这个庶子才是真的身份尴尬。
陆一钊不由望向陆姝。
陆姝沉默。
老戚氏嘴角露出个隐晦的笑。
陆姝的神色越来越复杂,忽地长叹一声,“唉——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娘,他好可怜啊~”
老戚氏的嘴角僵住。
陆一钊紧抿嘴唇才能克制住即将溢出的笑意。
然而陆姝甚至觉得,那个姜大人也有点儿可怜。
她听宋嬷嬷说,那位姜大人公务繁忙还亲力亲为筹备婚礼,她娘……略拿不出手。
陆姝忧愁:不会退货吧?
第88章
京城里因为姜家和施家定亲的事儿沸沸扬扬,庄子上却是格外清净。
正是热的时候,河边极凉快,施晚意便整日整日在钓台上消磨时光。
钓台上新修了钓亭,坐在其中,凉风习习,一边钓鱼一边看话本,亦或是和婢女们玩儿棋牌,好不自在。
姜屿派人一天一封信送过来,顺带取走她的回信。
他在信中还调侃施晚意“乐不思蜀”,施晚意坦率地承认,反过来调侃姜屿几句。
他们之间的通信,一开始是隐晦的暧昧和撩拨,慢慢变得随意熟稔,就像是亲密的朋友。
姜屿会说说他上值时碰到了什么事儿,有什么有趣的人,跟友人吃了什么美食要请她也品尝……
他不厌其烦,施晚意也注意到了她对姜屿渐渐不设防,不过婚事都定了,习惯了这样仿佛日记一样的通信,就没收敛,依旧想到什么写什么,吃喝玩乐,吐槽话本,甚至一朵好看的花、有趣的草、掐架的鹅……都会出现在她的信中。
偶尔姜屿提起京中新奇的事儿,施晚意好奇心起,便会回信追问后续,深挖内情。
姜屿全都满足她,十分放得下世家子的端谨,饶有兴致地跟她在信中聊这些,甚至连京中对他们二人的议论,也都拿出来跟施晚意闲谈。
因为有个消息灵通的未婚夫,施晚意不在京中,却掌握着京中一手的资讯。
京中那些对两人好奇的人,大概想象不到,这对京中风云人物的相处会这么朴实无华。
今日,施晚意收到这封信,姜屿在信上提及了刚到京中的邻国来使,又说姜家和施家在商议婚期,他希望婚期尽早,施家想多准备准备,明年成婚。
姜屿明着问施晚意的意见,偏又多提了一句他们两个都“血气方刚”。
施晚意:“……”
他真的很懂怎么勾引她。
送信的护卫没有立即带着上一封回信回去,恭敬道:“大人命属下带您今日的回信一起回去。”
施晚意只得派人取纸笔来,趁着磨墨的功夫思忖,然后提笔,谨慎落字。
她不反对早成婚。
姜屿拿到信,颇为愉悦,直接拿着信找到姜夫人。
姜夫人一看信上明显斟酌过的措辞,下意识便怀疑姜屿又对人家娘子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了。
姜屿对上母亲怀疑的眼神,淡然道:“重点是,您的儿媳妇能早些进门。”
姜夫人闻言,便派人送信去施家,打算再去谈一谈婚期。
而姜屿的护卫还代施晚意送了一封信给宋婆子,由宋婆子转交给施老夫人,信中表明姜屿询问她关于婚期的意见。
施家人没想到他们还在据理力争,直接被偷了后方。
施晚意提议折中,定在年底。
男女婚事,女子一方为了表现女儿贵重,刻意表现得矜持,甚至有些会太过而显得拿乔。
旁的人家,丧夫的女儿改嫁到高门,生怕出意外,恐怕恨不得立即成亲。
施家当然没有拿乔的意思,他们是真心疼爱女儿,不想施晚意的婚事有一丝敷衍,往后教人轻视。
齐筝道:“若是定在年底,时间还算充裕,足够备新的嫁妆,二娘和姜大人都不小了,早成婚也能早些生育。”
击中名门。
于是姜夫人上门时,施老夫人便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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