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诚很高兴,终于可以向谢寻意汇报他这一个多月的工作:他不可思议地为公司谈下了孟朝熙的代言,而且代言费非常低,一年不到五十万。时诚觉得这么划算的买卖不做,简直天理不容。而且在和孟朝熙经纪人以及他本人接触的过程中,时诚觉得他的团队非常敬业专业,尤其孟朝熙本人很亲切。
时诚也疑惑为什么孟朝熙这种咖位的明星会愿意代言孤鹏这样不知名的品牌,他也提出了疑惑。结果孟朝熙说:“我是榕城人,以前一直穿孤鹏做的校服,很有感情。我非常希望我们榕城的品牌越来越好。”
时诚很感动,和谢寻意说起这事的时候还很动容,顺便不断向谢寻意证明自己是对的:“有些机会看着渺茫,但是去争取可能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谢寻意的脑袋还很重,听着时诚的话是一愣一愣,心里哪哪都不得劲不舒服,半晌她说道:“这代言不能签,我不同意。”
时诚震惊,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孟朝熙是流量明星是个歌手,不是我想要的代言人,和我要定位的品牌调性不一样。”谢寻意很生气。
“我们之前都以为他会很贵,所以没打算找他,不是吗?但是现在他的代言费,我们可以负担得起。我们一年的广告费预算在两百万左右,为什么不能和他合作?而且我都谈到签约了,他的团队明天会来我们公司!”时诚急道。
谢寻意气到头又开始疼,缓了口气,柔声说狠话:“时大哥,谁给你的权限决定公司战略层面的事情?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离职,要么让他们别来。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谢寻意挂了电话,感觉自己气到要升天了。她躺在床上开始咳嗽,咳完侧过身想睡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她爬起来换衣服化妆去了公司。
谢寻意才到公司,时诚就着急要继续和她谈孟朝熙代言的事,一下就撞在谢寻意枪口上。于是,两人关上门吵了半天。时诚一个劲想说服谢寻意,他说公司里的年轻同事知道孟朝熙要代言孤鹏的事,都很开心,觉得自己的品牌档次不一样了。
不想谢寻意听到这事火更大,呵斥道:“还没有确定的事情谁允许你在公司里大肆宣传?他们还觉得工资翻倍会很开心,你怎么不给他们都加工资?他不是我要的代言人,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们是运动服品牌,要做的是专业兼具美感潮流的运动服,专业在前面,不是随便请个明星做花架子就可以,你听明白这件事情了吗?如果你还是不明白,那你只需要明白前面一点,你老板不要这个代言人,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时诚瞪着谢寻意,生气道:“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公司!谢哥在的时候,我就是做这些事,你让我不用管了是什么意思?你真的要我离职?”
“你要是不服我,总是一意孤行,你不离职难道我离职?”谢寻意反问。
时诚语塞,最后生气摔门而出。
不一会,陆双敲门而入和谢寻意说:“谢总,时经理说要去人事办离职手续,我该怎么办?你同意他离职了吗?”
“他真要离职按正常流程,哪有想走就走。”谢寻意冷声说道。
“那,那我知道了。”陆双一头雾水。她在下午也听说了公司邀请孟朝熙代言的事,正兴奋在和她一个孟朝熙的粉丝朋友说这事,结果忽然时诚要离职,她感到很尴尬心虚。
陆双回到位置上,打开微信打算和朋友说刚发生的事,不想对方给她发来一条微博链接,兴奋和她说:“孟朝熙去参加综艺了,完全搞不懂他的路数了。他真的还要代言你们公司的衣服吗?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事情啊。”
陆双哑口无言,不由心想是不是时诚搞错了这件事,让谢寻意空欢喜,才被她盛怒开除。可是第二天,她在公司的会客室里真见到了孟朝熙。
而谢寻意合上会客室的百叶窗,出来严肃对所有人说:“都不许拍照。”然后关上了门。
第六十一章
会客室里,孟朝熙端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然后看向落座在他对面的谢寻意,他的帽子墨镜和口罩都已经取下,对面的谢寻意却还戴着口罩,且微微皱眉看着他。
孟朝熙在这时忽然想起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他以前几乎没见过谢寻意皱眉,她的眉头总是舒展而柔和,眼睛里都是笑意,梨涡若隐若现。眼前的谢寻意已经不是从前的谢寻意。
孟朝熙想着微微笑了笑,开口寒暄道:“好久不见,寻意,上前见到你都没有时间好好叙旧。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不错。”谢寻意简单回答道。
“你感冒了吗?”孟朝熙问道。
谢寻意点点头,很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声,而后说道:“我没想到你今天会独自来,代言的事很抱歉,我们时经理未经公司同意,擅自做主和你们谈了代言。好在合约还没有签,这事就作罢吧。”
孟朝熙闻言望着谢寻意半晌,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做你们公司的代言人?是哪方面的问题?我这边都可以谈。”
谢寻意听着孟朝熙这话,不禁眉头皱得愈深,但她很快舒展了不解,平静说道:“是品牌调性不合,你们没有任何问题。”
“需要我怎么做?在这个代言事情,我有完全的自主权,我和公司谈好了。”孟朝熙说道。
谢寻意闻言很惊讶,便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做我们公司的代言人?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差代言和商业活动。”
“为了你。”孟朝熙也没有掩饰,目光热切看向谢寻意。
谢寻意怔了两秒,震惊之余,谈公事的耐性也被磨掉,她缓缓站起身说道:“孟朝熙,我相信你走到今天肯定很不容易,好好爱惜你自己的羽毛。”
谢寻意的话让孟朝熙看到了时光的差距,他这几年时常觉得自己像在做梦,站在舞台上被人注视着,听着掌声捧着鲜花,他能感受到成功又觉得很失落。在喧闹和光辉之下,他总是想起高中的天台,和谢寻意在一起时的温暖,只有那些时候,他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安全感。他在成名之后,一直害怕坠下高台,但在重逢谢寻意的那一刻,他想如果高台之下是谢寻意,他会毫不犹豫纵身而下,恐惧再度从他心里消失。他渴望能重新回到谢寻意身边,渴望到以为上天会再次眷顾他,可谢寻意起身的反应给他浇了一大盆冷水。
他回到冰冷的现实徐徐低下头,正视他们之间变迁后的鸿沟,但他还想试一试,低声说道:“孟朝熙永远属于谢寻意。”此刻,他不是什么大明星,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
谢寻意浑身一颤,很多年前老旧不堪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回放,可惜原本绚烂的烟火都已经变成黑白。
“孟朝熙,我们在谈工作,不是感情。而且我也不会和你再谈什么感情,时过境迁,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你的未来星途坦荡,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谢寻意说道。
孟朝熙默默听着没说话,许久他站起身问道:“寻意,你以前一直说要去金洲,现在为什么留在榕城?”
谢寻意听到这个问题,想起在金洲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再想到吴新云和贺延忠,她便感到犯恶心,又一次皱起了眉。她停顿了片刻才能调整情绪,说道:“榕城也需要建设,在哪都是机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很多人为了来榕城就用尽了全身力气,我真的希望这座城市越来越好,能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能回来。而这座城市也能值得他们回来。我对榕城很有感情。”孟朝熙说道。他曾在这里等着谢寻意回来。
两人面面相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话半真半假,高尚的理想裹着自己的欲望,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最后,谢寻意很诚恳说道:“你真的不适合我们的品牌,感谢你的支持和喜欢。”
孟朝熙没接话,他微微俯身一件件拿起鸭舌帽墨镜口罩,他将帽子戴好看向谢寻意显得有些悲伤,他说:“过去那么久,我还是不能为你做什么是吗?”
谢寻意错愕,随即说道:“孟朝熙,你现在是个大明星,没必要在我面前可怜兮兮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是以前的孟朝熙。”
“你以前是可怜我吗,寻意?”孟朝熙苦笑问道。
“这种问题需要我回答吗?我以前对你怎么样,是哪种感情,你不会不清楚。不过,你想怎么感受就怎么感受吧。”谢寻意冷声回答。
孟朝熙愣神,谢寻意冰冷得像一把刀,他察觉到她变了,不仅仅是年岁的变化,更是性格的变化。他一时哑口无言,半晌问:“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和你分手,寻意?”
谢寻意一脸问号,她看到孟朝熙竟还深陷他们过去的那段感情里,她有些好气又难免有些心软,孟朝熙是她的初恋,而在那份感情里,她是付出包容的那一位,记忆里的他总是让她心疼。
“分手后没多久我就没怪你了,说实话我现在很能理解你当时的选择。对我来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要不是这次巧合,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你不用太介意。”谢寻意说道。孟朝熙和她分手的时候,她还没有尝过走投无路的滋味,但现在她尝过了,也体会过人情冷暖被自尊心卡住脖子的感觉。
孟朝熙再次陷入沉默,他戴上了墨镜和口罩,微微侧过脸透过墨镜看谢寻意,她被笼罩在暗沉的色彩里。
“寻意,你和贺禹为什么分手?”孟朝熙问道。
谢寻意措手不及,她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痛点的紧张,很快皱起眉头,下巴微扬客套疏远说道:“公事我们已经谈完了,很感谢你今天跑一趟。私事就不要叙旧了,我今天生病也不太舒服,就不招待你了。你现在到哪都受人瞩目,也不好在我们公司待太久。”
孟朝熙笑了笑没再追问,他察觉到谢寻意和贺禹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寻意,我让时经理推送了你现在的微信,我已经加了,希望你能通过验证。”孟朝熙临出门的时候,回头说道。
谢寻意微微颔首,目送他走出门,外面的办公室立马传来了不小的骚动。而谢寻意坐回沙发上,她感到自己又发烧了,头疼欲裂。
孟朝熙下了楼上了商务车,余览见他黑沉着脸小心试探问道:“事情谈得怎么样,朝熙哥?你都亲自出马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谈下来。”孟朝熙简单回答了一句。
余览震惊,说道:“对方提什么无理要求了吗?”
这个问题,孟朝熙没有再回答,只是看着窗外。
余览愤愤不平,说道:“你为了这个代言,都答应了 Lisa 姐上综艺了,这不是太亏了……”
“来日方长。”孟朝熙不耐打断余览。
余览讪讪闭了嘴。
孟朝熙思考了片刻,侧头和余览说道:“回金洲吧,我想去正霖那家游戏公司看看。能不能约到他们的蒋总?”
余览有些意外,点点头说道:“我让公司安排下。他们也想签你代言,估计可以安排。”
谢寻意下午提早下班回家休息,她到家就换了衣服躺床上睡觉,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在做梦,梦到她和潘宁还是小孩在老家院子里玩,跳橡皮筋很开心。惊醒的瞬间,她吓出一身汗慌忙拿过床头手机,见来电显示是林治平,她一下清醒了,赶忙接起电话,让自己热情打招呼:“治平哥。”
“嗯,尘尘,你在睡觉休息吗?”林治平还是听出了谢寻意声音里的疲态。
“没有在休息,今天有点感冒而已。”谢寻意解释道。
“是这样,你让我问的事情有回复了。我有个朋友留在肯尼亚了,就在内罗毕,你什么时候要去的话可以找他,我等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还有,我听朋友说你去内罗毕要找的经纪人邵云志,最近在金洲,你联系上他了吗?”林治平说道。
“我之前已经加了他的微信,聊过一回了。不过他没告诉我,他最近在金洲,我晚上给他打电话试着约约看。”谢寻意说道。
“嗯,你要是能在金洲和他碰面,就不用跑到内罗毕去。”林治平说道。
“好,谢谢你,治平哥。”谢寻意笑道。
林治平挂了电话,给贺禹回复信息:“谢谢。”
贺禹则回复过去问:“你找邵云志什么事?这个人很滑头,赌性很大,他说的话不要太相信。”
“好,我和尘尘转告下,是她找他。”林治平回复道。
贺禹正看信息,猝不及防看到谢寻意的名字,不由脑里空白了会,等回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锁上手机屏幕。
从榕城回来之后,贺禹也病了一场,发烧感冒一直昏昏沉沉,到今天才好一些。而在他生病的期间,蒋隆谈妥了游戏新的代言人孟朝熙,他没说什么,还是只想休息。他才知道情伤真伤人,几乎要颠覆他原有的三观,他曾经对工作充满激情,现在觉得赚再多钱也没什么意思。在国外的两年多,他心存希望回来能和谢寻意重归于好,现在最后一点希望破了,他感到生活无趣且冰凉。
二零一五年,他和贺延忠父子关系彻底破裂,因为贺延忠不同意两人结婚,向谢寻意和盘托出了所有事情。
二零一五年也是谢寻意大学毕业的那年,他们准备结婚。八月的一天傍晚下过雷阵雨,他在家翻看婚礼场地,等着谢寻意下班回来一起决定。门铃响的时候,他以为是什么访客起身开门,结果在门口监控看到淋得湿漉漉站在门外的谢寻意。他忙打开门,想拉她进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谢寻意却推开了他的手,抬起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痛苦质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贺禹?你知道我妈和我爸离婚的真实原因是不是?”
就是从谢寻意的这句话开始,他们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到谢寻意身上的固执和坚硬的棱角,她在真的受到伤害的时候,发怒起来像一只野兽,狠狠撕掉他们这一帮人身上所有虚伪的遮羞布。而他也被她打入死牢,他试图为自己找一个立场去自圆其说,结果都徒劳。他那时才知道,吴新云才是谢寻意内心曾经最坚硬的一块基石,那块石头垮了,就压死了曾经的谢寻意。
而现在他被谢寻意崩坏的石头压死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审视自己如何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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