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你怎么了,别,别吓我啊!”
白发小精灵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伸出两只小手试图堵住不断涌血的伤口,平日里向来聒噪吵闹的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
――她还没死呢,别哭呀。
虽然内心是这样无奈地想着,荧却因为失血失去了打趣的力气。在外界眼中,金发少女此刻脆弱得像月光一样,她面色惨白,金色的睫毛在挣扎般扑扇两下后,便无力地沉沉合上,呼吸也随之微弱下去。
坐在机械丸内部的与幸吉犹豫地看了躺在那边的少女一样,还是咬着牙操控机械造物转身,决定先配合那边的魈解决站在山崖上的诅咒师。
“夏油杰――!!!”
黑发的诅咒师自然不是傻子――在对面的夜叉爆发出恐怖的气势的那一刻起,便已经退到了另一处空旷的高地上。而因机械丸的这一声怒喝,本在专心对付半咒灵的诅咒师移开了视线,接着便发现那个在他计划中占比颇大的咒灵不见了身形。
“……”
“算了。”
诅咒师忽然语气平淡地吐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在机械丸向他冲过来之前,召唤回余下那几只还在与夜叉缠斗的咒灵。又在光炮抵达前,对着魈做出了个口型,
【下次再……】
投注了天予咒缚积攒数年的咒力化为汹涌澎湃的光炮,横冲直撞地像诅咒师战力的地方轰击而去,掀起的土石激扬起浩瀚的声浪,将余下的话语尽数淹没。
“……”
“――被他逃了吗?!”
巨大的机械造物用不符合其身形的敏捷冲到了刚刚被光炮轰击的地段――深深的沟渠内四散着被炸开的根须和石块,可偏偏没有一具属于人类的尸体。
看到了魈无声的点头,与幸吉愤恨地一拳砸在了控制室的内壁上,“可恶!”
待到他从被狡诈敌人逃走的挫败中回过神再抬起头时,原本站在那里的墨绿发的少年,原本躺在空地上的金发少女和白色精灵,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
“唉,没想到这次还真的被坏了好事……”
空间再度划开,借助一次性术式瞬移回了东京的诅咒师面上看不出喜怒。虽是抱怨,却像在感慨坏天气一样平淡普通。
――本已迈出的步伐忽的顿住了。
原来用于咒灵与诅咒师藏匿的那一栋建筑……不,该说是小半条街道,都化为了熔毁的残骸。漆黑的浓烟冉冉升起,除了少部分不可燃的建筑材料,其余皆像被投入锅炉的木柴那样,被焚毁得彻底。
“客卿,我们快回去吧,重云和七海先生的状况都不太好。”
一道虚弱又熟悉的声音从残垣中传来,而回应她的另一道声音则是沉稳许多,
“堂主,你亦是受了伤,不要乱来。”
――不过现在看来,倒也有些弥补。
・・
“……怎么了吗?”
原本艰难拖着重云走进传送阵的胡桃疑惑地眨眨眼,看向身旁突然顿住了的钟离。
“……”
被同伴询问的男人沉默了少顷,摇摇头,
“无事,只是挂念荧那边的状况罢了……还是先回去吧,若是负责此地安全的官兵来了,可就不好解释了。”
“说的也是。”
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原本站在那里的几人也随之失去了踪影。
第60章 我是文盲
高专的医务室, 在这天的下午格外的忙碌。
对此,刚把想来探视的高专众人无情轰出门外的家入硝子一边给手里的绷带消毒,一边不可置否地点评道:“毕竟可不是每天都能同时接收五个重伤患者的。”
而另一边站在药剂台上,正对着瓶瓶罐罐沉思的男人闻言莞尔, “劳烦家入医生了。”
站在那边的男性身姿挺拔如松, 半边被阳光笼住。而他的外在特征更是奇异, 叫人移不开目:左耳垂着雪白穗子, 眼末缀着两抹橘影,一尾赭棕长发留在身后, 以菱石束着,好似融化的金玉。
这样的打扮若是落到他人身上, 怕只会被说做缺乏男子气概。偏偏到了这位身上,却不显半分阴柔,只衬得一副好相貌。一双赤金瞳眸原该是不怒自威之相,而今却因漾着笑意,柔和不少。
而男人刚刚的言语虽短, 其内的礼数却未少半分。如温润玉石,不露锋芒。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对方都过于出色了。在礼貌的范围中端详了对方一会, 硝子终于忍不住挑起半边眉毛,一开口就先问了个怪问题:“……你真的是咒灵吗?”
“唔……”
男人先是“唔”了一声,抬起半只手支在下巴上, 在犹豫了片刻后,给出了回答,
“目前的话……以普遍理性而论, 确实如此。”
没留给硝子继续追问的机会, 男人抬手又指向刚刚他的那些发呆对象――足掩盖住小半面墙上的标着汉字的木质格子问道,
“这位家入医生,容我冒昧问上一句……这里的药材,可否供我一用?”
硝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见他说的是柜子上那一栏的汉方药材,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心里却对对方的举动有些好奇――当然再好奇也不能随意,出于医生的严谨,哪怕已努力收敛,但她还是问出了今天第二个怪问题,
“你会配药?”
对方颇为好涵养地颔首,似乎并不觉得冒犯,“略知一二。”
“那就随便用吧,不用计较。嗯……不过这里的药材不是太全。”没办法,汉方药她平时用的也不多,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用来解一点头疼脑热的小症的。
“无妨,已经足够了。”
既然得到了主人的首肯,对方也就不再客气,上前几步,熟练地拉开药箱――在取绷带之余硝子还瞥了一眼,男人拿的大部分都是些清心降火的药材,拿取,称量,配药,研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说不出的美感。
――看样子是个老手,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她再多操心了。
身为咒术师的家入硝子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走开了――没办法,对方虽然身上沾染着属于咒灵的诅咒气息,但他那身端稳高雅的气质,简直就像是迷雾中灯塔的白光一样醒目,足以蒙蔽视线和感官。
恐怕就算是最警惕的咒术师,与这位共处一室久了,也会不知不觉间忘了对方的身份,将他视为博学的长者敬重。
――虽然有些好奇该是从怎样的情绪或是执念中,才能诞生这样彬彬有礼的咒灵,不过现在还是治愈伤者的本职工作比较重要。
思及至此,硝子便扯开刚消过毒的白色绷带,彻底把注意力放回手下的工作上――反转术式是可以彻底治愈伤口不假,不过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连面对四个重伤伤号,对于校医小姐来说还确实是有些难办。
这位高专的校医一边给昏迷中的少女换掉染血的衣服,一边在心里回忆不久前的场景……
・・
说实话,一切发生的都挺突然的――家入硝子如每日那样,正无所事事地在留在校医室值守,顺便享受晚饭后难得的清闲时光时,突然就看见眼前闪过刺目蓝光:
先是明显状况不对的魈神色痛苦,浑身散溢着属于咒灵的煞气,同时怀里还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金发少女,两个一年级身上还都染着大团的血――还没等她问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就眼睁睁看见魈一言不发地把荧放在床上后,接着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之后,还不等她把两人安置好,又是冰冷不祥的蓝光闪过。这次是半边身子都破损得厉害的七海建人――犹记得上次他挂着如此严重的伤势还是在他就读高专的时候,连同着从没见过的棕发少女和冰蓝发少年。三人俱是重伤,身上的血仿佛流干了一样,凝涸成黑红血块,看上去异常惨烈。其中两个处于重伤下的昏迷状态,唯独那位棕发少女,虽然腹部位置有着恐怖伤口,惨白的脸上还沾着血渍,却依旧笑眯眯冲她挥了挥手,说了句“打扰了”后,便也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家入硝子:……
病房突然被重病患者塞满的校医小姐:……??!!!
只是过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医疗室便被填得满满当当。而在这群不速之客之中,唯独留下那位自称“钟离”,举止端雅的男性――本该在身为咒术师的硝子眼中划分进「咒灵」行列的男人,如今却态度诚恳地请求她帮忙救治自己的同伴。
【――「往生堂」啊……还真是桩稀奇的交易。】
家入硝子,虽然在诸多术式之中只掌握了反转术式,却因为她可以用反转术式医治他人这一极其稀有的能力,而被上层视若珍宝。
一直以来,她都担任着咒术高专不可或缺的后勤,可以说整个咒术界的重伤人员基本上都是被默认送到她这里来的。
――不过……医治被上层通缉的犯人,对硝子而言确实是特别的体验,不过也因此不能声张给外人了。
“唉,只能我自己来了。”
嘴上虽然轻轻地抱怨着,咒力的光泽却先一步在皓白手上亮起,奇异的力量状若火焰,其内燃烧着不属于此世的色彩,接着如水流般缓缓渗入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女体内。
・・
治愈伤势,照顾伤员……等到硝子终于结束这次治疗后,窗外的暮霭已经铺染更换为了沉沉的黑蓝夜色。
“就算伤势治愈了,但身体上的疲惫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消除。”
“辛苦您了。”
这次输出的咒力有些多,疲乏感阵阵涌上,而因长期保持同一姿势,筋骨也像抗议一样传来酸涩的感觉。结束工作的硝子简单活动了下肢体,正准备把沾了血的衣物收拾起来扔掉,却突然意识到室内正飘散着药材独有的苦香味,
“诶……这是在熬药吗?”
“嗯,主要是清神定心的,约莫还需半个时辰……”
钟离背着手,正静默地立于红泥小炉边上。从壶口袅袅升起的白雾倒映在那双赤金色的眸子之中。
他忽的叹了一声,接着便径直走向唯一反转术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始终在睡梦中死皱着眉头的魈的旁边。
骨节分明的手自背后探出,延伸出的指尖只一点,一缕金棕色的光便转瞬没入少年额间的紫色印记之中。待到那光消去,魈原本紧绷的眉眼也跟着一点点松弛了下来。
“这是……?”
明了身旁医生未尽话语里的疑问,钟离摊出半只手,微微一笑,
“见笑了,不过是……一点术式罢了。”
“魈这孩子,因为曾经的经历,所以时常为缠身的业障所苦。而我所能做的,不过也只是暂且赠他美梦一场,让他睡得安稳些罢了。”
“还有这样的术式吗?”硝子有些称奇,原本倦怠的棕眸因为感兴趣也起了神采,
“可以和我说说原理吗?”
――原理……?
――该说是仙人的法术吗?
……不过也好,趁这个机会,就同这里的人说明白了吧。
来自异世的神明先是有些怔愣,待到垂眸思忖,心中定下后,才轻笑着摇摇头,“抱歉,这并非是此世之人能学习的术式。”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段额外的故事……或许能作为补偿。”
・・
“荧,醒醒。”
“……”
钟离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躺在床上金发少女皱了皱眉,像是要醒――结果却只是翻了个身,然后便继续跟着枕边白发精灵一起呼呼大睡。
“真是……几日没见,就跟派蒙一样懒散了。”
实际年龄远比样貌成熟多的男人摇头吁了口气,摘下一只手套,接着又对着睡得正香毫无戒备心的旅行者,缓缓伸出那只空出来的左手――
“唔……”
眼见旅行者因鼻端呼吸不畅,不得不换为张口呼吸,眼睛也睁开了,钟离才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到身后,含笑着问道,“可是醒了?”
“嗯……嗯?钟离?!你怎么在这儿?”
原本还费力睁眼的荧先是下意识应了一声,紧接着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那熟悉的声线的所有者后,瞬间惊得坐起――然后就因为起得太猛,不得不扶住晕乎乎的头,嘴里还不住地发问:
“这里是往生堂?现在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你且慢些,伤势才好怎么便如此莽撞……唉,这里是你就读的那所咒术高专。”
看旅行者明明头还晕着,却还死抓着他的手,急切地一个接一个往外蹦着问题,钟离叹了口气,耐心地挨个回答道,
“那四只咒灵现皆已被祓除,而根据魈的说法,持有「狱门疆」的那名诅咒师想必也已经逃走了,至于其他人……他们很好,无需担心。”
・・
如所有曾有幸与钟离同游过的人所赞叹的那样:“钟离先生,是个妙人。”而当那份得宜的体贴,放在这位唯独得获神明青睐的旅行者身上,便更可谓是“近水楼台,独得月”了。
黑色手套被随意闲置在了床头柜上,凉爽秋风从窗户外吹入室内,撒落一地金黄光芒。钟离那两只玉石雕琢般的手此时指节微曲,平缓又柔和地帮闭目坐在床边的少女按揉太阳穴。
等到那双琥珀瞳眸再睁开时,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采奕奕,“舒服多了,谢谢钟离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钟离叹笑,
“走吧,他们,还有其余的人都在大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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