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空之中,自上而下俯视着的空地,除了荒芜裸露的土地,就剩下些残砖碎瓦。
如此大规模的毁坏,荧忍不住沉默了一下,但出于对神明的信任,她并没有急着提问的心思――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钟离亲自出手,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转移目光,将其重新放到了身旁低头不知思索着什么的钟离身上。
虽然不合时宜,但实话实说,比起那些早晚都会知道的经历,旅行者现在对神明解放神力后的装束更感兴趣。
关于这位岩国的执政神――摩拉克斯的事迹,旅行者在璃月游览期间,便已经从那里的人民处就听到过不少逸闻佳话了。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妇孺稚童,哪怕是璃月港才学会说话的孩子,也能不假思索地讲出他老人家一二个典故。
然而至于这位守护璃月千岁的岩王帝君具体形貌到底为何,就来平日里再善于`着脸说“得了吧,谁能有我了解岩王爷啊”的民俗历史学者,也最多只能翻来覆去地引经据典,描述他们在那些流传下来的传说图本里,所见过的似是而非的想象罢了。
如今,神明本人就站在她身侧,立于高天之上,低垂着金玉般的眸子,沉静而漠然地俯视众生。
太阳如今已经偏离了地平线,开始慢慢升入空中,灿烂辉光尽情泼洒在辽阔的大地上,又平等地照亮人世间的每处角落。
毕竟正事要紧。荧收回思绪,看着街道上游荡的零散咒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虽然在有了人造光源后,黑夜与白日的边界已不甚分明,但那也不过也只是近百年的事。人类的文明可是已经流传了万年,在人们心中,白昼与太阳依旧有着正义与光明的象征。
如果那些本就陷入惊慌的人们发现就算如今已是天光大亮,那些看不见却会袭击人类的怪物依旧没有消失,不知这两座城市有会陷入怎样的恐慌之中……
――不过,这担忧放到现在的场景,就显得没有必要了。
“钟离,你打算怎么做?”
旅行者侧过头,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身旁的棕发男人。
望着下方混乱的城市,神明垂目:“接下来,便是将那些咒灵尽数消灭。”
声音平缓,其间又似有悲悯之意,“毕竟这也是我同【他们】立下的契约之一。”
钟离抬起右手,岩元素汇集在他的指尖,绽放出了金棕色的光芒,接着便化作千万缕丝线,飘荡着垂落,慢慢隐入空气中。
“――岩牢。”
・・
即便太阳升起,依旧会留有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那又往往是藏污纳垢,诅咒恒生之地。
这条小巷并非什么人迹罕至之地,此时却寂静得有些诡异。
很快,沉寂被粗重惊慌的呼吸声打破了。
“呼……呼……”
心脏轰鸣,眼前眩晕,能够看清的也只有那在空中挥舞扭曲的、好似蜘蛛的足肢。
爬行的怪物有着与身躯不相符的迅疾速度,口器里滴着粘液,发出叽叽的尖细笑声。
“唔啊――!!”
男人被吓得几近崩溃,撑着瘫软的腿脚,试图逃离这死亡陷阱。
然而身后足肢与地面摩擦带来的O@声愈发临近,绝望随之袭上心头。
【――我要死了吗?】
怪物身上那股浓郁的腥锈血味已经近在咫尺。
下一秒,原本安静洒落在巷口的光线忽然扭动了起来,凝聚为实体,如丝线般根根分明,紧接着化为雷霆,直直从那人耳边擦过。
后面的呼吸声突兀地止住了,那人一个趔趄着跌倒在地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疑惑短暂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哆嗦着回头。
什么都没有。
先前流着涎水,追逐在他身后的怪物,仿佛只是他的白日噩梦。
然而无法抑制颤抖的躯体,干燥到要裂开的胸肺,还有口腔里浓厚的血味和残留在脸上的泪与汗水――他知道方才那绝不是幻觉。
短暂的错愕后,随之涌上的是止不住的后怕与深深的庆幸。
自己一定是为神明所救,这世上果然是有神明存在的……
男人就这样跪倒在地,簌簌落下泪来。
在失声痛哭的男人头顶,星点的金光缓缓消散,溶解在空中。
・・
同样的事情不知发生在多少这样的角落。无形的丝线渗入城市的一角一隅,像是能自动寻物一般摆动着,追索着咒灵的踪迹。不管追查到的诅咒是否是由那位诅咒师所操控或放出的,都无声无息地附着在k们的身上,接着便化为大大小小的岩造物,将其牢牢束缚在大小正合的牢笼之中,与之一同化为粉齑。
这一过程说难不难,但也并不算简单――对于摩拉克斯而言,繁琐而精微的操作比起力量,更耗费心力。
丝线像是被拉长的糖丝一般漫天飞舞,目力所及之处,能够看到的咒灵皆数消失。至于再遥远的地方,荧虽然看不到,但她知道结果必然也是如此。
如此足足过了数分钟,钟离才收回手。
他先是阖目缓了一下,才冲着荧笑笑,
“这里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去另一座城市吧。”
荧目露担忧:“没问题么?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累了。”
钟离摇了摇头,左耳的白色流苏跟着轻微晃动,他叹笑道,“无碍,只是想起了往事,有些头疼罢了……”
“让你见笑了。”
此时的场景何其熟悉,回想起来,如今他这一手精准操控「岩牢」的好功夫,倒也是拜璃月昔年那次水灾所赐。
无论过去多久,每每回想起那些曾令他退避三舍,粘腻恶心的水生怪物,摩拉克斯依旧会忍不住深深皱眉。
――唉,速速解决吧。
・・
待到最后一缕金线在指尖缓缓消散,强韧如岩神,也忍不住长吁出口气,神情也轻松许多,
“如此,便是解决了。”
“辛苦你了,钟离。”
荧有些愧疚,她忆起在先前在提瓦特游历期间,身为旅行者的她曾与钟离结伴同游璃月过一段时间。彼时的岩王帝君虽然自认自己已是个凡人,却依旧会为她讲些记忆里,那些已经沉淀了百千年的趣味韵事。
然而故事也仅仅只是些故事罢了,摩拉克斯很少会提及自身千年来所承受的「磨损」――可旅行者知道,他会放手璃月,化为凡人钟离,自然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无奈。
如今到了异世界,却不得不让他重新拾起这份力量……
荧忍不住抿住嘴,郑重地向他道歉与道谢,“抱歉,这次麻烦你了。”
“「朋友」,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钟离先是怔了下,接着便理解对方言下之意,他勾起唇角,神情柔和地拒绝了这份谢意,“况且,这也是我需履行的「契约」。”
岩神伸出手臂,在他摊开的掌心上方,方块形的白色咒物缓缓浮现。
――那正是关押着五条悟,让旅行者一行人为止苦苦寻觅已久的特级咒物,「狱门疆。」
此时这物件出现的是如此轻易和意外,荧愣了下,突然想起先前埋在心头的疑问,“对了,你先前所说的契约,是……?”
“……”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露出荧再熟悉不过的浅淡笑容。
眼看着对方但笑不语,荧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无他,每每这位古老神明要讲些什么会让旅行者无奈,应急食品暴怒的话出来――比如未告知她们便买下一整个古董店的文物时,就会露出这般无辜又讨巧的笑容。
她忍不住谨慎地张口,带着些玩笑语气问道,
“你不会和谁立下契约,把我卖了吧?”
如果这时候派蒙跟在她身边,一定会气呼呼地跳脚,大声问她都在说些什么傻问题。
然而可惜高天之上,此时对面只有钟离一人。
于是旅行者眼睁睁看着岩神先是缓缓眨了眨眼,然后,就这么避开了她的目光。
荧:……
荧:……?
荧:?!!
第69章 大谋不谋
在荧接触了「狱门疆」后, 系统如先前那样从中取得了世界锚点的力量,这意味着旅行者如今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抽身,前往下个世界。
――然而她却似乎并不急于就这么离去。
秋日凉风吹过堂前, 带起婆娑树影, 太阳不紧不慢地挂在天上,投射下恰到好处的光芒, 连带着草坪都覆盖上一层暖意。
荧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对面的岩发男人, 眼神犀利, “所以这段时间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端坐在她对面的神明面前同样放着一杯热茶,看着故意作出一副凶相的荧,那双玉石般的美目里盈满了笑意,
“你若问了, 自然是知无不言。”
然而沟通并未顺利继续下去,还没等旅行者开口问些什么,门就忽然被人暴力拉开,不得不暂时中断了这场谈话。
始作俑者五条悟气咻咻地走进来, 不透光的黑色眼罩被他一把扯下,露出后面一对漂亮的苍天之目,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钟离你之前没跟我说过杰,十六岁的夏油杰会在你们那里啊!!”
跟在他后面的黑发青年面上也是难得的错乱, 几乎绷不住惯常的笑容,“悟, 你冷静点, 我可以解释――对了话说你刚刚那个表情是真的要哭吗?”
“……十年如一日的毫无长进啊, 这两个笨蛋。”
跟在后面的家入硝子双手插兜,看似在无奈抱怨,苍白精致的脸上却满是看戏的笑意。
原本还算安静的房间突然热闹了起来,看着坐下就不肯走的两人,还有靠在门上似乎乐见其成的家入小姐,荧的手抖了抖,差点把里面温热的茶水撒出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她忍不住惆怅地想到。
・・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彼时因为钟离将原本造成东京,京都两大城市的咒灵尽数消灭,得以松一口气的咒术师们在短暂的休息过后,重新汇集在了咒术师的大本营――东京咒术高专的内部。
不过这次的聚集,除了日常在这里生活的咒术师们,又多了几个新面孔。
“我说,那家伙,还有之前的那几个咒灵为什么也会一起跟来啊……”
伏黑惠忍不住低声跟小伙伴们抱怨。
“――我听到了哦。”
懒散躺卧在不远处竹垫上的男人抬起头,朝着伏黑惠咧开嘴角,怪声怪气地说,
“嗯……毕竟这房子又不是你出钱修的,应该没权利把我赶出去吧?”
伏黑惠:……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那家伙的脸就莫名觉得好不爽啊。
旁边的虎杖和野蔷薇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朝左右两边移开一点,防止被正散溢黑气的小伙伴误伤。
靠站在墙边的胀相抬了抬眼皮,但因为此时留在屋内的只有他自己,两个弟弟正在外面游荡,故而也懒得说些什么。
“嘛,别这么说啦,难得这么多人能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可千万不要败坏气氛。再说了,垮着脸可是糟蹋了你的颜值,来,高兴一点!”
【伏黑,这个很自来熟的大姐姐又是谁啊?】
虎杖悠仁努着嘴,试图用目光传达自己的疑问。
轻松get到同伴颜艺暗示的伏黑惠抽抽嘴角,尽量简短地介绍道,
“这位是九十九由基前辈,当今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
野蔷薇/虎杖:“特级?!那,那也就是说跟五条老师是一个级别的吗?!!”
“你们两个笨蛋为什么总在这个时候这么默契啊……”
伏黑惠痛苦地闭上眼睛,只觉得额角突突地在跳,旁边的女性咒术师倒是笑得很开心,
“没有没有,我可达不到那种怪物的级别,我只是个不靠谱的闲散人员罢啦。”
“不过这么说起来――”
她话锋一转,提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五条悟呢?”
“……”
在场的几名高专的咒术师皆是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唯一算是知道些内情的七海建人,正靠在墙边,无力地叹气。
站在他身旁,身着白色制服,身材清瘦的黑发青年就显得有些忐忑不安了,“五条老师……没问题么?”
“那个人真的需要担心么……”
很心累的七海瞥了眼五条悟的好学生,看着对方诚挚的眼神,心累得更加不想说话了。
房间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而这氛围接着就被走入的两人打断了。
荧换下沾满血迹的高专制服,重新穿回那身她最熟悉的花苞裙。纯白的裙摆与她柔软的金发相得映彰,由此愈发衬托出少女身上的干净气质。
“荧!你没事了吗?!”
野蔷薇第一个站起来,几步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前听虎杖说你被人重伤带走,真是吓死我了!!”
好不容易才从提瓦特的伙伴们那里脱身的荧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同伴的关心,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笑着拍了拍野蔷薇的后背,“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的话下次就给我注意点啊!真是的,也不想想从你来高专后都重伤昏迷几次了!”
不到四个月就因各种情况昏了三次的旅行者瞬间哽住了。
跟在荧身侧的钟离同样换回了平日里的那套精致衣装。他礼貌地沉默着,没有打破女孩子们交流感情,一直等她们一起入座后,才缓步进屋,俯身将白色咒物轻轻放在木桌上,
“这便是「狱门疆」,是能够封印咒术师的特级咒物,”他平静地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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