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满脸不可置信,
“――你们演的??!”
室内一时陷入默然,只有硝子吹了个口哨。
荧:……
她心如死灰地宣布:“我再也不要和你们这群心脏的大人玩了。”
“这说辞真让老师伤心,钟离可没告诉我任何事啊。”五条悟不赞同地看过来,
“你看吧,先是荧你和魈一起瞒着我,不肯说你们和「往生堂」的交情,接着又是联合杰从头到尾一起瞒着我,到了最后我被「狱门疆」关起来的时候可实实在在地被吓了一大跳哦?”
“好吧,那五条老师也是受害者,”好学生荧从善如流地改口,接着两个人一起用谴责的目光向那边悠然饮茶的岩发男人看了过去,
“所以一直背着大家暗自谋划的,果然是只有钟离一个人咯?”
“抱歉,”岩王帝君态度极好地认了错,
“先前是怕再生变故,故而事前没有通知你们――这确实是我的错。”
好耳熟的说辞。
手先一步抚上胸口,那里原本该残留的伤疤与痛意荡然无存。
这下荧是真的有些说不出话了,“那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我确实在你身上留下了「庇护」,”钟离眉头微微皱起,
“但那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旅者,我是不会拿你的安全来算计的。”
此处的话,岩神只说了半截――从才进入这个世界,摩拉克斯就看到荧身上属于那个酒鬼诗人的标识,对于同为「尘世七执政」的岩神来说,风的印记简直再显眼不过了。
即便风神离去,属于风的力量依旧悄然围绕在旅行者的身侧。然而只有这些并不足矣令他安心,在涉谷事变才发生,荧和派蒙匆匆与他见面询问时,他趁此机会在旅行者身上加持了属于岩王帝君的「庇护」――除了保护荧的安全之外,也能短暂与她的意识海相连接。
这也是为什么钟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旅行者遭到危险,并不借用系统的力量就能及时赶到。
――但这些终究是他失误后的挽回手段,也就没有必要同她说明了。
而对神明难得的遗憾无知无觉的金发旅者,还在接着追问五条悟问题,“所以咒术界高层的事呢?已经解决了吗?”
“大概吧。”五条悟撇了撇嘴,本来相当孩子气的动作,放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丝毫违和,
“我之前说了,高层也就是群长期堆垒在一个筐子里,不通风不见光,就这么慢慢发酸腐烂的橘子堆罢了,要将他们全杀光很容易,难得是如何整合整个咒术界,以及统帅人心。”
“所以我选择成了教师,走教育这一条路,培养优秀而强大的后辈,由此自下而上慢慢清洗那些陈旧之处。”
“已经能说出相当大人的言论了呢,悟。”
夏油杰身为停留在16岁的灵魂,此时的神情却莫名含着一丝家长欣慰。
五条悟“啧”了一声,笑骂道,“现在你这家伙才是孩子吧,别把我说得像个笨蛋一样啊。”
“啊对了,荧,你还记得你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人吗?”五条悟伸出两只手开始比划,
“一个是白衣服黑头发,有点呆呆的小哥,一个是看上去就是属于肌肉发达但脑子不太聪明的暴力女。”
“……”
荧无语了下,但还是勉强接下了话题,“应该是见过了。”
他说的是除眼前的两人之外,另外两个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和九十九由基吧。
五条悟耸肩,“那就对了,他们就是接到高层下派的任务,来解决钟离的。”
……这短短一段时间接受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荧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麻木了,但她还是努力问了下去,“然后呢?”
“就如你所见,已经解决了。”
见旅者向自己这边投来疑问的目光,钟离点点头,给出了稍微含蓄一点的回答,
“「契约」成立并保持有效的条件之一,就是两方能由此达成共识,维持某种秩序上的平衡。”
“强行要求他人立下「束缚」,以此胁迫做事,并非契约之道。而「束缚」在条件达成或两方中有一方死亡前都无法解除,所以……”
五条悟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
……行吧。
――神明是不可能被杀死的,所以如果非要有人出事,那就只能是想不开来上赶着找死的人了。
可以,这很合理,旅行者还能说什么呢。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钟离问的并不算突兀,荧却沉默了,她犹豫地向黑发青年的方向望去。
骤然与金发少女对视,夏油杰的嘴角先是微微抿起,然而最终还是露出了无奈的苦涩笑意。
“……”
“现在日光正好,旅者,余下的不如去外面说吧。”钟离率先起身,向荧伸出手,
“这里,就留给他们吧。”
・・
时过境迁,秋意愈浓。高专里栽种的大多是落叶乔木,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改变了色调,深深浅浅的叶片连在一起,仿佛火原一样地燃烧着。
“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些叶子还是翠绿色的。”
走在林间小道上,荧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然而一晃眼的功夫,就要落光了。”
钟离似乎并不奇怪于旅行者莫名其妙的感伤,他只是抬手,温柔地替荧挡住一片即将落到她头上的叶子,
“旅者,还记得当初我们关于「磨损」的讨论么?”
“嗯,记得。”
见荧点头,钟离笑了笑,“那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什么吗?”
“该离开时,便要离开了。不然加注于身上的,注定会是更多的「磨损」。”
“本来已经接受友人的死亡,却忽然再次见到了对方,短暂相聚后又要再度分别……”
金发的旅者叹息一声,“虽然知道道理,但果然还是会让人觉得伤感。”
先前,钟离虽然在将\索抹除后,以琥珀结晶完整保存下了夏油杰的身体,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在物理法则上,夏油杰已经彻底死去。如今他的灵魂之所以能自由行走在阳光下,全依赖于往生堂传承秘法和仙法的支持。
可毕竟来自提瓦特的众人只是过客,不会久留于此世,等到他们离开,夏油杰的灵魂也便会自动回到身体之中――他一样要回归死亡的怀抱。
这是包括他本人在内,所有人心知肚明的。钟离和荧从屋内离开,也是为了留给曾经的同期三人叙旧的机会。
“等到灵魂与身体融合,他后面十年的记忆也会回来,”钟离语气和缓,
“不管是痛苦还是欢乐,一切过去所经历的,皆是组成如今站立于此的我们的一部分,不可割舍,不可挽留。”
“那与过去的友人告别,究竟是成长,还是磨损呢?”
钟离的眸子望了过来,里面含着赞赏的笑意,“如果我说既是,也是呢?”
“「磨损」是天理之所在,力不能及。但人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们能在历经挫折后振作起来,带着回忆的伤痛继续走下去。就像狂风吹过芦苇,在短暂的匍匐后,终究将重新挺立,但有了这样的经历,它们理解了狂风的危险,学会将根系扎得更深,让纤维更加坚韧。”
“这也是你对璃月的期望吗?”
回忆起那个自己护佑千年的国度,钟离的眸里也含上了怀念,“是。”
・・
“虎杖,虎杖?”
另一边,钉崎喊了几遍,却发现自己旁边的少年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钉崎野蔷薇默默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唔啊!痛痛痛――”
虎杖捂住后脑勺,倒吸着凉气,“怎么了钉崎?”
钉崎抱臂在胸,不客气地对他挑挑眉,“我还想问你呢,你在想什么呢?”
“这个啊……”
虎杖移开了目光,望着飘落在他脚下的一片枫叶。
那艳丽的红色,让他回忆起昨夜的那场惨烈战斗。
彼时,不知是否是诅咒之王又一次恶作剧――毕竟k总是乐于给虎杖找不痛快,在借由同时吞入十一根手指所引发的短期强制交换里,虽然身体全由宿傩掌控,但属于虎杖悠仁的意识却依旧是保持清醒的。
他不得不在极其无力的情况下,就这么看着宿傩先是故意作出一副好脾气的假象,实际早已对那两名少女有了杀意;接着又是同时与魈和另一名咒术师缠斗,眼看着同对方打上兴头,就要放出范围极广的领域――
――住手。
――给我住手啊!!!
痛苦、绝望、无力,如果这就是宿傩想让虎杖感受的,那k确实做到了。虎杖悠仁品尝着苦涩的滋味,就这样在内心世界焦躁地挣扎着――他不知道宿傩的领域究竟是什么形态,但毫无疑问身为极恶诅咒的领域,必然只会带来灾难与死亡。
他的同伴,他的朋友,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都在附近,而宿傩发动的领域或许会让他们所有人都死去。
他想要打断,但显然只是徒劳:好似黑色幽默一般,平日里他与宿傩的情景此时反转了过来――如今拥有绝对的身体掌控权的变成了两面宿傩,而被压制在体内的虎杖就算发出再绝望的喊叫,也只能落于无声。
命运并不是永远眷顾着虎杖悠仁,现在的他只能清醒着,绝望地看着宿傩发动术式。
声带震动,他自己的口在一张一合,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话语散逸在空气间,紧接着化为庞大而汹涌的咒力,在空中激烈无序地冲撞着。血色的池水开始凝聚汇集,因由至极的力量牵引着震荡,然后就这样掀起高而无形的浪潮――
会死吗?
伏黑,钉崎,真希,魈……这里的人都会因虎杖悠仁存在而死吗?
思绪如野原上的风暴一样狂乱而无序地打转,而现实所经历的不过毫秒,然而仅仅只跳过了这无用的停顿,眼前的景色骤然改变。
重新露出的朝日不偏不倚,依旧稳稳地在地平线上挂着,刚刚的死亡之境就像泡沫一样蒸发了。
……发生了什么?
虎杖能感知到这具躯体传来的错愕情绪,看来这变化并非由宿傩主导。
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了稳稳踏在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某个男人的身上。
――那是……?
眼眶微微扩大,即便是千年的诅咒,也难得展现出了惊讶。
虎杖悠仁认出了对方:那是最近一段时间时他常在高专偶遇,自称「闲人」的钟离。
然而同平日里他所熟悉的那个赏花逗鸟,好似退休老人般悠然自得的钟离不同――此时对方单只安静站在那里,便已极有存在感。
身后的日光仿佛成了他的点缀,哪怕相距数十米,他依旧能感受到那双金瞳正朝着这边望了过来,投来的视线无喜无悲,只有无边的漠然。
对方唇瓣微动,陌生而流利的话语从他口里流出,声线低沉,腔调优雅,像是浅酌低唱。
耳朵不能听懂,意思却清晰地传导到了心内。
他说:这是天道。
接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回应着他的话语,跟着震颤了起来。
――那是神投射而下的视线;
那是神明之罚。
响彻在耳边,属于诅咒之王的狂笑已经不重要了。虎杖站在原地,借着宿傩的视线仰望,赤红色瞳孔里映出天星的辉光。
那一刻,浮现在他心头的既非恐惧,也不是喜悦,而是寂寥的平静。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
在天星陨落的在最后一刻,虎杖悠仁的身体彻底消化了十五根手指。他没有犹豫地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任凭宿傩在耳边难得发出“你小子找死吗?快把我换回来!”的警告,也恍若未闻。
――即便就这么死了也没有关系。
――就算只有我自己孤独死去也没有关系。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不知是因为光芒太盛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直到将整个视野模糊成灿烂明亮的金色。
“……”
“我在想,”短暂的沉默过后,虎杖低着声音说道,“是不是昨晚我就这么死掉比较好。”
“――说什么傻话呢?”
有沉重却冰凉的铁器微微敲在他的额头上,虎杖方才过于出神,没注意到从对面走来的真希,而她的旁边是同样以不赞同眼神望过来的七海建人。
特级咒具「游云」毁于昨夜,真希现在拿的是另一把造型奇异的剑。
野蔷薇热情招呼道:“哟,真希姐,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把这个毫无自觉的混蛋揍一顿吧。”
“……”七海则是无力地摁了摁眉心,“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虎杖?”
他走过去,缓缓抬起手,接着做出极不符合七海建人该有人设的行为。
突然被人摁住头发一顿乱揉的虎杖忍不住露出呆滞的表情,“咦?”
“据五条先生说,对晚辈这样做,这样有助于缓解压力。”
七海以极平淡的口吻,毫不客气地将锅甩到了那位最强的头上,“一般来说我并不认可那个人的不靠谱发言,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认为听一下也无妨。”
“虎杖,”俯视着矮自己小半头的少年,七海摘下眼镜,认真地同他对视,
“你身上所要承载的压力,相较于他人来说,或许太过沉重了。但不要忘了,你身边还有或许并不是很靠谱的长辈,与你相携的同学。”
“人是依赖着身旁同伴的存在,来确认自己活着这一事实的软弱生物。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你的朋友们还在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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