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劝不住太子的,让姜兰时去试试吧,没准儿能行。
太子殿下失魂落魄地走了。
皇后娘娘现在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砚书啊,本宫算是看明白了,这儿女都是债,从前没还的,往后也得补上,没人逃得过。”
看看小四,读书时,上树掏鸟下水摸鱼,课上被打下课抄书,多人嫌狗厌的孩子,瞧瞧人家现在。
砚书扶她进殿,宽慰道:“娘娘,婢子瞧着,也是好事,满京城里的儿郎,哪个比得过太子殿下,如今他对娘子又是这份心意,这便是良配了。”
砚书是眼瞧着中秋那日,太子殿下是怎么把他们娘子抱回来的,单凭着幼时情分可做不到这一步。
太子殿下兄弟姐妹不少,他容着哪个与他亲近了?
嗯!皇后娘娘觉着很有道理,“那本宫这就去信,让承谙多留兰时些日子,可得让执玉好好吃吃苦头。”
皇后娘娘的后宫生存法则,谁让她烦心了,她就让谁更烦心。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铁石心肠的太子殿下,他日渐安静下来,不再公开提前往北境的事,只是近日来处事凌厉了许多。
已有多位朝臣明里暗里地向陛下禀奏过了。
但陛下仔细看过近日太子办过的奏表,除去罚得重了些,也挑不出错处。
陛下四两拨千斤,轻轻揭过。
时过半月,太子殿下已经往北境去了数十封信了,皆无回音。
又一日,那信鸽飞过高墙,落到兰时肩上。
兰时收了信,放了那信鸽,也并不看信,顺手塞到腰间。
吴钩凑上来,这半月余碰了无数次壁,却总是硬着头皮往上冲,“究竟是谁?隔三差五寄信给你,你却连看都不看。”
“这与你无关,北境地形可能默出来了?咱们可都走到宛城了。”
那日沙盘演练过后,几位将军在军帐里商议了许久,兰时领了个四方巡务的差事。
这名头听起来好听,认真计较起来,也不过是带一支队伍,走完北境九路驻军,看看各处可有短缺,与主帐通信,着人补上。
说白了,与辎重补给无异。
兰时听了便知道,这是他五哥的主意,嫌她不够稳当想磨她呢。
她欣然领了这差事,多余的没带,只带了她从京城带来的一批人,从定州出发,第一站,便是宛城。
这数日行程,吴钩挑衅她多次,皆败北。
反倒被她押着默了一路的北境地形图。
吴钩已经听军中人说过姜兰时是如何在群英试上大出风头的,他相信治军极严的姜元帅不会放水,可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女人。
“咱们初来乍到,一进城便登宛城城门,会被守军打下来的。”吴钩不会为官,也不擅在官场与人交际,但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知道会有人忌讳一上来便被踩面子。
“不会,宛城守备,是我阿爹旧部。”
宛城是早早收回来的,北境军在此驻扎多时,这里的百姓,认北境军中人,陛下便大笔一挥,从北境军中选了将领来做知府。
她的嫂嫂们,也大多留在了宛城,她来宛城犹如归家。
兰时于城楼上远眺,宛城此处,已经瞧不出任何被战火侵袭的痕迹,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吴钩见她在城楼上安然无恙,也大着胆子走上来。
他才站上来,一只乌羽箭便直冲他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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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宛城
吴钩避得及时才没脑袋开花, 即便如此也被箭矢尾部的乌羽划过脸颊。
火辣辣地疼。
眼见对方要搭第二箭,兰时急忙伸手, 手腕翻转, 做了个手势。
对方似是看见了城楼上兰时的一系列手势,也挥手呼应。
不一会儿,满城都响起了号角声。
吴钩捂着脸问道:“我听这角声极有韵律, 可有什么含义?”
兰时望向远处, 细细听这号角声,语带惆怅, “我也是第一次听,听说是宛城大捷时的号角声。”
而她生在宛城大捷那一日。
四嫂曾来信说,等她再次回到宛城时, 以凯旋音相迎,诚不欺人。
“她她她她,那箭是她射过来的?”吴钩抱着脑袋眯着眼睛瞧了半晌才看清楚与此处城门相聚最远的角楼上,一个移动的人影。
兰时微微一笑,“我四嫂是李老将军的幼妹,百步穿杨, 从不失手。”
兰时看向那羽箭, 意味深长。
实心棒槌一样的吴钩,难得地灵性了一回,姜兰时那目光,分明是在说,如果她四嫂真想要他性命,那他躲不过去。
吴钩在京城里燃起来的熊熊斗志, 在到北境这短短数日已经快被消磨干净了。
现在被人照头吓这么一下, 也实在提不起太大的怒气了。
他心底竟然开始觉得姜兰时已经算是卫国公府比较温和的人了。
兰时捡起了那支箭, 递给吴钩,“你看,这箭头都是包起来的,若是真想对你如何,这箭头可以长出许多倒刺来。”
主箭头尖不说,还能再划出许多小铁刺来。
扎进肉里痛不欲生,拔箭时生不如死。
吴钩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喊都不敢喊出声。
“小丫头这么早就来了!”四嫂生得比一般女子高大许多,声音洪亮,着重铠一路走上来,吴钩甚至都觉得这城门都晃了。
“咦?原来不是太子殿下啊。”四嫂走上来才看清楚刚刚站在兰时旁边的,是个她未见过的小衙内。
吴钩觉得自己这脑袋不够用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方才搭弓想射的是太子殿下?
乱臣贼子吗?卫国公府都是些什么人!
兰时没忍住,笑了声,“四嫂,这是枢密使家的侄子,今年的武状元,陛下钦点他进的北境军。”
吴钩点点头。
四嫂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嘴上却客气道:“失敬失敬,原来是武状元!”
吴钩有点笑不出来了,为什么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怪瘆人的。
感觉不像是真的失敬,而是遗憾没换硬头箭直接扎他个对穿。
“四嫂今日一身戎装,是去巡防了?”
四嫂亲亲热热挽了兰时的手,带着她下去,“早前收到了小五的信,知道你要来,怕不安全,这几日遍多绕了绕,大嫂他们也都来了,咱们先回府,大家都在等你。”
四嫂下楼时朝着身旁的卫兵示意了下,便有人上前,恭敬但不容置疑地领着吴钩往知州府的方向去了。
“这老贼,把着枢密院,在前头卡着粮草军饷,不让募兵不算,这厢竟还把自家侄子塞到北境来了,这算盘珠子也不怕硌着人。”
四嫂说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现下就好好教教这吴家子侄何谓天高地厚。
“四嫂。”兰时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手背,“是我同陛下讨的吴钩,北境受制于人太久了,早该换换了。”
若不是那吴穆没有孩子,她也不会讨这个吴钩。
四嫂一点即通,“你是想看看,这主和的枢密使,会不会因为在前线的侄子改主意?”
兰时笑而不语,她并不是想看看,而是笃定,那吴穆会妥协。
八面玲珑的老狐狸,唯一的一点真心,给了家里这个傻子晚辈。
兰时在宛城长到七岁,幼时对家,对家中亲人的记忆,大半都在这里。
也不用骑马,姑嫂二人走走停停。
“你幼时最喜欢的卖桂花糖的小摊子,前些年攒够了钱,盘了个铺子,如今不仅卖糖还有各式点心,都是北境风味的,在那里。”
同京城的华美锦绣不同,宛城处处是古朴自然之美。
顺着四嫂指的方向看过去,圆木拼成的招牌,桂花糖三个字写得工整。
父兄那时征战忙,嫂嫂们也不闲着,做军装筹军费,偶尔有人有空,便领她出来买这家摊子的桂花糖吃,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她尤其钟爱桂花香气。
那一阵的甜香里,存着她幼年最无忧的一段记忆,也睡着她此生无缘再见的兄长们。
“老四和小五两个,只要换防过来便偷偷带你吃糖,咱们兰时那一口漂亮的米牙,都差点被糖给黏坏了。”
四嫂说起这事也是无限怀念。
这事兰时有印象,后来,她开始牙疼,她的两位兄长一人顶着一口巨大的铜盆在院内罚跪。
那铜盆里接满了水,她哭着走过去,两位兄长还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说是在捉月亮。
兰时背过身去,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的四哥,腼腆爱笑,总是乐呵呵地听家中每一个人说话,同四嫂两个妇唱夫随,既般配又登对。
她好脾气的四哥,在永夜关下,身首异处,尸骨都未曾拼全,突厥收缴了四哥的佩刀和战马,时时挑衅。
肩上陡然一暖,是四嫂方才一直抱在怀中的披风,四嫂盯着圆木招牌,声音极轻但格外坚定,“我们一定会打回去的!”
“老四的东西,我才不给别人呢。走吧,回家。”
四嫂揽着她,朝姜府走去。
才推开姜府大门,便有人迎上来,“可算来了,做好了红丝饽饦也不敢下锅,就等咱们阿宛回来呢。”
大嫂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说话一直都温温柔柔的。
衣饰简朴,落落大方。
拉着兰时,前后看看,“一别数年,咱们阿宛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大嫂还是同我记忆里一样美。”兰时掏出路上买的糖递到大嫂手上。
幼时大嫂教她习字时,每默出一个,大嫂都会奖她一颗糖吃。
大嫂含笑吃了,“方才你一进门,我还以为是小五回来了,你们兄妹十四人,数你同小五生得最像,其余兄弟几个,都五大三粗的,不养眼呢。”
这一句话,逗得满堂都笑,兰时也稍稍开心了些。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饭后,兰时随四嫂去了书房。
书房门才合上,四嫂便直接问道:“你之前托我寻苏家大小姐的事,可是遇上她了?”
还真是单刀直入,看来她家四嫂这些年,在北境,历练了不少呢。
“是遇上了,悬在刀尖上与虎谋皮呢。”
这是兰时离京前最不放心的一件事,沈相那头还有沈初霁,倒不必太过担心。
她是怕朝廷里头的人翻出这件事来,别说她是罪臣之后,单就欺君一条,就足够万劫不复了。
“那我再告诉你一桩。”四嫂的表情格外凝重,“当初苏家下狱,说是党争,但内里给陛下呈上去的,是通敌。”
“绝不可能!”兰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孤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确凿,这事,抵赖不得。如今你入朝,便是罪上加罪。”
太子殿下前往北境事暂被搁置,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给自己寻了许多事做。
比如——
他令飞羽卫,仔仔细细调查了苏府的陈年旧案。
这一查,这桩案子,还真是精彩纷呈。
当初的事,太子殿下年岁尚轻,许多事并不十分清楚。
即便不清楚,他也知道,这事背后不简单。
他倒也不是相信苏府,只是相信太傅罢了。
跪在下方的苏岐鸣,挺直了胸膛,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费尽心思入仕,想必很清楚谁是仇家,你不愿说孤也不勉强,但你得清楚,孤不会永远留你在朝堂,你的存在,本就藐视法纪,乱了取仕。”
苏岐鸣三拜,道:“臣愿以姜娘子归程为期,在这段时日里,必定找出证据,还我祖父清白,届时臣自会领罚,便是处斩,也死而无憾。”
“你以为你提到兰时,孤便会宽宥你?”
姜兰时三个字也是谁随便就能提的吗?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太子殿下现下就想将他下狱。
“臣不敢。”苏岐鸣自袖中举出那封信双手呈上,“殿下,姜娘子临行前托臣将此信呈给殿下,臣也并非借此物生事。”
按着兰时走前的提点,苏岐鸣据实相告,“殿下既然查过那桩旧案,那必定知晓,这案子有两份结案陈词,一份是昭告天下的,另一份,是罪无可恕的。”
见太子殿下接了信,她才接着往下说,“我与祖父的确去过北境,可通敌之事,绝无可能。”
“当初北境休战,此事草草结案,如今姜娘子往北境去了,姜娘子必定是要反攻的,难保当年策划此事的人不会再借机生事,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兰时走那一日,她就知道,曾经害她祖父的那些人,踩着她苏家的尸骨居高位,那如今,若是得了兰时反攻突厥的消息,八成也要将卫国公府拉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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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心计
殿下也会得偿所愿
“太子殿下。”苏岐鸣叩拜, 与太子殿下坦言:“殿下心中日月高悬,有所念者在北境, 臣下亦然。”
苏岐鸣神情落寞, 太子殿下瞧他这副模样,好像在镜中窥见自己。
“他们胸怀大爱,为国为民可舍小家弃自身, 臣下心中卑劣, 为祖父昭雪之外,只愿所念人无恙罢了。”
他们?
虽然这话, 完全说中了太子殿下所思所想,他也想到了兰时为前往北境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耍过的每一个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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