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凌振先回答了时蔓的问题,然后稍微停顿,将她上句话理解为对他的命令。
于是他走回去,又走过来,这次真把盘子端过来了。
“?”时蔓彻底服了他,索性道,“行,那你别吃了,全给我端过来吧。”
凌振这才听出她的不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样,之前还好好的,还在为录唱片的事庆贺。
但上辈子和这辈子丰富的经验让他知道,不能再端了。
他终于停下来,老老实实坐到对面,开始风卷残云地吃饭。
凌振饭量大,饿很久了。
......
伍万吃饭时当什么都没看到,吃饱了就开溜。
首长们之间的三角关系,不是他能打听的。
时蔓撑了个懒腰,没把凌振和秦俊保当回事,自己往文工团的方向走。
秦俊保想跟上,却被有了斗争经验的凌振不着痕迹地挡住。
凌振总能很好地护住时蔓的后方,不让秦俊保靠近。
秦俊保这人,一直就贱兮兮的,容易犯贱,说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部队里,也就凌振和他关系好,因为凌振的语言理解能力稍弱,所以不会被秦俊保气到。
但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并且逐渐有了点儿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脆弱的兄弟情。
......
时蔓回到舞蹈队的院子里时,许多趁着放假在外面疯玩一天的女兵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她在葡萄架边压着腿,忽然看到姚文静和汪冬云前后脚进来。
姚文静倒没什么,但汪冬云又在哭,并且泪流满面,成了泪人儿。
时蔓头皮一紧,以为是姚文静欺负了汪冬云,连忙过去询问,“这是怎么了?”
许多女兵都闻声看过来,因为汪冬云哭得实在伤心,好像天塌了似的。
姚文静就在汪冬云前面,感受到许多逡巡目光,她连忙摆手撇清关系,“和我可没关系啊,你们看我做什么?”
她还汪冬云一起回来,只是巧合。
因为汪冬云就站在门口哭,外面歌队、曲艺队等路过的女兵们也都驻足看热闹。
汪冬云平时脸皮挺薄的,但今天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都不管不顾,站在众人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
时蔓走过去,护住她,稍微挡住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
汪冬云倚靠在时蔓肩头,好像终于找到一丝力量,她难受地说:“我和赵文,彻底断了。”
“上次去北海公园,不就已经和他分了吗?”时蔓奇怪,明明那时候汪冬云看着很坚决,也完全没有现在伤心。
汪冬云咬着唇,嗓音沙哑疲惫,双眼空洞,“他又有了新的对象。”
“这么快?”时蔓摸着汪冬云的后背,明白她为什么遭受这么大的打击。
赵文太不是人了,扭头就有了新欢,汪冬云看着难免心里难受。
“她又找了我们文工团的。”
“谁?”
“她。”汪冬云恰好看到对方在不远处看热闹,神色心安理得。
时蔓顺着汪冬云指的方向看过去,语气微妙道:“是刘桃?”
“嗯......”汪冬云哭得嗓音几近无声。
时蔓看过去,刘桃从来没什么道德感,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对,她甚至带点儿享受的眼神,认为汪冬云的眼泪是她的战利品。
时蔓神色稍敛,搂住汪冬云,叫她回屋,“挺好的,刘桃和赵文很般配。”
汪冬云睁着迷蒙的眼看向时蔓,她不知道时蔓为什么用庆幸的语气在说话。
她被时蔓扶着走了两步,仍然越想越难受。
忽然忍不住,蹲在地上吐起来。
“都别看了,散了吧。”时蔓催着大家离开,这没什么好看的。
汪冬云自顾自地吐,但她一整天没吃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众人都被驱散,姚文静边走边回头,盯着晚霞下汪冬云蜷缩着干呕的样子,忽然想到什么,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
另一边,凌振的团里。
钟临察觉到自家首长从外面回来后,就有点儿不对劲。
他一直坐在窗边发呆,已经很久了,完全没动过。
钟临拎着暖壶,看了眼凌振手腕上的手表,鼓起勇气提醒,“团长,快吹熄灯号了,您是不是该洗漱了。”
凌振回过神,看他一眼,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说出他想了几个钟头的事——
“俊保可能,喜欢时蔓。”
钟临一脸诧异惊悚,“团长......您难道才知道吗......?!!!”
第35章 1000营养液加更
时蔓以为汪冬云那次发现赵文的不对劲儿,跟赵文说清楚,分开之后,就能慢慢放下这段感情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
谁想到,当发现赵文那么快就跟别人在一起后,汪冬云遭遇巨大打击,完全走不出来。
她发现他给过自己的温柔宠爱,都可以同样给别人。
以往的柔情蜜意变成了视而不见,他眼里只剩下另一个女孩子。
汪冬云完全受不了,这是她的初恋。
她不愿承认自己爱错了人。
以往练功时最认真,珍惜每一次小小的演出机会而努力排练的汪冬云不见了。
她变得萎靡不振,做什么都怏怏的,像生了什么大病。
但她也不肯听江兰芳的,待在屋子里休息,她想去热闹的地方,才不至于觉得内心如此空洞。
排练的时候,她时不时的,捂住嘴蹲到墙角去干呕,歇斯底里的难受席卷着她。
时蔓还有关系好的女兵们,都会过来安慰她。
给她递水,或是帮她顺着后背,柔声告诉她。
“没关系的。”
现在比以前开放许多,不少女兵都追求自由恋爱,又不是没人失恋过。
有人以过来人的经验劝说着汪冬云,现在哭吧没关系,等伤心过后,就收拾好自己,以最好的状态上舞台,笑给所有人看。
……
姚文静是现在最笑不出来的那一个。
她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怀孕了。
现在这样的年头,如果被发现未婚先孕的话,她实在不敢想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暴风雨。
文工团这么好的工作肯定要丢了,名声也必定坏了。
她还不知道怎么和董庆国说这件事。
姚文静还没提干,根本结不了婚,和他说也是白说。
其他人要是知道她还没结婚就和董庆国做了那种事,还怀上了,必然会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自尊自爱、不纯洁、不要脸,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说不定还要被当成反面典型揪出来批评教育。
姚文静没办法,她也不想这样的,但和董庆国在一起,她总是容易痴醉,难以自控。
他那么想要,她不可能不给他。
“……”就在姚文静庆幸自己还没什么怀孕的反应,还能忍住犯恶心想吐的感觉时,她从汪冬云身上发现了什么。
每次汪冬云在大排练厅练着练着舞,忽然跑到角落里扶着柱子干呕的时候,姚文静总会投去耐人寻味的眼神。
等到有女兵走过来,姚文静就双手抱胸小声嘟囔着,“冬云怎么天天吐啊,不会是怀孕了吧。”
她用着关心担忧的口吻,自言自语,却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
靠近的女兵闻之色变,立刻压低声音说她,“姚文静,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这不是自己瞎猜嘛,又没有到处宣扬。”姚文静忿忿地说,“我也只是想到我们老家的女人如果怀孕了,都会这样吐,汪冬云看起来,不也是那样吗?”
姚文静的话,让不少女兵也都联想到了什么。
她们其中生活经验丰富的,也的确知道女人怀孕就容易犯恶心想吐。
渐渐的,文工团里关于汪冬云的风言风语开始传起来。
“汪冬云跟她对象分手没多久呢,说不定真怀上了。”
“没想到她是这种人,这么不知廉耻。”
“也不能怪她,你们谁没见过她对那赵文百依百顺的样子呀,估计只要赵文想,她就没有不点头的。”
“那赵文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我呸!”
“这下汪冬云可怎么办呀,都怀上了,又分了,赵文都已经找了新的对象了,肯定不会要这个孩子了吧。”
“冬云真可怜,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作风这么不好,文工团肯定要开除她的。”
“可什么怜呐,她这么不要脸,还没结婚就跟男人上床,我看她是活该。”
“……”
有些难听的话,不经意间传进时蔓的耳朵里。
是关系好的女兵告诉时蔓的,“她们都说汪冬云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蔓蔓,我看你也别和她走得太近了,免得脏水泼到你身上。”
“她不会的。”时蔓毫不迟疑,甚至都没去问汪冬云,就直接替她辩解,“她只是太伤心了。”
有些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会痛苦得干呕,撕心裂肺。
时蔓知道,汪冬云只是太难过了而已,她肯定不会那样愚蠢地把自己交给赵文。
只要是时蔓认定的好姐妹,便会无条件相信她。
何况,她叮嘱过汪冬云,要保护好自己。
-
尽管时蔓为汪冬云辩解过,但也只有一部分女兵愿意相信。
仍然有许多风言风语,继续在悄悄流传着。
甚至还多了更离谱的一些谣言,比如汪冬云都已经为赵文打过两次胎了,所以她不能再打掉现在这个孩子,不然以后就怀不上了。
姚文静作为流言最开始的主导者,她很高兴能看到这消息传播得这么快。
这其中,不免有很多她煽风点火的因素在。
因为她自己的心里有鬼,所以才更加抓住汪冬云的小辫子,觉得汪冬云肯定和她一样,所以有机会就要攻讦汪冬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姚文静完全不懂。
她太需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等姚文静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主动去敲开了团长张志新的办公室。
“团长,我有事想要找您汇报。”
张志新闻言就皱了皱眉,严肃道:“有事找你们分队长说就是。”
张志新身为团长,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忙得不可开交。
像姚文静这样最基层的舞蹈队员,是不该来直接找他汇报的,这属于越了很多级了。
张志新原本对姚文静还有些欣赏,觉得她踏实勤奋,还舍得吃苦。
但没想到她在这种事情上,居然这么没规矩。
姚文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攥着衣角,“团长,我要汇报的事儿太大,分队长管不了。”
“那就找你们总队长。”
“她也管不了。”
“那就找管你们的秦副团长。”
“团长,就是关于秦副团长的事儿,我怕他、他会包庇,所以才不得不来找您说。”姚文静咬着唇,神色郑重。
张志新都被她带得不由脸色严肃起来,“到底什么事,你说。”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端起桌上那个大茶缸喝水。
姚文静犹豫两秒,吞吞吐吐说道:“汪冬云,好像怀孕了。”
“噗。”张志新刚喝的茶水全喷了出来,蔫蔫儿的茶叶渣子正好全喷到姚文静脸上。
她的刘海儿滴着茶汤,鼻尖挂着茶叶,还有水渍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嘴里好像都被溅了水进去。
姚文静呆若木鸡,半晌反应过来后,忽然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她扶着张志新的办公桌,忽然呕吐起来。
“……”办公室一度鸡飞狗跳般,好久才安静下来。
张志新没想到姚文静这么嫌弃自己,不就喷了她一脸茶水,居然吐成这样,他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姚文静更是脸色惨白,缓了好大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最后,张志新清清嗓子,确认道:“文静同志,你说的事,可有证据?”
姚文静张开嘴,没说出几个字,就摇头。
她没有证据,“但汪冬云天天在干呕。”
“人家说不定只是身体不舒服嘛。”张志新重新拿出暖壶给自己泡茶,不太高兴地训斥姚文静,“女孩子的名声是最重要的,你怎么随便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去猜测人家。”
姚文静小声嘟囔,“大家都这么说,但不敢来汇报,我也是怕坏了文工团的风气,为咱们文工团好。”
张志新眯了眯眼看她,茶缸的盖子敲得作响,让姚文静心里也忐忑得不得了。
半晌,张志新终于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让秦副团长去查一查这件事吧。”
姚文静一听,连忙着急道:“团长,您能不能换个人,秦副团长他……这也是我没直接找他汇报的原因,他肯定会包庇汪冬云的。”
“哦?”张志新翘起二郎腿,“怎么说?”
姚文静咽咽口水,为难地说道:“秦副团长喜欢时蔓,时蔓是汪冬云最好的朋友,所以……”
“你觉得秦副团长会因为私人情感,耽误工作?”张志新语气变得很严厉。
姚文静头皮发麻,但还是顶着张志新的视线,点头道:“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还挺有文化?”张志新有些意外,这八个字他都是前段时间去军校学习才学会的,没想到姚文静居然知道。
姚文静被夸了之后,这才卸下一些压力,笑笑道:“是我对象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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