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母惊魂未定的,也没有再提催婚的事儿,饭桌上大家说起的,都是关于刚刚的担忧。
风雨欲来风满楼,从那一张薄薄的纸,还有左邻右舍那边传来的动静,敲门声、叫喊声,还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响动等等,都让这顿饭注定难以下咽。
就连时葵,她还什么都不懂,却也睁着懵懂害怕的眸子,看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
只有凌振一直很稳,有他在,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杵在面前,也定在心里。
也幸好今天这事儿刚好赶巧,遇上了凌振。
凌振出身简单清白,又是大首长很信赖亲近的人,有他做担保,时家再没人来搜查过。
但时蔓第二天出门才发现,邻居们的家门口,都一片狼籍,连院子里种的花草、菜畦都被翻动,土壤都掀开了,查得彻彻底底。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听说只要有物件解释不清的,就会直接被带走,等彻底弄清楚才能回家。
时蔓听到隔壁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怀着沉重的心情,回文工团报道。
回到团里可不得了,一进宿舍,就有人告诉她一桩大事。
汪冬云的父母都被抓了!
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汪冬云家引起的。
昨天那张纸上说的泄漏军情的首长,就是汪冬云的父亲。
时蔓的脑子都蒙了,她不记得梦境里还有这样的事,这也是她昨天完全措手不及的原因。
当然,也可能是在梦境里的这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凌振,父母也远在边疆,所以这样的风波完全没波及她,而她又不怎么爱来团里,排练什么的都能偷懒就偷懒,也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才不知道这个。
但不管怎么说,听到汪冬云家里忽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她的确很震惊。
团里其他人也是,虽然不敢大范围的讨论,但私底下和亲近的姐妹们都会说起这个。
大多数听到消息的,都是惊讶于汪冬云的家庭背景竟然如此厉害,可之前她都一点儿不提及,藏得真是够深的。
也有一小部分的,会关心汪冬云她们家和她本身会不会受到影响。
但说实在的,除了朋友,事不关己的人,大部分只会以看热闹的心态聊聊此事罢了。
时蔓跟团长张志新汇报完这些天进修的学习收获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汪冬云。
可被告知她不在,请假回家去了。
因为问过团长,说汪冬云只是父母有问题,但她基本生活吃住都在文工团,对父母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并没有受到牵连,还能好好地待在文工团。
时蔓问清楚这个,也就稍稍放心一些。
只是自己的好姐妹遭遇这样的祸事,她也难免产生兔死狐悲的难受心情,一直都蔫蔫儿的。
团里给她布置了准备筹备钢琴队的任务,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完成工作。
晚上也能难抽出空闲喘口气,就这样不好的情绪积压着,直到凌振来找她。
他知道她最近很忙,而且心情也糟糕,所以特意趁放假这天去买了她喜欢吃的油淋鸭,送到她们团里来。
月光下,两人走在湖边。
时蔓深吸一口气,嗅着晚风的味道,紧绷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但她扭头看向凌振时,仍忍不住问道:“最近在搜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凌振也是找别人打听的,他略沉思道,“查出了不少新的问题,也有一些被证明是清白的。”
“冬云家呢?”
凌振摇摇头,“还在查。”
因为汪冬云家出事是最大的,而且牵连的信息很广,加上汪冬云的父母都坚持他们是被冤枉的,绝对没有将那些信息泄露出去,所以这一下有的查。
时蔓垂下眼,长睫颤了颤,屏着一口气问:“凌振,你直接担保我们家,就不怕我们家其实有事?到时候可是会牵连到你的。”
“不怕。”凌振坦然地看向时蔓。
月光盈盈,全都落到她轻软柔澈的眸子里。
他长眸漆黑,凝着她比星辰月亮还要漂亮的脸庞,忽然开口,直白而认真地说道:“时蔓,嫁给我吧。”
他什么都不怕,想要承担起所有,关于她的一切。
第62章 1700评论加更
凌振挑在这时候说这个,也是觉得自己如果成为时家的女婿,对时家才是更加有力的保障。
之前他虽然宣称是“岳父岳母”,但只要一查就知道,他和时蔓只是在谈对象,还没领证,所以如果非要深究起来,也根本算不得数。
所以凌振才会有些担心,想要再做点什么。
他也不知道时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用意,但她拒绝了他。
还是他很熟悉的时蔓式的语气,“凌振,现在我不会嫁给你的。”
凌振揣摩着她的这句话,每一个字。
现在,这节骨眼上,觉得他是因为同情或保护才要娶她,时蔓不喜欢这样。
她希望如果再次嫁给凌振,那一定要是最纯粹的喜欢。
“再说了,你都没有求婚,就这么直接说出来,谁要答应你啊。”时蔓又拿乔着,撒娇似的撇撇嘴,扭头拒绝。
凌振微怔,再一次揣摩她的话,每一个字,最后捕捉到最关键的两字。
求婚。
……
第二天。
时蔓把钢琴队成立的事儿筹备得差不多了,从器乐队也基本把人都选好了。
唯一一个头疼的,就是江兰芳也强烈要求加入钢琴队,领导们问时蔓同不同意。
因为时蔓现在即是钢琴队的□□,也是钢琴队的队长,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她来拿主意。
时蔓说自己再考虑考虑,没有马上拒绝,也没有立刻同意。
她稍微空下来的时候,刚好在食堂见到崔霞,便多聊了几句。
“小霞,你最近见到冬云了吗?”
崔霞一听,端着饭碗贴近时蔓,左右看了好多眼,才压低声音说。
“嘘,小声些,别被人听到了。”崔霞凑到时蔓耳朵边,说道,“现在都说汪冬云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千万不能和她沾边。”
“怎么会。”时蔓皱起眉,她最近因为在筹划着成立钢琴队的事儿,每天脚不沾地的,也压根没往舞蹈队的大排练厅去,也没看到汪冬云,更别提能和她说上两句话了。
不过,崔霞倒是偶尔会去大排练厅,所以时蔓才问她。
崔霞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汪冬云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前几次见到她在排练舞蹈,都很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停打哈欠,还被江队长当着好多人的面训斥了好几回。”
“那她哭了吗?”时蔓知道汪冬云爱哭的性子,自尊心又强。
可崔霞摇摇头,“没有,她好像根本无所谓了。”
表情几乎麻木,眼神也很冷漠,就好像真的不是汪冬云了。
时蔓知道汪冬云从小养尊处优,家境优越,所以这次遭受到的打击要比失恋严重得多,几乎是毁灭性的,让她可以支撑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崔霞左右看了眼,更严肃地凑到时蔓耳边小声说:“我还听说,汪冬云现在作风很不好,在瞎搞男女关系。”
时蔓惊诧地看她一眼,“这种话可不能瞎说。”
“我没瞎说。”崔霞吐吐舌头,无辜道,“别人都这么说的,我在食堂后厨偷偷吃东西的时候听到的。”
“……她们都说看到汪冬云一到放假就和不同的男人出去玩儿。”
时蔓不敢相信这个,她觉得,还是得去找汪冬云好好聊聊才行。
但她太忙,汪冬云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只好拜托崔霞,如果见到汪冬云在哪,就叫人来告诉她。
这么过了三四天,时蔓终于如愿见到了汪冬云一面。
汪冬云在食堂的角落里,被时蔓堵到。
时蔓穿过人群,在汪冬云的面前放下铁饭盒,坐下来说:“冬云,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时蔓从去上沪市进修钢琴以来,就一直没见过汪冬云。
尤其汪冬云家中突逢变故以后,就更加如此。
汪冬云好像的确发生了一些改变。
她的眼下多了两道浓浓的黑眼圈,为了遮住,她特意画了上台表演时才有的浓浓眼影,显得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如以前柔软可爱,反而有些媚俗的味道。
时蔓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冬云,你最近有什么困难,应该来找我。”
汪冬云起握紧手里的饭勺,她摇摇头,“我没有困难。”
“你最近经常和一些男兵出去玩?”
汪冬云沉默片刻,仿佛泄了一口气般,往后仰道:“是的。”
见时蔓用陌生的眼神望着自己,汪冬云垂下眼,痛苦地说道:“蔓蔓,我觉得没意思,很没意思……好像只有和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么一点的快乐。”
“冬云,你不能沉溺于那样的快乐,那些都是虚假的。”时蔓认真地盯着汪冬云,“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了,他们会为你伤心的。”
“……”提到父母,汪冬云的眼神更加黯淡。
她不再说话,沉默地想着什么,碗里的饭菜本来就没怎么动,等到时蔓来了,就更加一口都没吃了。
时蔓不知道汪冬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从她麻木、绝望的眼神里,她大概体会到汪冬云的心情。
全世界都已然崩塌,汪冬云想做的,是一些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事情。
谈恋爱对她来说,是唯一能让她觉得快乐的情绪波动。
“可汪冬云不应该和好几个人处对象吧!”
“她这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
“汪冬云简直在瞎搞男女关系,建议领导们对她进行严厉批评教育!”
大家都对汪冬云最近的行为感到不爽,并且告发到了抓住风纪军容作风的副政委那儿。
这位副政委眼睛里是绝对不能揉沙子的。
尽管汪冬云最近家里的变故很可怜,值得同情,但这也绝不是她放任自流的理由。
尤其是,在汪冬云的影响下,最近团里还有些人也似乎因此蠢蠢欲动。
被她带动,荷尔蒙开始到处发散。
副政委没办法,从汪冬云开始,一个个地进行约谈。
这样的严厉忽然让文工团内的大伙儿都变得风声鹤唳,也都盯着其他人。
因为副政委说了,谁要是进行检举揭发,证明情况的,都能得到奖励。
这下,大家不止约束自己,也悄悄观察还有谁作风不正,好去举报。
时蔓除了有些担心汪冬云之外,并没觉得这事和她自己有什么关联。
直到这天听说汪冬云被关禁闭已经满了十天,要被放出来了,她打算去舞蹈队看看汪冬云。
谁知道刚进舞蹈队的院子,站在一分队的屋子外,就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名字——
“你们觉不觉得时蔓也有点儿……”
“虽然她和凌团长是在正经处对象,但两人都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也没见她说要和凌团长结婚,这不是把凌团长耍着玩儿吗?”
“这样下去,感觉影响挺不好的。”
“……”
时蔓这一听,就知道是江兰芳的声音。
她故意提起话茬,往时蔓身上引,很快就有了其他人的议论声。
但此起彼伏的,又隔着门、窗和墙,时蔓听不太真切了。
她觉得好笑,这都能扯到作风不正上?
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副政委那儿举报她了?
那就去呗,说实话,她行得正坐得端,没一点儿怕的。
时蔓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在,她都没在乎过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就会活得很累,时蔓从来不会委屈辛苦自己。
何况还是这样的无稽之谈。
只不过,既然江兰芳要说这样的话,她不给江兰芳一点颜色看看,也就不是她时蔓了。
“谈对象难不成还要规定只能谈多长时间就得结婚?”时蔓直接挑开门帘走进去,对着江兰芳就问了句,“这个时间是你规定的吗?”
江兰芳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义正严辞地说道:“你只谈对象却不打算结婚,这不就是在耍流氓?”
“谁说我不打算结婚了,你怎么比我还清楚。”时蔓皱眉嫌弃地看着,“江兰芳同志,你是不是跳舞跳得魔怔了,所以会臆想一些别人没说过的话,强加在别人身上。”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凌团长结婚?”江兰芳也清楚她之前的话是有点过了,所以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想问。
时蔓觉得好笑,“这种事,我还需要跟你汇报吗?”
江兰芳幽幽地看着她,“说到底,还是没有打算过吧。”
“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大家都清楚凌振怎么样吧。”时蔓看向周围的女兵们。
大家都已经被她和江兰芳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不敢说话,想劝又不敢劝,都只能在一旁看着。
现在被时蔓问到,终于可以开口松松气,便都连忙点头,“是的,我们都清楚的。”
“凌团长是很好的人。”
“凌团长特别优秀,无论什么能力都是独一份的厉害。”
“对蔓蔓姐也格外上心,好像眼里只能看到蔓蔓姐似的。”
“……”她们都用羡慕的口吻说起,让江兰芳脸色渐渐变僵,因为这些夸赞她从来不会听到她们用在华志新身上。
偏偏这时候,时蔓还雪上加霜地看向江兰芳,用炫耀的口吻说道:“是啊,大家都知道凌振是多好,我听说有些人想嫁凌振很久都嫁不成呢。”
“这么急着逼问我会不会和凌振结婚,不会是想等着我说不结,好让她趁虚而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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