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震响,留给欧阳意满面尘土。
欧阳意:……过分,有异性没人性!
单身狗顾枫的丰富夜生活开始了,已婚少妇的单身生活却还没结束……
汪汪汪。
*
虽已查明柳锦的情况,但只知道孙蔓从和柳锦是一对。
她们怎么相知相爱,是否和郑敏也认识,三个人都跟谁有过节,一概不知。
疏议司忙得飞起。
另一边,坊间出现各种各样的流言。
想不到此案关注度如此高,疏议司都是些埋头研究律法的书呆子,绝不会向外界爆料,而会知道这是一起连环案,还这么清楚细节的……
不会是疏议司,也不像是张嵩会干的事,那只有凶手本人了。
为什么凶手希望得到关注?
有的凶手心理“暴露癖”,比如故意在衙门口杀人,抑或当街抛尸,引起注意。
近现代亦有不少此类案件,更有甚者会往警局寄信挑衅。
但凶手显然没有这种癖好,否则也不会将郑敏和柳锦埋尸西极山。
案子传到长安大街小巷,不仅是贩夫走卒的谈资,连官场也在谈论,这就奇了,凶手怎么认识官场中人,怎么知道制造舆论?
一连几天过去,死者们属于不同的圈子,都有大本事,都是圈内“掐尖”的人物,认识她们的人也多,排查关系网可太复杂了。
走访问供,说起来容易,一个个地问话,了解此前行踪,是否有异常,得罪什么人,有什么喜恶和习惯……
欧阳意抽空又给“阎罗”去信,除了表达感谢,将案情进展说了。
自上回委托梁予信邀阎罗喝酒叙旧,欧阳意不仅有种冒险的心虚,还有几分深沉次的惶恐。
她是有夫之妇,阎罗不知道,但她自己却心里清楚,万一真心动了,她可算渣女一枚。
是否因为愧疚,她现在才格外想念夫君?
外人看来他俩琴瑟和鸣,从未争吵,她自己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灵魂的交流?
欧阳意几度提笔又停下,最后还是将信送出了。
阎罗回信依旧很快,除了说相信久推官能破此案、静待佳音,还提到他最近确实很忙,酒叙要过段时间再说。
他这么讲,欧阳意反而心中稍定,至少这段时间不用见到了。
*
疏议司查案紧锣密鼓,洛阳行宫却是一片风雨欲来的宁静。
奉宸卫的严防死守,并未再出现刺客事件。
上次“引君入瓮”那招引出的刺客效果有限,梁柏索性断了要将刺客一网打尽的念头,改为徐缓图之,暗中探查,这些日子以来,还真查到些东西。
狄仁杰正在看书,梁柏推开门,直接撩袍坐到榻上,并将桌上的一碗茶一饮而尽。
噗——
梁柏吞了一半,另一半全喷出来,把狄仁杰桌上的字打湿大片。
狄仁杰:……
梁柏皱眉:“这什么水?好苦!”
狄仁杰:“我熬的苦瓜水,半夜看书,提神用的。”
确实提神醒脑,梁柏奔波数日,脑袋里有无数条线索交织,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这么来一下,思路都清晰了。
“狄公,有刺客的线索了。”
听了这句,狄仁杰的脸色也不再平静,他把笔一放,“快说。”
梁柏神色锐利,“我没有十成把握,只是推测。”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图,赫然是一只黑蝙蝠。
“狄公还记得此图案否?”
“皇宫行刺案时,刺客的剑柄正篆刻此图,想来,这黑蝙蝠是他们的标志?”
“不错,我们的人从刺客的武器入手,暗访黑市。这些刺客人称黑蝠团。”
“果然是一个组织。”
“我还找到到另一批黑市的武器,这批武器最后流入韦家。”
这种黑市不是一个地点,是一类人的统称,销账、买命,用金钱交易所有见不得光的黑暗行径。
狄仁杰一怔。
这世上有哪个韦家敢私购武器,又有哪个韦家是视天后为敌人。
太子妃韦氏的韦家。
狄仁杰盯着桌上那只黑蝙蝠,神色有些僵硬,“他们胆子未免太大了。”
梁柏双目一凛,“天后对太子尚有母子情份,但对太子妃难免苛刻,只是想不到,韦氏如此大手笔。”
“他们就不怕死吗?帝位将是他们的,权力也将是他们的……”狄仁杰愤愤道,“好歹天皇还在,他们竟如此大逆不道!豢养杀手是谋逆大罪啊!”
梁柏的视线落在虚空。
狄仁杰还在继续说:“太子知道吗?太子生性温顺仁厚,应是不知道韦氏和她爹做的事。”
梁柏摇摇头,“我已经埋了人进黑市,还不会这么快有新消息传出来。”
顿了顿,梁柏又添一句:“太子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管太子知不知道韦家的事,太子和韦家已经是绑在一条船上。
梁柏又道:“我最担心的还不是此事。”
狄仁杰马上明白,可到底心中不愿怀疑东宫,迟疑着道:“可是范履冰的死……”
梁柏点头,神情沉重。
多事之秋,若弘文馆学士猝死也与韦氏和东宫有关……
狄仁杰呼吸一窒,神明骤清。
不需要苦瓜水来提神醒脑了,权力之争的冷酷令人脊背发凉。
*
又过几日,西极山女尸案终于有实质进展!
欧阳意在堆成小山一样的笔录里挖出三名死者的关系!
两名死者——郑敏和孙蔓从都资助过一家名叫慈幼院的慈善机构。
丫鬟苏环的供词也提到过,柳锦经常把做双面绣赚来的钱捐出去。
这是目前为止,能查到的三人之间唯一的交集。
任谁也没想到,她们之间的关系竟是同为慈善者……
欧阳意和顾枫立马赶去慈幼院。
慈幼院在城外,等她们回城时天已经黑。
疏议司灯火通明,韩成则将所有人都召集回来。
沈静也来了,缩在一角,拿着小本本,随时准备做记录的样子。
等待间隙,疏议司诸人先聊起来。
“慈幼院是怎么回事?”
“郑敏不是药材商么,认识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当然了,都是男人。平时郑敏和他们除了谈生意,没什么私下交流,偶有谈到生意以外的事,人家就记住了。”
陈理抽出一张纸放桌上,上面的字也很好认,一笔一划,写得很整齐、很清楚,显示写字者的郑重其事。
这是一张收据。
写着‘兹收到吕维大善人捐资纹银二两,助人行善、功德无量’,下面印了郑敏的私章。
陈理:“这是一笔捐给慈幼院的资助款。”
齐鸣:“我这边也是同样的收据,落款人是孙蔓从和柳锦。但数额都没有这位老板多。”
长安城有大大小小数十家抚老助幼的善堂,分官办和民办,官办的就不用说了,由朝廷支出,民办的,有世家财阀建立,有佛家寺庙设的,功能都差不多,主要是救济贫困无告之人。
收留大都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弱妇孺,每天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开销如流水,所以民办善堂向外界“化缘”是常事。
黎照熙数了数寥寥无几的收据,上面的数额都以贯为单位,有些疑惑。
“虽说善心不分大小,但这真是有点太少了,大老板和大诗人亲自出面化缘,就化到这么点儿钱?”
韩成则解释:“这就是慈幼院的特殊所在了,这家善堂只收女童,被遗弃者、身有残缺者皆可,就是不收男童……”
果然,所有人听罢,都露出恍然的表情。
自古以来,女子无才是德,找个人家嫁了才是好归宿,但女子嫁人又成了泼出去的水,慈幼院专门救济女童,能有多少人理解和支持呢。
诸人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主办者是谁?”
“一位姓石的夫人。其实她也不是多富裕,听说她是孤女,嫁给一个姓项的小商贩。夫妻俩打拼半生攒下家业,感念自己曾经得到过救助,就在城郊建了这个慈幼院。”
“石夫人家的布匹生意后来愈发红火,慈幼院几度扩建。父母过世后,他们的小女儿项小兰接手了这家善堂。”
“项小兰?”沈静一瞪眼,“就去年德阳坊失火案,那个丧身火海的妇人?!”
初见孙蔓从遗体,沈静惊吓的同时就说过此惨状令他想起丧生火海的项小兰。
当时只是无心的随口一提,哪知——
冥冥之中,竟有如斯关联。
“是那护着孩子死去的项小兰。想来,项小兰这个主办者身故后,慈幼院遇到极大困难,郑敏她们才会四处募捐,这些收据恰好就是去年项小兰身故那段时间的。”
“据柳锦的丫鬟口供,柳锦去年那阵子也变卖了不少首饰。做慈善能做到这份上,已经超过了资助者的范围,她们四个人的关系应该很要好。”
“四位女大善人啊,真的可惜……”
闻言,诸人叹气。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顾枫风尘仆仆地回来,开口就道:“查到了!凶手去过慈幼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明晚11:50更新哈。之后正常都是上午7:00更。
第18章
大家心知, 欧阳意出马肯定还查到意料之外的东西。
早摆好两壶水,也不催促,等两人吨吨吨喝个够。
顾枫开口先说。
“慈幼院管事的说, 自项小兰死后,郑敏接手了慈幼院。郑老板平日繁忙,两三个月才会去一次, 每次都会小住几天,和孩子们玩耍。”
“郑老板低调,药材铺伙计都以为她是上山挖草。”
“今天我们过去, 满院子老小才知道郑敏出事。”
想起孩子们得知噩耗后哭作一团的样子, 顾枫忍不住哀叹。
欧阳意介绍了慈幼院的情况, 道:“孙蔓从和柳锦也常去慈幼院,一个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一个则教她们刺绣,不为别的,就想女孩们识文断字,以后不会被骗, 学门手艺, 也有个出路。”
“有个叫小珠的孩子, 漂亮、聪明, 两样都学得好,出师后, 小珠经柳锦介绍去绣坊谋到一个差事。”
“小珠将郑敏等三人当作亲人,什么事都会跟她们说,直到有一天, 小珠不知因为何事被三人异口同声地骂了一顿, 哭着跑走了。”
欧阳意看了顾枫一眼, 后者会意,接道:“几日后,便有一男子上门,那时孙蔓从和柳锦都已经离开,只有郑敏在。郑敏将那人拦在院外,慈幼院的人没瞧见他长什么样,只听见二人声音越来越大,后面都吵起来了。”
“不过两人没有动手,否则慈幼院的人肯定会冲出去。郑敏是苦出身,有两把子力气,寻常男人也不敢轻易对她动手。郑敏说了些让他离开小珠的话,那男的吵不过也打不过,悻悻地走了。”
“郑敏护犊子,小珠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没防备心,她以为是情窦初开,实则说不定是中了别人的套了。”
“慈幼院都是女孩,为了不被不怀好意的人打扰,当年选址就选得比较偏。他能找上门,应该也是多方打听到的。”
“这男的在小珠身上也是花了心机,如今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怎不怀恨在心。慈幼院的人说,他走之前,气急败坏地对郑敏说,你给我等着,我要杀你全家。”
“郑敏无所畏惧,说她女儿早死,她孤身一人,有本事来!”
齐鸣问:“小珠呢,她现在在哪儿?”
陈理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想起来了,药材行的伙计提到过,三个月前,郑敏把一个小姑娘带到药铺,说是她的远房侄女。”
黎照熙接话,“郑敏幼女早夭,伙计们见她对那孩子极为亲厚,以为是要培养她接班。但没过多久,却又让伙计送孩子去坐船。”
这孩子应该就是小珠。
欧阳意:“船的具体目的地是哪儿?
陈理:“我们回头再去问问。”
欧阳意:“也许郑敏真的将慈幼院的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她外圆内方,生意场上左右逢源,从没和人急过脸,除了这一次。”
郑老板那双精明老练的眼睛,八成是看出那男的有问题,才将小珠送走。
除了孙蔓从和柳锦,可能没有人知道小珠的目的地。
而且从凶手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来看,他应该还没找到小珠!
“小珠暂时安全!”韩成则点头,“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捉拿凶手上——意师妹,你是不是查到线索了?”
欧阳意应声,从袖袋取出一物。
“凶手将这当作定情信物送给小珠,但小珠年龄尚小,不懂事,错收了昂贵的礼物。后来小珠匆匆离开慈幼院,遗落下这只木鸟。”
齐鸣拿着栩栩如生的木鸟在手上端详,一呲牙,学着顾枫发出一声“哦豁!”
“好香啊!”
“价钱不便宜。”
“据慈幼院的人回忆,郑敏曾提到过,这是沉香木。”
“沉香木?”
欧阳意点头,“沉香可以入药,郑敏是开药行的,第一时间认出来了。我们回来时找了药店鉴定,对方说这块还是上好沉香,花纹清晰细腻,仅木料就价值一两银子。”
沉香木鸟栩栩如生,翅膀的羽毛都雕得极为精细,好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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