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喜欢,如果爱, 那么林羡清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即使时隔五年重逢了却装作一副不熟的样子。
如果不喜欢, 又为什么要恋爱十一天?
林羡清始终不能相信, 那些日日送来的石榴花, 每一句“明天要见面”, 少年眼底的期待与悲哀, 都是假的。
如果连爱都是假的,心跳声也是假的,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雨气顺着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林羡清把手机装进兜里,她转了转雨伞,在又一次经过红绿灯的时候,她突然好像能理解温郁的想法。
林羡清擒着伞在雨天的岔路口出神,她想,温郁是不是想通过林柏树告诉她:
你看啊,我烂到了骨子里,我天生就这样坏,大家都讨厌我。
所以我这样一个烂人,就是在骗你而已。
远处大广场中央的广告牌换了页面,雨水唰唰往下掉,整座城市浸泡在湿润中。
她过完马路,拿着手机沉吟一下,给那个许久不联系的号码发了短信。
她说:“温郁,我不等你了。”
几滴雨掉下来,覆在手机屏幕的那句“我不等你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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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连绵,这几天一连下了几夜雨,林羡清她们工作的板房屋檐漏水,地面甚至都积了水洼,墙角的青苔泡得绿油油的。
某天王可心从家里带了几个盆来接水,漏进来的雨水打在盆底滴滴答答的。
不知道从哪个墙缝里钻出一只肥硕的老鼠,把一屋子人吓得不轻,鸡飞蛋打地把进来躲雨的老鼠给赶跑。
王可心心有余悸地搭在林羡清肩上,声音都在抖:“你们南方的老鼠这体格儿可真吓人。”
林羡清故意吓唬她:“你没见过更可怕的呢,我们这边的蟑螂有你半只鞋那么大。”
这话说得王可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的假的?”
陈少彦从边上抱着一沓文件走过来,他笑了,“倒也没那么夸张。”
王可心跑过来打了林羡清一下,她乐得直笑。
今天的任务完成以后,大家提议一起出去吃饭,雨恰好停了,出去的时候陈少彦又跑过来献殷勤,被林羡清婉拒了。
坐上车以后,车里不知道谁先提了“初恋”的话题,配上车载音乐伤感的BGM,不知道勾起了多少人的心酸过往。
王可心问她:“从来没听你说过,你有没有初恋什么的?”
林羡清扭着脖子往外看,她想了几秒,声音很轻:“有啊,我还跟我初恋谈过恋爱。”
“谈了多久?”
“十一天。”
车上的人一瞬间不说话,这时间短得就像在玩闹。
有几个打着哈哈说:“......至少你还谈过,我们都只敢暗恋。”
说到这儿,一群人又把年纪最小的陈少彦拿出来批评:“看看我们小陈同志,都暗恋了多久了。”
几个人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林羡清身上看,她心里清楚也装糊涂,耸耸肩说:“都看我干嘛?”
陈少彦的脸被他们说得通红,他嘴唇嗫嚅几下,声音很小:“别说了,我这暗恋也被你们宣扬成明恋了。”
一车的人开始大笑。
林羡清拉下车窗,刚下完雨,空气还是湿的,伴着风吹进来的时候很舒服。
王可心发消息问她:“你真对陈少彦没意思?”
她回复:“没。”
“那还是尽早拒绝吧,总这样吊着也不是事儿,做人要利落一点儿,免得落人口舌。”
林羡清看了一会儿,说“好”。
她是切身体会过被人吊得不上不下的感觉的,像一块石头堵在喉咙管,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下馆子下到一半,从苍蝇小馆的边上冲出一只老鼠,王可心又被吓得不行,她拍着林羡清的肩膀狂喊:“救命啊!咱们活动资金还剩多少?能不能让我们换个地儿办公。”
林羡清吃了口烫土豆,烫得她张嘴呼着气,缓了一阵儿以后才流利地报出一串数字:“十二万五千一百三十八块七。”
她放下筷子,“要换地儿的话我们这个价估计也换不到什么好地盘,而且一般租房首款要先付半年的。”
一桌人的神色沮丧下来,林羡清默了一会儿,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当啷一声响。
“我回去瞅瞅,争取尽早换地方。”
这话一出去,一群狗腿子笑眯眯地往她盘里夹肉。
“林姐威武。”
“林姐吃肉。”
“林姐我爱你!”
林羡清哭笑不得。
一顿饭吃完,零零散散几个人去上厕所或者是去前台付账。
王可心对林羡清使了个眼色,林羡清明白她的意思,起身拍了下陈少彦的肩膀,指着街对面的电线杆说:“找你有点儿事,去那边说。”
陈少彦愣愣追上去,留下身后围在桌子旁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有人问王可心:“这怎么回事儿啊?小陈同志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王可心咬下串上的肉,叹着气摇摇头。
“他俩be了。”
电线杆上面还停着几只鸟雀,林羡清捂了捂外面的袍子,头发被风吹得打在脸上。
她这辈子没拒绝过别人,要开口也挺难的,林羡清低着眸子说:“其实这样我会有点困扰。”
陈少彦捏着衣角,像个愣头青一样抬了抬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还没反应过来,问着:“......什么?”
秋夜的风吹得恼人,林羡清抿了抿嘴,还是把话摊开了说:“我对你没意思,你应该......能感觉出来的吧,我之前怕扫了你的面子一直没怎么好意思说,大家一直起我们俩的哄,我会很困扰。”
电线杆上的鸟雀归巢,路灯的光影打在尚还潮湿的路面上,陈少彦低头笑了笑,低声说:“抱歉,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林羡清在风里点了点头,她刚转身,又听见陈少彦在身后追问:“你说的初恋,是温郁吗?”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好久才艰涩地发出声音来:“是。”
他扯了扯嘴角,笑着自言自语:“......怪不得。”
怪不得温郁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很有敌意。
他从那个小镇追着林羡清追到这里来,居然还是比不过那令人发笑的十一天?
陈少彦不死心地问:“为什么?既然你们都分手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林羡清慢吞吞地转身,路灯的光洒在她衣角,林羡清温和地笑着摇头,只是说:“因为你不是他。”
因为她喜欢温郁,而你不是他。
就是这样简单。
回到饭桌以后,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王可心凑过来小声问她:“事情都说清楚了?”
林羡清点点头,拎上自己的包准备走,结完账以后大家都回来了,吃了瓜的几个人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惹得刚回来的几个很奇怪地问:“怎么了,你这表情?”
“等会儿再说。”
开了车来的那个人说要把大家送回家,林羡清摆摆手说:“我去那边买点东西,你们先走,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他们坐进车里了,还伸出头来嘱咐她:“那自己小心点儿。”
林羡清“嗯”了一声,转头去便利店买了两小袋猫粮,一袋是带回去给小可爱的,另一袋是专门留给这边巷子里的流浪猫的。
在便利店旁边有一条窄巷,她就是在这条巷子前面不远的地方捡到小可爱的,那天,尾巴秃了毛的瘦猫从她手里跳下来,把她引到了这条巷子,林羡清才知道这里有一窝流浪的野猫。
但是林羡清家不准她带那么多猫回去,她就只把跟小霹雳最像的小可爱带回去了,剩下的猫她一有空就会来喂。
林羡清拎着两小袋猫粮走到巷子边上,她刚探了个头,借着路边熹微的灯光,她看见有个男人蹲在地上靠着墙。
男人抬了手,裹着黑色手套的指尖摸上小猫的脑袋,动作轻缓地撩了几下小猫头顶的毛。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说话的声音很低,却莫名让人觉得温和:
“好脏。”
“又去哪个泥坑里打滚了?”
林羡清的脚步一顿,巷子里传来很弱的几声猫叫,小猫冲他撒娇,温郁用指尖挠了挠猫脖子,低敛着眉目盯着它。
下一秒,他侧了下头,那黑漆漆的视线还带着未尽的温柔,就那样与林羡清对视。
他脸上有点笑意,一双笑眼微弯,裹着路灯的光,让林羡清想起来还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十八岁夏天。
作者有话说:
还是说明一下吧,这本的双箭头很粗,女主发短信说的那句话是有自己的目的,不是说就信了她哥的话然后真的放弃,两个人目前的行为都有自己的打算。
第44章 珠算
◎五秒钟的放弃。◎
林羡清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猫粮袋子, 她沉吟一下后走过去,几只小猫慢悠悠地往她腿边蹭,她闷不做声地蹲下,拆了手里的猫粮袋子。
温郁身子僵了一瞬, 手指捏上衣领, 把什么东西拽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我已经喂过了。”他说。
林羡清拆袋子的动作停下来, 她“哦”了一声, 手掌摸了摸猫脑袋,对它说:“吃过了的话我就不喂你了, 怕你撑着。”
小猫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把脑袋往她手边凑。
中雨刚歇, 从屋檐的瓦砾上往下滴雨, 有几滴滴在了林羡清的衣领里,她抬手摸了一把。
林羡清跟他搭话:“你经常来喂吗?”
空气潮湿, 温郁的嗓音好像被雨气压低了一样, 他堪堪吐出两个字:“不常。”
“小霹雳呢?它还好吗?”
温郁的动作一下子十分僵硬, 额前的发在空气中发潮而搭在薄薄的眼皮上,昏黄的光照在他身上平白无故透出一种透明感, 只是好久他都不说话。
“嗯。”嗓音发哑。
吃饱后餍足的猫把身子蜷在一起休息,林羡清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她突如其来问:“以前那个号码你还在用吗?”
温郁站起身来, 视线还盯着地上的猫, “在用。”
“不用提醒我, 我收到过你今天发的短信了。”
青年的视线好像很平静, 只是眨眼的次数有点频繁, 就好像眼底在发干, 他最后说:“挺好的, 不至于耽误你。”
林羡清还蹲在地上,抬了眼看着半身裹在光里的人,她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双唇张合几下:
“就这样吗?”
“温郁,你不说什么挽留一下我的话,我也会没有勇气的。”
“我已经很努力地朝你靠近了,如果这次你还是不朝我走来的话,我就放弃你。”
这么说着,林羡清站起身来,她往后退了几步,半只脚站在路灯投影的光下,散落的发丝被风吹得飞起来。
林羡清面对着他,视线落在窄巷里的青年身上,他的手套被攥得皱起来,温郁不错眼地看向她,脚边围着一群满身灰的猫。
等了五年,林羡清这一刻站在灯下,想着,再等五秒。
他走过来,就喜欢;不走过来,就放弃。
五――
路边起了风,街角的灰尘被卷到半空,林羡清揪着自己的衣角。
四――
从大排档里走出了一伙人,个个喝得醉醺醺的,从林羡清身后经过,手里的易拉罐掉下来滚到林羡清脚边,她看见温郁转过身。
三――
小猫叫着,喵呜声弥散在黑暗的巷子里,林羡清低了眼盯着脚下踩着的斑马线。
二――
她阖上眼。
一 。
温郁没来。
五秒过后,林羡清转过身子,她捂紧身上的外套,抽了抽鼻子。
两人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几十米,林羡清的声音伴随着秋风送进他耳朵里。
她说:“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林羡清拦了车离开,身后的小猫往前扒了几步,追了一段她的车,然后还是停下,只是小声叫着。
谁都不会知道,他曾抬脚往前走过两步,最后却还是停下,驻在原地不再靠近。
夜色渐浓,温郁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辆出租车,他一路沉默,掌心被攥得发痛。
回家后他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从一个小时以前就听不到你的动静了。”
温郁弯着身子换鞋,没什么起伏地回答:“可能是不小心掉了。”
他径直走上楼梯,温执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手里捏着高脚杯,语气漫不经心又危险:“下次再把窃听器弄掉,就没有出门时间了。”
温郁踩在楼梯上的步子停滞住,他低眸扯着唇,捏在扶手上的手指暗暗发力:“你想把我跟我妈一起,困在你的别墅里吗?”
沙发上的男人喉咙里闷出几声笑,他语带欣赏:
“你妈妈,是我养过最美的花。”
他把盛着红酒的高脚杯轻缓地放在桌面上,视线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排排艳丽的花枝,金丝眼镜戴在他耳朵上确实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斯文的感觉,温执笑笑:“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现在允许你去喂那群又脏又臭的猫,每天从公司下班还给了你两个小时的外出时间,已经很宽容了。”
“想想以前,你该满足了,温郁,不要试图挑战规则。”
温郁抬头看了下二楼拐角一直紧闭的房门,他对他爸说:“我不是你养的花。”
温执不理会他的这句话,他突然提了个新话题:“对了,你自作主张投了个珠算项目?”
“谁让你这么干的?”
温郁不说话,他爸虽然给了他职位,但是现在也只是虚权,公司的权力现在还在温执手上,他能做到的事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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