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空洞的护士就如同流水线上作业的女工,一眼望过去,护士服的颜色惨淡且灰暗。
这哪像产房啊,分明比太平间还要像太平间,就差几副寒气逼人的冰冻柜子了。睡在这种地方真的不会
做噩梦吗?
克里斯蒂安开始想念他不离不弃的副官了,有特里克在的地方他总能感受到无边的安心。
沃尔纳的房间在二栋222;
弗朗茨的房间在三栋222;
克里斯蒂安的房间在四栋222。
三个大男人围着一张弱小可怜的小石桌,以同样的姿势抽完了三根同一品牌的香烟,被安排的明明白
白。克里斯蒂安抽完最后一根,凝望着天上一轮金澄澄的月亮,缓缓舒出一口气,赴死般的离开了小石桌,
一身萧索,头也不回地朝四栋房号222的房间走去。
沃尔纳和弗朗茨沉默地看着克里斯蒂安消失在楼道的身影,扔掉了手里即将燃尽的香烟,微弱的火光湮
灭在黑夜里,马靴踩着积雪的大地,咯吱咯吱响过一阵,分道扬镳的两人分别进了二栋222和三栋222。
房间是按照女孩们挚爱的风格单独装修的,布置温馨而浪漫,住在这里的女孩,每一个都像活在童话世
界的公主,青春年少,尊贵无比,处在此生最好的年纪。
白净的双颊泛出诱人的苹果,金灿灿的柔软长发散落着垂至腰际,脸庞明媚可人,灿烂如若朝阳。和张
扬精致的外貌不同的是,二栋222房间里,坐在床边的女孩有一双安静美丽的湖蓝色双眼。
湖蓝色双眼从沃尔纳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便怔住了。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像只脆弱的,振翅欲飞的美丽
蝴蝶,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总让人情不自禁想起山涧涓涓流动的清泉,沃尔纳的名字从少女玫瑰花色的唇瓣
中辗转着吐露,带出满满的不可置信。
埃丽莎?艾妮莎?特蕾莎?
沃尔纳握着门把的手迟迟没松,站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这位前女友叫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离奇蒸发的一章。
开文的时候以为这篇文是个十万字就可以完结的小故事,结果现在写了快五个月,居然才写了一半!
第35章
“我是蕾丽莎啊,沃尔纳你不记得我了吗?”
时隔六年,在如此尴尬的局面下再次遇见,蕾丽莎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处安放的喜悦,
她庆幸来的人是沃尔纳,而不是其他素昧平生的陌生军官。
……原来是蕾丽莎。
沃尔纳将记忆里各式不着边际的丽莎抛至脑后,合上了房间门,在一旁的沙发里坐下。
“晚上好,蕾丽莎。算起来我们五年不见了,能在这里相遇,说实话我感到非常惊讶”
他一手支颐,若有所思地说,“你和我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六年后的再次相遇,更多的细节沃尔纳想不起来。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位前女友是一个性格与长相呈
反比的奇怪存在,五官张扬极具攻击性,内敛性格说好听是温柔恬静,说难听是逆来顺受,一天到晚话都说
不了几句。有些人觉得寡淡,有些人图她省事。当初他在party上被一群人灌得迷迷糊糊,睡了她纯属一场不
得已的意外。等到第二天醒来,他主动负起了责,一是图她省事,二是看见那滩血的时候良知还未完全泯
灭。
这段姑且被称之为恋情的过去只坚持了十二天零二十个小时不到,被甩的人不是乖巧听话的蕾丽莎,是
无知无觉的沃尔纳,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被甩。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对党权政事漠不关心的
蕾丽莎应该无法凭着一腔热血爱国的情怀来到勒本斯波恩中心担任起为帝国炮制雅利安后代的重要任务,她
传统保守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唯一的女儿出卖自己的肚皮,像一位活在低层社会的娼妓。
父亲战死,母亲病逝,家产被乘虚而入的宗族亲人席卷一空,蕾丽莎如今是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孤家寡
人。不可避免的,沃尔纳想到了同等遭遇的白蓁蓁。父母双亡,这年头富庶的大家小姐怎么都过的这么艰
难?没有太多新意的剧本。
“会打字吗?我去军部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蕾丽莎的目光落在他左袖处的SD菱形标志,心下略有抵触,但仍是充满希冀地询问,“能待在你身边
吗?”
这些年来在国内一手遮天的盖世太保统治机构不仅是占领区原住民眼中的毒蛇,更是德国公民心中唯恐
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六年的打磨历练,沃尔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能被慕尼黑啤酒灌到脑子一片浆糊的军校
在读生了,他的身上存在着常人难以忽视的血腥气息,蕾丽莎恐惧着这个较之往日更显漠然的沃尔纳,但却
又无法克制地被昔日的爱人所吸引,六年来她也交往过别的青年才俊,但是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他。
“蕾丽莎,我没有义务把你带在身边,我们已经分手六年零三个月了。”
“可我想要待在你身边”
蕾丽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沃尔纳的神情,企图从细微的变化中推测出他的某些想法。诡异的是,沃尔纳
的脸上什么变化都没有产生,就这么无端的陷入了一片沉默。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以为他待的地
方是欢声笑语的游乐场吗?
蕾丽莎起身,迈着盈盈的步伐来到沃尔纳身边,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肩,夕雾蓝的双眸只容的下
他一人的倒影,她的声线如此婉转,卑微的祈求令人狠不下心说出拒绝。
“六年前离开你是我不对,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抬首间,鼻翼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甜腻暗香。欢快蓬勃的橙花恍若朝阳,清芬四溢的木兰娴静优雅,
华丽浓郁的麝香若即若离,她的眉梢末处是纯白色的不谙世事,眉眼之中却隐隐流动着摄人心魄的内敛引
诱。
熟悉的暗香浮动,脑海中某些片段不经意被拉扯起来。白蓁蓁曾在Lanvin专柜前挑中过这瓶唤作‘谣
言’的少女香水。她掀开小样的盖子,只浅浅闻了一次便再次盖上,并且做了一条十分到位的总结评
价:‘暗骚’香水的典范。
白蓁蓁惯用的香水不是极端猛烈的催情香就是疏离厌世的暗系香,甜美动人的少女香从来不在她的选择
范围里。放下那瓶谣言的瞬间,她转身就挑走了排货架上肆意反叛的Dana Tabu,一款专为□□量身打造的浓
烈异香。
她是立志要当小妖精的小白花!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的沃尔纳拉下蕾丽莎四处游离的手,将那半贴上来的柔软身体推至一旁,以拒人千里
的口吻庄重提醒,“站直了好好说话,别像个先天不足的软骨病,我又不是你的维生素D。”
还挺押韵,蕾丽莎笑的很是勉强。虽然遭到了拒绝,但她没有就此放弃,她比任何人都要确信,学不会
爱人的沃尔纳不可能在短短六年里变心。身为家中独子,沃尔纳总归会有娶妻的一天,与其花时间和别的陌
生女人相处,还不如直接跟她这个前女友复合来的容易,他向来喜欢省事又省力的东西。
紧张地攥了攥衣角,蕾丽莎在另一侧沙发坐下,调整好心态,再次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沃尔纳打断
了。
“如果你想去前线,我可以给你一份国防军女助手的申请表,空军海军随你挑。勤务兵,防空兵,通讯
兵,战地医护,文职人员,后勤保障,什么部门都可以。”
女,女助手?蕾丽莎听说过这一群体,穿着威风凛凛的灰色制服裙,由国内忠心耿耿的少女们自发组
成,投放到各地部队,和士兵军官们一同作战。战场是什么地方,会流血,会牺牲,会有子弹穿过脑颅,不
留情面地带走一条命的地方。在万千少女向往国防军女助手岗位的时候,蕾丽莎只觉得姑娘们一定是疯了。
看出了她的畏惧,沃尔纳解释道,“你也无需太过害怕,我们的帝国还没有软弱无能到让女人踏上战
场。你只需要做一些辅助工作就行,高射炮导向仪这一类操作沉重设备的岗位,我会尽量帮你避开。”
“不。不。我做不到,沃尔纳”
蕾丽莎拼命摇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眼神逐渐惶恐起来,“父亲,父亲就是在波兰战死的。我不
愿意待在战场上,流血……牺牲……都很可怕!”
“那么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沃尔纳有些烦了,他以前以为蕾丽莎的缺点顶多就是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罢了,倒不曾想过她竟如此胆小
懦弱。
“柏林军部不想去,前线战场不敢去,难道你真想待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生育农场里当一个会走路的子
宫,为一位金发碧眼的雅利安军官生儿育女?”
如果蕾丽莎真的是这样想的,沃尔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在这里挡她的路,他可不想跟这些脑子
瓦特的女人生孩子。蕾丽莎见他有生气的迹象,连忙放软了姿态,“如果是你的话……”
也许是觉得这话不太妥当,她改了口,“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以任何身份都可以。”
“以任何身份都可以?”
沃尔纳点烟的动作一顿,冷笑出声,“若是以上不得台面的情妇身份呢?”
蕾丽莎精致的小脸霎时苍白了一瞬,“沃尔纳,我,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穿同样斯文的军装,耍同样阴险狡诈的手段,他能有什么不一样?噢,他的枪能开的比别人更快更狠更
准一些。
烟雾朦胧,屡屡上升,他没有看见低下头的蕾丽莎,洁白的贝齿咬了咬唇瓣,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下
定决心般抬头,启唇应了下来。
“你不后悔?”
“……不后悔。”
沃尔纳难得笑了一次,意味深长。那纤细苍白的指骨间,燃尽的烟灰砸在昂贵的地毯上化作点点齑粉,
痕迹浅显。
第36章
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洒落满室,床上人无意识地翻了好几个身,眼睛睁开小小的
一条缝,扒着床头柜前的钟表确认时间,白蓁蓁磨磨蹭蹭地起床面对现实。
一下床就感受到了不对。
卧室里的空气焕然一新,地板上踩的是新换的羊毛地毯。书台桌柜上的摆设井然有序,原先堆成小山似
的化妆品整整齐齐地码在梳妆台上。衣柜里的衣服也被人重新叠过一遍,她还在床边找到了自己无缘无故消
失在房间里的棉拖。
……海螺姑娘,一定是房子里出现了海螺姑娘。
抄起一件外套,抓了抓一团糟的头发,趿拉着棉拖下楼。到了一楼。白蓁蓁发现客厅也被不知名的海螺
姑娘打扫过一遍。地面看不见一丁点瓜子壳的影子,先前放在茶几上没吃完的一盘坚果一盘杏仁不见踪影,
垃圾桶里的袋子是新套的。
厨房传出阵阵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音,蘑菇浓汤的香味直钻出大门以外,她循着这股香味进了厨房,专注
于锅碗瓢盆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色泽较深的金发,衣袖习惯性挽三折,重症洁癖患者,满分厨艺满分家政,怎么会有这么面面俱到的海
螺姑娘出现在这所房子里呢?
关上火的沃尔纳将蘑菇浓汤盛进碗里,正要端到餐桌上去,一转身碰上了杵在厨房门口的白蓁蓁:一身
睡衣皱巴巴,脸也没洗,头也没梳,眼底泛出淡淡乌青,盯住他的眼神呆滞无流光,一脸看工具人的智障表
情,他稳了稳心神,硬生生刹住手头泼汤的冲动。
他端着美味可口的蘑菇浓汤朝她走来,腾腾升起的热气氤氲了那双锐利冰凉的狭长眼眸,阴冷的幽绿色
覆上一层湿漉漉的温和。他在白蓁蓁的身旁站定,金色的睫毛渐渐下压,仔细端详起白蓁蓁初醒的脸庞,时
光仿佛静默了一瞬,她听见他用低沉诱人的声线不加感情地诉说:
“走开,你丑到我了。”
“……艹。”
等老子剪个空气刘海迷死你个挨千刀的小王八羔子!
白蓁蓁一甩衣袖,愤然拐去房间的盥洗室,咔嚓两刀给自己剪了个好清纯不做作的空气刘海,打扮的花
枝招展,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往万众瞩目的十里红地毯。
“你穿成这样去医院真的不会被病人举报吗?”
如果沃尔纳在医院的某位护士身上看到丝绒长裙+黑纱礼帽的名媛式浮夸打扮,他一定会质疑这家医院
的正规性。
“我今天休假,无所谓。”
白蓁蓁在餐桌的另一角落座,位置正对着一楼大门。右手刚刚握起餐刀便猝不及防的打了个不算美丽的
喷嚏。与此同时,门板被一阵萧索的寒风吹开,掀起餐桌上铺着的蕾丝桌布,冲着白蓁蓁那无可挑剔的精致
妆容,十分不给面子地照脸糊了上去。短暂失去视觉的白蓁蓁松开刀叉,颤抖着手将桌布从脸上缓缓扯了下
来,目光对上那扇无端敞开的大门。木质门板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极大的缝隙,她压抑着愤怒看向一旁正襟
危坐的沃尔纳,状容依旧精美,眼神几欲喷火。
“你弄坏了老子的门板。”
沃尔纳冷静地切了块牛排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吞下去之后,拾起餐巾擦了擦嘴,回答的内容风牛马不相
及,“我被上级停职查办了半个多月。”
“你弄坏了老子的门板。”
“写了五篇检讨,罚抄四百遍纽伦堡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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