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白感动了。
见她又要蒙上被子睡觉,沃尔纳看了一眼表,“你已经睡了二十四个小时了,不能再睡了,起床。”
白蓁蓁攥着被子使劲摇头,“身上痛,起不来”
“我帮你。”
在沃尔纳的帮助之下,白蓁蓁艰难地步入了盥洗室。挤牙膏拧毛巾等事全程经由沃尔纳之手,她则对着
盥洗室的镜子,雷达般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全身。
脑门上煞风景的裹了一圈纱布,太阳穴的部位渗着血,病怏怏的脸毫无生气,十足憔悴,糟糕透顶,不
过令她欣慰的是,没有毁容。身上的伤口却很不理想,病服之外裸露的肌肤被绷带缠的一寸不落,病服以内
也裹了大概四分之三。
“——会留疤吗?”
身上留疤,她就得考虑报社了。
“不会,只是出血点多,伤口都不深”
放心了。
下一秒,白蓁蓁仿佛从镜子里看到了什么,木着脸一巴掌推开了沃尔纳的脸。这个人真是奇怪,居然丝
毫察觉不到目不转睛地盯住一个女孩子领口以下的部分看有多不合适!
“在我们中国,女孩子的身子是不能随便看的!看一眼就得娶知道不?”
洗漱完,白蓁蓁以龟速慢吞吞地挪出了盥洗室。
沃尔纳伫立在盥洗室的镜子前凝眉思索,他到底要不要告诉白蓁蓁,她之前身上那件被炸的破破烂烂的
红绿配色碎花袄是他帮忙换的?
坐回病床以后,沃尔纳拿着体温计给她量了次体温,39.7℃的高烧。退烧药是合着果汁一块吞的,吃完
药,他摆了三盒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在白蓁蓁面前,又塞了一根挖冰激凌用的塑料小勺供她选择。
“干嘛?”
“吃冰激凌。”
“What?”
发烧吃冰激凌?这种不要命的言论白蓁蓁还是头一回听。她试着挖了一勺奶油味的冰淇淋塞进嘴里,甜
腻的冰凉直冲大脑,幸福感爆棚!
被冰激凌透心凉的口感一刺激,她想起了正题。
“到底是哪个处心积虑的小兔崽子炸的我?”
“是不是因为你们在人家的领土上肆意妄为,愤怒至极的波兰人民伺机报复,然后连累我也一块被炸?
啧——我那天就不应该跟你一块出门。等等,我家门换了吗?”
爆炸的缘由,沃尔纳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回答了关于门的问题。
“换了,最贵的。案件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弗朗茨在审,克里斯蒂安在抓”
“哦……”
白蓁蓁若有所思地咬着勺子,“克里斯蒂安是你们帝国安全局的人,抓人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审讯
是由弗朗茨来负责的?这应该是特别行动队的任务,他一个只负责打仗的武装党卫军,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上
去审讯罪犯呀!”
他是希特勒的战争机器,打好仗不就行了?
“只负责打仗的是国防军”
沃尔纳抽出一柄军刀,从果篮里挑了一个饱满圆润的苹果出来,削皮的动作迅速且专业。
刃面翻转之间,果皮一圈一圈剥落,许久没有断开。白蓁蓁嘴里的塑料勺子不怎么经咬,‘啪’的一
声,直接从中间断开。
“我知道国防军只负责打仗,可是党卫军里不是也有相当多的部队只是一支纯粹的野外作战部队吗?比
如德意志旗队,元首旗队什么的?”
含着半根勺子,她的吐字不太清晰,沃尔纳听出了大致的意思。恰好此刻削完了整颗苹果的皮,他抬起
头,不说话,也不把苹果递给她,翡翠绿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眸光带上一丝探究,“你懂的还挺多,比一
些国防军都多”
瞳孔一缩,白蓁蓁捏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一松,半根勺子滑落在棉被上。
“你之前寝室的资料放的明目张胆,我就看了一部分……”
可大可小的一部分,差一点点就能全部翻完了。
“别害怕,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沃尔纳随意地切了块苹果,递到白蓁蓁唇边,“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的记忆力本没有这么好的。五年前
在施普雷河的东面,第二次遇见的时候,你甚至没有回忆起我的样子”
“施普雷河的东面?第二次遇见?”
白蓁蓁想了半天仍然记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在施普雷河的东面遇见过沃尔纳,还是第二次?上高中那会
儿,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中国,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沃尔纳默默叹气,他果然不应该对白蓁蓁那堪比一团豆腐渣的脑子抱有任何期待。
“你迷路的那一次。”
“噢——那个我有印象。”
记忆中的初遇。
“那是施普雷河的东面吗?”
“是”
白蓁蓁一直知道自己的学校离施普雷河很近,但是由于她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春又困,秋又乏的诡异
体质,平常除了逛街消费这种能激起女孩本能的事情她格外热衷以外,她一年四季都不怎么爱出门,导致了
高中三年,去施普雷河的次数少之又少,而且每一次都是被别人强行带过去的。反观汉堡倒是经常跑。
“可为什么是第二次?在那之前我们有见过?”
咽下一口脆生生的苹果,唇边立马又被递上了第二口,白蓁蓁头一伸迅速叼走,眼睛不经意地朝下一
撇,发现沃尔纳居然直接用那把开过双刃的军刀喂的她。
“你就不能换个小巧精致的叉子吗?刀剑无眼!你忍心看我再次负伤?”
“我相信你可以”
他不放弃。
“不,我不可——”
第三口怼到了唇边,依旧是锋利的军刀,银白的刃面仿佛一场无声的嘲笑。
“——以。”
白蓁蓁没吃。
“我觉得你在针对我”
哪怕被裹成木乃伊,哪怕她现在不能动,她依旧骄傲地扬起了她那张小白花一样凄美的脸,浑身散发出
古早言情玛丽苏草根女主该有的倔强气质,“你一定是在针对我,我不接受反驳!针对我这么一个柔弱中带
伤,冰冷而绝望的无敌美少女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这是血淋淋的报复!”
眼中有三分隐约可见的泪光,三分彻骨缠绵的情伤,二分之一无忧无虑的善良,二分之一的二分之一单
纯无辜的天真,二分之一的二分之一的二分之一……上帝啊,算了吧,他的眼睛不是一个精准无比的扇形仪
表盘,编不下去还是不要勉强。
“弹片窜进脑子了吗?你足够笨拙了,别让我瞧见它还有上升的空间,吃不吃?”
他将苹果往上再次怼了怼,白·倔强·蓁蓁更为倔强的别开了脸,“拿开它,你这妄图毒死我的虚伪皇后,
你的心肠比你的毒药还要可怖!不知道我们仙女都喝露水长大的吗!愚蠢的凡夫俗子!”
于是剩下的苹果全进了沃尔纳的肚子。恶毒的他并不满足于此,变本加厉地在白蓁蓁面前吃完了打包回
来的午餐,波兰饺子波兰香肠土豆煎饼紫甘蓝,还有剩下的两盒冰激凌,香草味和柠檬味。
白蓁蓁眼睁睁看着他吃完,将目光投向医院小窗外高远的蓝色苍穹,虚弱地笑了。
“我承认我酸了。二十年前我就不该下凡。”
第39章
医院本就是很沉闷的地方,白蓁蓁住的又是单人病房,每天来换药的护士都是特意安排的同一个。不怎
么说话,总爱低着头,两个星期下来,白蓁蓁连她的五官都没记清过。
沃尔纳自伤愈开始就被召回了军部,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再也抽不出更多的时间陪她,弗朗茨也趁着查案
的空隙来看过几次,但是每次都坐不了三十分钟就得走。养伤的大部分时间里,白蓁蓁都是数着输液管里的
点滴度过的。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恢复到能下床走动的程度时,医生也建议她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益于
身体康复,然而‘事儿妈’沃尔纳不允许她自己一个人溜出病房。他找不到时间陪她,就把他的副官布鲁诺
塞了过来。跟高岭之花的长官很不一样,布鲁诺是一阵自山巅吹来的和煦暖风,能融化严冬的冰雪,也能催
生百花的盛开。
脾气好,长相好,耐性也好,能做到二十四个小时寸步不离白蓁蓁身旁,但是有个很大的缺点,白蓁蓁
一直看不顺眼。布鲁诺十分擅长关注细节,总能把她白天里偷偷摸摸扔药的时间地点人物一五一十地汇报给
沃尔纳听。
沃尔纳是什么人?哄是不可能哄的。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做事讲究效率的他只会把针管和药片放在一起,让白蓁蓁自己选,是苦是痛总得有
一样才对,弃权则视为默认打针,而这针,不是由漂亮温柔的护士姐姐给她打的,沃尔纳他可以亲自上。
挨了两三针,白蓁蓁彻底学乖了,饭前饭后的药片吞的比糖还积极。身上的伤口结痂以后,痒的出奇,
白蓁蓁总是忍不住动手去挠,一被沃尔纳发现,精心保养了许多年的指甲两分钟之内被他咔嚓咔嚓全剪没
了,她为此心痛了一夜。
得益于沃尔纳的冷漠无情和他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心理,白蓁蓁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三月底,刺杀案进入
尾声的同时,她炸伤的皮肤也脱了痂,新生的部分正泛出娇嫩的红。
主谋不出所料是抵抗分子的一员,听弗朗茨的意思是,人最后是沃尔纳这个第一受害者亲自掏枪击毙
的,凶手是死了,可案子却迟迟没有结。
弗朗茨带白蓁蓁去了囚室,隔壁就是鲜血淋漓的刑房,犯人痛苦的嚎叫传遍一整个地下建筑,血液里四
处弥漫的铁锈味道,白墙上或陈旧或新鲜的红褐色让白蓁蓁产生出极大的不适。
他停在一间牢房的门前,向士兵打了个开门的手势,报出一个白蓁蓁再耳熟不过的名字。
“玛格达丽娜·斯利温斯塔,你要怎么处理她?”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明明可以单靠美貌,偏偏热爱四处搞事。玩心机玩不过高段位,当作精作不进上
天入地,玛格达丽娜就是这么一个简单透明的蠢货,彻头彻尾的草包。
这一类人,要么偏安一隅岁月静好,要么趋炎附势当朵寄生菟丝。虎头虎脑闯出来给人当替罪羔羊的,
白蓁蓁见识不广,这辈子也就见过她这么一个,傻fufu的。
“这模样,太寒掺了吧?我的意思是,有失……体面?”
何止啊……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焦糖色的发烧焦似的糊成一片,双眼噙着泪花,脸上覆盖着一层不知
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水亮液体,浑身颤抖,手背上满是牙印,神神叨叨的,似在自言自语。
“你干了什么?把人家都关出精神疾病来了?监狱不考虑维护犯人的心理健康?”
对此,弗朗茨表示无辜,“这里关着成百上千人,每天都得疯那么两三个,我们只能保证住他们的人身
安全。这位小姐的心理素质太差,刑讯室里的家伙一个也没用上就提前崩溃了。你知道从一个精神病患者的
嘴里撬出完整的主谋名字有多困难吗?她有时候说是西蒙狄克,有时候又说是狄克蒙西,还有一次居然报出
了西门子的创始人西门子先生——白蓁蓁你有在听我说吗?”
“如你所见,并没有”
白蓁蓁掠过他走进牢房,弗朗茨跟了上去,见到的就是白蓁蓁不嫌脏地掀开玛格达丽娜乱糟糟的头发,
抬起她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
弗朗茨在身后说,“不要靠那么近,她随时会发疯,你会受伤的”
白蓁蓁充耳不闻。玛格达丽娜神色焦虑,眼神无光,一刻不停地扫视着这间黝黑的牢房,看起来很慌
张。
“认得我吗?”白蓁蓁问道。听见声音的玛格达丽娜抬起头,神情呆滞的与她对视,喃喃自语,“你
是,你是……”
下一秒,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深深的恐惧爬上了她的脸颊,她疯狂地撕扯起了头发,像只暴露在狼群中
无处可去的山羊,神经质地重复起了同一句话,“不对,你是来杀我的,你一定是来杀我的……”
重复了四五遍,尖细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不会死的,西蒙说他会来救我,他
会保护我,会带我去瑞士,我们在教堂里结婚,在湖边建起一座新的房子……嘘,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就不
会走,我得安静一些”
西蒙?西蒙狄克?白蓁蓁朝弗朗茨招了招手,退出去两步低声询问,“西蒙是是刺杀案的主谋?”
“是啊。波兰的地下反抗分子,跟斯利温斯塔的关系很不一般,他们是一对恋人。可有趣的是,案发当
天,向我们举报斯利温斯塔的也是他”
弗朗茨靠着铁制的监狱栏杆,注视着屋内疯疯癫癫的玛格达丽娜,“她不过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你,从
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不认识沃尔纳,却被利用来刺杀他,你住的地方就是她透露的。”
“是死是活,你说了算。”
弗朗茨掏出腰间的□□握在手里把玩,眼中没有怜悯,“我的建议是,给她一枪断了念想,对你对她都
好。对一个病人来说,活着是件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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