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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她的是陆景和的嗤笑。
沉默，又是死水一样的沉默。
车驶入了隧道，均匀分布的照明灯不倦地将四名男主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拖长了打在她身上。
玩家119815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踩在悬崖摇摇欲坠的边上。
早在她还蹲在那间狭小的地下室时就在思考了。
想要骗取四名男主的信任，莫弈最困难。
既然是现实主义的世界，莫弈只能比游戏中展示的程度更危险。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从她上车到现在，莫弈始终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仿佛自己只是个普通司机。
而左然，她第二喜欢的男主就是左然，左然纯情又真诚，演好他心中的蔷薇应该不困难。
夏彦的困难之处是游戏中并没有展示多少他和蔷薇的少年时光，对这部分记忆，玩家119815只能见机行事。
其他部分，玩家119815读过太多他们的卡面剧情，她知道面对夏彦的蔷薇是什么模样。
至于陆景和。
陆景和，玩家119815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本来以为陆景和会是比较好对付的一个男主。
虽然她并没有看过多少关于陆景和的剧情。但陆景和与蔷薇的交集和莫弈一样单薄，他又不是莫弈那样危险的猎人，最多只能算个精于世故的聪明青年。
在玩家119815的印象中，他就是个常顶着最高的身高向蔷薇撒娇卖萌喊姐姐的非典型总裁弟弟。
陆景和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黑暗结局的世界线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她的手指痉挛起来。
该死，不知道那个脑残公司对蔷薇做了什么，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就像个行将就木的机器，疲惫地拖着齿轮转动，一丁点刺激就会让它失灵。
玩家119815将左手藏到了背后，使劲浑身的力气想将它压进坐垫缝里。
不能在这时候失灵，不能在这里暴露她的心虚。
一双宽大的手掌轻柔地包裹住了她的手，捧起一朵花一般的小心翼翼。
“放松，蔷薇，放松。这里是安全的，你是安全的。”
“别担心，我在你身边。”
夏彦握住玩家119815不住抽搐的左手抵在心口，放轻声音安抚她，哄孩子一样。
玩家119815愣愣地盯着他。
就冲你这句话，夏彦，玩家119815默默想。
值了。
仿佛有双金色的眼睛从后视镜里一闪而过，莫弈清冷的美人音适时响起。
“她可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别再刺激她了。回基地再说。”
于是没有人再开口。
莫弈打开转向灯，棕色皮质方向盘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下顺畅地滑过。
“对了，既然暴露过一次，代号就重新取一个吧。”
玩家119815浑身一震，她刚刚转好的痉挛被莫弈这句冷不丁的话吓得又有发作的迹象。
“这次想叫什么？”
在气氛如此凝重的时候用闲聊一样的语气问出这么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玩家119815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和玩游戏时一模一样，她永远也猜不透莫弈的心思。
她无声叹了口气，从夏彦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掌，一个指节一个指节慢慢揉捏着。
代号么。
她还记得那段情节。未定事件簿真正的女主角给自己取名叫做『蔷薇』，左然夸赞『闲倚狂风夜不收』，夏彦也说『不仅象征着爱与善，还是很坚强的花，很像你』。
莫弈和陆景和肯定也花式夸过，只是她不记得了。
曾经她还犀利地对这段剧情锐评道：『平平无奇，这也能夸，不愧是恋爱游戏』，现在却说不出了。
至少这个世界线的蔷薇，配得上无尽的溢美。
她完美到堪比神。
“叫……就叫梅菲好了。”
“嗯，好。”
梅菲等了很久，一句彩虹屁也没等到。
得，女主光环只有蔷薇本尊才有，鸠占鹊巢的不行，她懂了。
3. 三
▍“别当自欺欺人的傻子。”
经过夏彦耐心的解释，梅菲大概弄清了现在故事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海奥森的各类产品大卖，势力如日中天，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通了关系，虽然有诸如N——
这样的组织在暗地寻找线索试图起诉他们，但明面上并没有法律对其进行限制。
面对共同的敌人，和印和亚宁结成了短期联盟，左然所说的宁和，就是两家共同出资建造的生物医学研究所。
至于感情线，目前仍处于四个男人都心照不宣地暗恋蔷薇的阶段，没有人表白，更没有人成为她的男友。
确认了这个信息，梅菲松了口气。
四个男人已经很难对付了，如果再出现一个恩爱两不疑的男友，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通关。
“对了，杨杨是？”梅菲问完，又垂下眼帘，饱含歉意地轻声道：“我完全不记得了。”
夏彦打开手机，翻出一张合影：“最右边的女孩就是杨杨。”
照片中年纪不等的十几人站成一排，背后似乎是未名市法院的白墙。
蔷薇被他们簇拥在正中间，双手捧着一束用黄色绸带扎起来的雏菊，笑得大方又温柔。
梅菲的目光不能不被她吸引。
有那么一刻，她感受到了强烈的慌张。
让她模仿蔷薇，就像让毒蝎模仿白鸽一样。哪怕穿着同一具皮囊，相距又岂止十万八千里远。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强硬地将视线掰向最右。
最右的角落里是个瘦削的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浅蓝色背带裤和黄色套头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冲镜头比了个大大的V。
“这些人都是服用海奥森的产品后出现了明显副作用的受害者，去年八月你作为他们的律师向海奥森索要赔偿，胜诉了。”
“杨杨的母亲是受害者，但她病情比较严重，所以那天并未出庭……”
夕阳暖融融的光线从树下钻过来，光晕模糊了视线。
梅菲刚要抬手去挡，一只手已经从背后环过她的肩，抢先帮她遮住了侧脸。
梅菲惊讶地扭头看向手的主人。
这份体贴似乎是他的无意为之，夏彦仍在埋头向她介绍。
感受到梅菲惊奇的目光，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亲密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
“啊，我……”
说着迅速将手抽了回去。
梅菲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橙黄的光影也落在夏彦的唇上，他唇角微微勾起，平静地注视着梅菲。
“诶？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忽然出现的『曹操』打断了这过分安宁的一幕，夏彦笑着冲梅菲的身后挥手打了个招呼：“沈姨！”
沈姨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正顺着小花园的石子路慢慢散步，闻声连忙向两人走来。
“小花？”她笑眯眯地捉住了梅菲的手：“你可好久没来啦，怎么不来了呢？”
梅菲求助地看向夏彦。
夏彦立刻接上话：“沈姨，她工作可忙了，根本抽不出时间。”
他偷偷向梅菲解释：“沈姨神经系统受损，无法学习太复杂的东西。所以我们都给自己取了个好记的名字。”
沈姨看起来才四十岁出头模样，头发却已经斑白。她疑惑地端详了一会夏彦的脸：“……你是？”
“我？我是燕子呀，您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夏彦故作委屈地皱起眉。
“我可要生气啦。”
“哎哟，是燕子啊，瞧我这记性。”沈姨却好像被他这招彻底唬住，连忙松开梅菲去拉他的手：“没忘！沈姨没忘！”
梅菲被逗得噗嗤一笑。
夏彦又拉着沈姨说笑了一阵，才搀着她回病房。
分别前沈姨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特地从房内追出来：“燕子，我家羊羊怎么也好久没来了呀。”
“羊羊啊，她要准备升学考试了嘛，您知道她学习好，最近也忙着呢。”夏彦笑着答。
“哦，升学啊，那是得好好准备……”
沈姨嘟嘟囔囔的，慢慢走回了病房。
直到两人重新回到小花园，夏彦才轻声道：“一个月前你去Abyss追查一条线索时，杨杨非要趁着假期和你一起，结果被人盯上了。”
“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找到她。”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许久才松开。
梅菲想起照片里那个笑得龇牙咧嘴的女孩，又想起被折磨疯了的蔷薇。
她的右手小指又开始痉挛了。
夏彦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连忙握紧她的手，强有力地扣住她的手指不让它抽搐。
“不、别想这些，我们换个话题吧、换个话题。”
他慌不择路地开口：“对了，沈姨把你叫小花，把我叫燕子，猜猜她把陆景和叫什么？”
梅菲十分配合地问：“叫什么？”
“叫鹿鹿。”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这个可爱到犯规的昵称时，她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顺着这个称呼，梅菲回忆起游戏里那个总是仗着自己年纪最小、对蔷薇『姐姐』『姐姐』的不停撒娇的大男孩，眼睛像紫水晶一样美丽，好像能把人的目光吸进去。
某一瞬间，鹿鹿两字冲淡了过往留在他们身上的伤痕，让她重新找到了那个古灵精怪的非主流总裁弟弟的影子。
“嗯？在聊些什么，这么开心。”
戏谑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梅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似乎是为了反驳她的白日梦，老天爷特意派人来提醒她，已经存在的痕迹无法抹除，人也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一转身，如今的陆景和仍是那个充满了敌意的陌生人。
“说给我也听听？”
蔷薇的身体只有一米六五，陆景和却接近一米九，他往夕阳所在的方向一站，梅菲整个人就被笼罩在了他的阴影里。
夏彦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到身后：“陆景和，她现在精神状况不稳定，你会吓到她。”
“是么？凭什么你就可以让她『稳定』，我就不行？”
陆景和双手插兜，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
夏彦没有回答，表情似乎在反问：凭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见夏彦态度坚决，陆景和无可奈何地撇撇嘴：“行吧。既然独占她的感觉就让你这么着迷，我也懒得跟你抢。”
他扬了扬手里的报表：“检查结果没有异常，你可以松一口气了，蔷……”
“哦不，梅，菲，姐，姐。”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极狠，梅菲几乎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恨。
良久，夏彦才沉声道：“陆景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但请你在能拿出证据之前，不要将所有受害者都当成你的哥哥。”
陆景和本已转过身，闻言脚步一顿，又重新转了回来。
他仿佛费尽力气，才终于挤出了个干巴巴的笑。
“夏彦，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也请你在能拿出证据之前，不要将所有芯片操纵的怪物都当成你的青梅。”
“别当自欺欺人的傻子。”
陆景和刀片一般锋利的目光在夏彦脸上逡巡片刻，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梅菲连忙移开视线。
“……否则等你终于醒悟之时，就会变得像我一样。”
陆景和轻笑一声。
“怀疑一切。”
4. 四
▍“自我束缚。”
为了求证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蔷薇，莫弈为她准备了一场考核。
梅菲还记得蔷薇加入N——前在莫弈家中发生的对话，她很担心再次面对莫弈提出的哲学问题，自己骗不过他，为此紧张了许久，整夜整夜地回忆游戏剧情。
直到来到基地，她才发现考核的内容居然是每个男主问她一个问题。
严阵以待的梅菲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你有多了解我』挑战吗？
“面对彼此熟悉的人，一个问题就足够了？”
莫弈温柔地微笑着。
梅菲放下手包，在基地柔软的编织沙发上坐下，腰背笔挺，目光炯炯：“我准备好了，来吧！”
夏彦挥挥手：“那我先来。”
他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A4白纸递给梅菲，调皮地眨眨眼：“认真想啊，要是答不出来，我会伤心的。”
梅菲郑重点头，展开白纸，问题居然是『我对你的昵称是什么』。
光是他们重逢后夏彦就不止一次叫过她『华生』，他简直放了一片太平洋。
梅菲无言以对，好笑地望向他。
夏彦也冲她笑，眉眼弯弯。
他一直是这样，像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大狗狗。
谁会不喜欢永远相信你、永远爱你的人呢？
莫弈的问题是『面对变化，秩序当如何』。
梅菲读完题干，心道这我熟，遂撸起袖子，用上了她大学修着玩的哲学知识，洋洋洒洒写了长达一整页的辩证分析小作文，毕恭毕敬地交给了莫老师。
不知道莫老师意下如何，但看他读得饶有兴味的模样，梅菲觉得没准有戏。
左然的问题关于法律与人性，作为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理工女，梅菲只能用自己这几日临时抱佛脚的法学与伦理学知识艰难地瞎掰。
最后是陆景和。
匆匆赶到的陆景和紧挨着梅菲坐下，他一手搭上靠背，一手撑着下巴，将梅菲整个圈进了他领地里，兴趣盎然地注视着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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