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搭在桌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秦筝忽然坐到他腿上捧起了他的脸,“我们进宫去,到陛下面前要句话,把臭弟弟处置了。”
她素来直接,没说提剑杀上赤王府已经是在脑子里转过一个弯了。
萧瑟看着她,微微捏了把她手心里的冷汗,“阿筝,你好像格外紧张。”
“药蛊之术有违天道,一旦它蔓延开,饿殍千里,苍生涂炭。”秦筝紧拧着眉,“大唐……也曾深受尸毒之患。那苗疆传出来的玩意儿被人下在井水里,整座城的人都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常人挨上一点就会被尸毒腐蚀,最终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
想到这里,她用力晃了晃萧瑟的头,“快想办法。”
萧瑟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让我先想一会儿。”
“噢。”小道姑松开手,就坐在他腿上盯着他,大有要让他立刻给个章程出来的架势。
萧瑟哭笑不得,揉揉她的脑袋把人按进怀里,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
恰好门外徐管家来禀沐春风要回宫复命,他拍了拍小道姑的肩膀,“叫你徒弟别急着走,顺便让姬雪过来一趟。”
“好。”秦筝立刻跳到地上嗖的一声跑出去了。
徐管家进门来,恭恭敬敬地在帘外福了福身,“殿下。”
“把龙邪和之前那几具暗河药人的尸体摆到前院。”
坐在案桌后的青衣男子不紧不慢地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大理寺,状告有人假借赤王名义行刺兄长,让沈希夺过来调查真相。”
徐管家愣了一瞬,随后立刻躬身退下。
“为什么是假借,臭弟弟都行刺你好几回啦!”
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不满地抱怨道。
“沈希夺行事一板一眼,若直接说赤王行刺,他扭头就会派人去请萧羽当堂对质,假借名义才会少点波折。”
萧瑟淡淡地说,北离朝堂谁还不知道几位皇子夺位的势头愈演愈烈,沈希夺是个中立派,他特地把萧羽暂时拎出来,也算是给了大理寺一个台阶下。
说着他看向探头的小姑娘,“你这么快回来了?”
秦筝挠了挠头,“你上次不是在院子里喊一声百晓堂就知道了么,我刚刚也喊了一声。”
萧瑟一默,也是,小道姑不认路,出了王府能找到那不起眼的小庙才怪。
前院里,沐春风穿着袖口裤口收紧白色布褂,蹲在那几具药人尸体面前,手里捏着一根银针小心试毒,针尖刺入之后迅速变得乌黑,他连忙把针收回来放到火上烫了烫,“这蛊毒真烈。”
暗河的这几具药人因为没有人主,被绑来之后隔天就死了,尸体烂得其快,这会已经完全认不出来面孔。要不是为了让华锦研制药人的解药,萧瑟早命人烧了他们。
雷无桀捏着鼻子站在一旁,手里还提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天,这也太臭了,怪不得小先生上次去赤王府回来吐了一晚上。
沐兄弟,你挨得那么近,难道不觉得臭吗?”
沐春风老神在在地从鼻孔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棉塞,上面不知道浸了什么绿油油的,隐约有股清香。
“这种好东西,怎么不给我们来几个?”雷无桀抬手一指屋顶上坐着的黑衣人,“大师兄都给臭到屋顶上去了。”
沐春风耸耸肩,“临时弄的,还真就只做了两个。”
唐莲在头顶轻咳一声,“无桀,人还没来,你可以不用这么早站在那里。”
“早说。”雷无桀立刻蹿上屋顶在唐莲身旁一屁股坐下来,顺带把挣扎不停的兔子塞了一只在他怀里,“萧瑟让我找俩活物,徐管家不在我就去厨房找了,刚好有两只兔子,也不知是谁买的,兔子这么可爱,怎么有人吃兔子?太残忍了!”
唐莲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这两只肥硕的肉兔,随后幽幽地看向雷无桀,“你拿它们来试蛊毒,不是更残忍吗?”
雷无桀一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嗐,这王府打扫得太干净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耗子,想着厨房也许会有,结果连个老鼠洞都没看见,鸡鸭都已经杀好了,鱼总不行吧,只能拿兔子了。”
唐莲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没过一会儿,穿着红色袍服的大理寺卿沈希夺便在徐管家的指引下进了王府大门,这是沈希夺第二次进永安王府,同样是前院的位置,这一次摆了一排恶臭熏天的尸体。
沈希夺皱紧了眉,看向面色不为所动的徐管家,“这几具尸体,看似不是今日丧命的。”
就算真的有行刺,那也是多日之前了,为何今日才来报官?
徐管家带着几分歉意行了个礼,随后朝身后比了个手势,永安王府的大门霎时紧闭。
跟随沈希夺一起来的大理寺官兵当即拔出了刀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徐管家退了几步站到一旁,萧瑟的声音远远地从另一面传来,“沈大人,别来无恙。”
声音仿佛从王府的另一端传来,一眨眼就见一个青衣蟒袍的青年出现在了徐管家面前。
沈希夺只在萧瑟回天启的千金宴上和他打过一招照面,他为人不会阿谀奉承,在朝中没有什么谈得来的同僚,参加千金宴也只是因为其他三公九卿都去了,他便去走了个过场。
“永安王殿下。”沈希夺示意下属把剑放下,向前一步客气地和萧瑟行了个礼,“不知王爷请下官来此所为何事?”
萧瑟微微一笑,示意他看院中的那几具尸体,“同大人知会的事情不算有假。”
徐管家上前揭开一具单独放在旁边的尸体身上的白布,露出一张有些青白的面孔。虽然去了两撇胡子,但沈希夺是什么人,目光锐利如他,当下就认出了这是赤王身边的龙邪。
“他为何在此?”
“自然是我府中管家和沈大人禀报的那样,这个叫龙邪的侍从带着另外这些人意欲行刺本王。”萧瑟一顿,“也的确如沈大人所想的那样,不是这几日发生的事。”
沈希夺微微皱眉,看向另外几具尸体。如果说龙邪还有几分面目可以辨认的话,那剩下的尸体可以说是不人不鬼面目全非。
“这几个杀手来自暗河,相信沈大人也有所耳闻。”
萧瑟一指其中一具明显断去一条手臂的尸体,“这是他们的大家长,苏昌河,旁边的是谢家家主,谢旧城。”
沈希夺心中一凛,表面上不动声色。
“原本王府中高手众多,还没将这些行刺的人放在眼里。但我们的人在交手的时候却有意外的发现。”
萧瑟示意雷无桀赶紧滚下来,随后依旧平淡地同沈希夺说道,“不知沈大人可曾听过西楚药人?”
沈希夺微微沉吟,轻点了下头,“略有耳闻。”
蹲在尸体旁边的沐春风随手划开了一具药人的胸腔,冲天的恶臭飘散出来,沈希夺身后的大理寺官兵也算是见过不少烂尸烂肉了,但闻到这气味还是忍不住色变。
而让他们更震惊的在后面,那个红衣少年提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将它一头摁进已经变得惨绿的血肉里。随后将它快速拎起,只见满嘴血污的兔子拼命挣扎了几息,四肢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硬住了。
“雷无桀,先放手。”沐春风赶忙退到一边,同时还不忘提醒道。
雷无桀立刻把兔子丢到地上,一手捻住事先绑在它后腿上的长绳退开老远。
众人下意识地退出长绳的范围,定睛看着那只僵死的兔子,红艳艳的兔瞳里溢出了两道血痕,僵硬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好似已经断气的兔子忽然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紧接着就像疯了一样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它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目标,最后直奔着红衣少年过来,大有追着他咬的架势。
捻着绳子的雷无桀左闪右闪,骂骂咧咧地问道:“萧瑟,为什么不叫小先生来,她在天上飞着多安全!”
萧瑟翻了个白眼,小姑娘老远闻到味道就跑了。
这时,头顶丢下一个雪白的团子,唐莲将他手里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扔了下来,正好砸在已经疯魔的尸兔面前。
天降活物,从一只兔子发了疯似的撕咬到最后两只兔子不死不休地啃噬,还不到一炷香,两只兔子的耳朵都被咬断了,身上也没几块好肉,也不知道小小的兔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将绑在腿上的绳子挣断了,还好它们只顾着攀咬对方,还没往周围逃窜出去。
唐莲捏起了两颗石子,一只一个打进了它们的脑袋,不多时两具兔尸便躺在地上全无声息了。
院子里的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萧瑟淡淡地开口道:“如大人所见,这些杀手的身上被下了一种蛊毒,能够让人短时间内功力大增且失去心智,成为只管杀人的毒物,且被他们咬中或是抓伤的人也会很快地感染这种毒素。”
若是这样的人逃了一个去外面,那将是天启的灾难。
“天启虽然是都城,但仍有乞儿沿街乞讨,一到冬日便更是难捱,路有冻死骨并非少见。
不知大人这几月来可有发现,路上已经见不到乞讨之人了。”萧瑟微微一顿,“大人应该不会以为这是我北离治国有方吧?”
乞丐是天启城中最下等的民众,无人会关心他们的去向,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才会无人发觉。
送来这个消息的人是百晓堂,乞丐是他们调查情报的渠道之一,最近甚至有伪装成乞丐的百晓堂弟子失去了音信,这不得不得让人注意到此。
这些乞丐去了哪里,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这背后的人,是赤王?”沈希夺神色冰冷地问道。
萧瑟看了一眼龙邪的尸体,“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沈希夺忍不住在背后骂了一句放屁,他转身就往外走,却被萧瑟拦了下来,他拧眉肃然,“王爷这又是何意?”
“大人这是要进宫面圣?”
“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向陛下禀告。”
萧瑟微微一笑,“萧瑟待会儿也有进宫的打算,沈大人倒不用走这一趟。”
沈希夺皱了皱眉,“那王爷叫下官来到底所为何事?”
“萧瑟惭愧,虽然是个王爷,但手中并无实权,还望沈大人看在天启危在旦夕的份上,能带上大理寺的诸位兄弟去搜查赤王府。”
“赤王……”沈希夺的眉头紧拧着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忽得,他脸色一冷,“这些全都是永安王殿下的一面之词,下官办案素来讲证据,若是……”
萧瑟笑了笑,“证据就在赤王府内,此事干系重大,擅自搜查王府的罪责想必沈大人也未必能承担得起……”
“王爷何须激下官!”沈希夺冷哼一声。
萧瑟语气一缓,“等我进宫以后相信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下令让赤王进宫,沈大人可在赤王动身之后进府。
这个恶人我可以帮沈大人做,沈大人只管放心搜查便是,以防万一,我的这几位朋友可以和大人同去。”
沈希夺目光一转,只见方才的红衣和黑衣少年身边又多出了两个少女,一个持枪,一个提棍,是天启四守护。
“沐兄。”萧瑟唤了一声,收拾完地上狼藉的沐春风直起身朝他看来,他笑了笑,又扬声朝后院的方向喊,“阿筝,走了,我们进宫。”
一道剑光顿时飞了过来,先一步落在了王府大门处,“快走快走!”
第107章 劫持宣妃
▍永安王妃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宣妃娘娘。
赤王府,萧羽脸色阴晴不定地听着跪在面前的探子禀报,“永安王的马车往宫里去了?”
“是的,一个时辰前,华神医的徒弟沐春风进了永安王府,两炷香前,大理寺的沈希夺也被请了进去。”
萧羽皱了皱眉,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萧楚河进了宫,那沈希夺呢?”
“还在永安王府没有离开。”
这是在搞什么?
萧羽现在的心情非常烦躁,苏昌河被秦筝杀了,苏暮雨和慕雨墨早在苏昌河死之前就已经离开天启了,谢家的谢旧城一死,暗河的杀手便不再听他驱使,更糟糕的是,夜鸦和无心都被萧楚河带走了。
他布下的棋盘已经完全被打乱了。
“龙邪还是没有消息吗?”他的眉心紧拧着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探子低下了头,“没有。”
往日这些人都是龙邪在管理,如今龙邪不在,他们直面着赤王殿下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得地发颤。
龙邪那日被派出去袭击正在挑战天下第一楼的萧瑟等人,事后萧瑟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永安王府,龙邪却不见踪影。
赤王府的暗探去打扫战场的时候只找到了包括苏昌河和谢旧城在内的几具尸体,剩下的药人和龙邪不知所踪。
显然是被萧瑟一起带走了。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永安王府的防守就和铁桶一般,萧瑟和秦筝两个半步神游的人在王府里,又有诸多逍遥天境的高手在,他们无数次尝试潜进府邸都失败了。
有本事你也可以来永安王府,还没进门就给你打出去。
萧羽想起萧瑟和秦筝甩在他脸上的话,顿时气得牙痒痒,你们俩都给我等着!
“去派个人告诉大监,绝不能让萧瑟进宫。”
探子迟疑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萧羽冷冷地看了过来,后者头皮一紧,艰难地开口道:“和大监联络的事,以前都是龙邪大人负责的……”
一个茶盏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脑门上,“那你现在就给我去想办法!”
探子被淋了泼头的烫水,顾不得去擦脸上沾着的茶叶,连忙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
皇宫门前,永安王府的马车被侍卫拦了下来,徐管家出示了一封圣旨,正是之前明德帝下的准许永安王每隔三日进宫一次的圣旨。
只是这封圣旨虽然下了,永安王却没真正进宫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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