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宣手中聚起了九成功力,他面对的是个小小年纪就已经半步神游的剑仙,他不会小觑,“王妃好剑,瑾宣若是江湖中人,怕是会因能与王妃比剑而感到荣幸。”
“你才好贱!”玄鹤唳天裹挟了风雷之声,剑光如石破天惊,秦筝一身道袍隐入剑影,重重叠叠,虚实难辨。
剑吟,雷鸣,风声,鹤唳,瑾宣所处的不是皇宫。而是一片墨色翻滚的九天云海,深蓝色的闪电从靠近的雷云中涌现,头顶和脚下陡现一只浑身裹着幽焰的玄鹤,怒火轰雷般的隆隆之声充斥着耳膜。
瑾宣深吸了一口气,“剑境如斯,后生可畏。”
话音刚落,惊雷与玄鹤齐动,朝这紫衣蟒袍的人袭来,天地浩瀚,他只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点,如何能与天道相抗。
瑾宣浑身的功力暴涨到极致,眼底划过一道鬼魅紫光,整个人的身体鼓吹了起来,他一掌劈散惊雷,整个人纵身一掠,朝天而起,一个错身握住玄鹤优雅纤长的脖颈,掌心顿时如同被利器划擦般涌出一道火光。
铁丝细细钩织成的手套断了几层,玄鹤仰天长鸣,数不清的惊雷滚落,瑾宣背后掠起一道鸿影,利爪刮破了他的蟒袍带起一片血光,瑾宣眼底浮出一丝戾气,掌心收拢,手中的玄鹤忽而变成一柄锋利的幽蓝长剑,朝他的面门刺来。
“区区天道之剑,王妃未免太小看瑾宣。”
瑾宣五指用力握住了玄鹤唳天的剑身,另一手双指并拢紧紧夹住锋利的剑尖,双方的内力在长剑上碰撞,长剑嗡颤,发出阵阵剑鸣。
秦筝的小脸上写满狠劲,她舔了舔嫣红的唇,“剑回!”
雪白的剑光划破长空,带着寒芒直刺瑾宣后背,他不得不错开身松手朝秦筝狠狠地打了一掌,避过了那道剑光,侧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落,他寒声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在这里杀了我了。”
秦筝重新聚起月白色的护体真气,脸色微微发白,她喘了几口气,“好狗不挡道,是你拦了我的路我才反过来拦你的。”
瑾宣甩袖卷起了同样淌血的手心,“也罢,永安王还未正式娶妻,婚礼之前新娘换个人也是可以的。”
“换人?”一个懒洋洋的嗓音插了进来,“我可没同意啊。”
秦筝耳朵一竖,看见立在宫墙上的一道青色身影,眼角立刻荡开了笑,“你来啦!”
萧瑟身后,密密麻麻的禁军早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两尊大佛旁若无人地在宫墙内大打出手,哪一边他们都伤不起,只好在旁边默默看着。
萧瑟落了地,伸手扶住了站在原地等他的小姑娘,偏头看向瑾宣,“大监几时抢了禁军巡视皇城的事务,不好好侍奉父皇,到处乱跑做什么?”
瑾宣的衣衫有些狼狈,后背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手心和脸上淌着血,本就看着阴沉的他现在显得格外阴戾,他还没开口就被萧瑟打断了。
“父皇口谕,宣大监和阿筝觐见。”萧瑟笑眯眯地说着,堂而皇之地抱起了他的小姑娘,“大监可还能走?不能走的话让人抬一顶轿子来。”
瑾宣压了压脸上翻滚的怒气,很快就恢复了云淡风轻,仿佛一身伤和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的事都不存在,他转过身,“不必。”
萧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瑾宣在前面走出老远,秦筝埋在萧瑟的脖颈里闷咳了几声,他鼻子一皱,掌心按在她的后背上缓缓渡入自己的真气,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双腿无声地哄了哄。
走到太安殿的时候,秦筝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萧瑟将她放下来,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太安殿。
宣妃身上的麻药已经解了,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榻的床尾,似乎并没有显得和明德帝的关系有多亲近,甚至像是刻意保持着疏离一般。
被请过来的兰月侯站在一边,华锦和沐春风依次站在他身后。
明德帝仍旧靠在床头闭目不语的状态,明黄色的帐幔垂下,无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连他是否已经睡去都未可知。
兰月侯朝先后进门的三人瞥了一眼,见到瑾宣一身紫衣破烂翻卷的模样愣了一下,再看被萧瑟牵着的秦筝,倒是全须全尾的。
瑾宣和国师被称为天子驾边的两大高手,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入了半步神游,怎么现在看着好像没在这小姑娘手里讨到好?
“父皇,儿臣回来了。”萧瑟在距离床帐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悄悄扯了扯秦筝的袖子,小姑娘跟着喊了一声。
明德帝的呼吸有些粗重,“人都没事吧。”
“无事。”萧瑟垂首答道。
“长青已经叫人去传唤老二和老七了,再等一等吧。”
白王府,萧崇挥退了传讯的探子,永安王进宫的事情已经传开了,秦筝和瑾宣在宫里大打出手也不是秘密,“老六这是要公开和老七撕破脸了。”
蒙着白布的凌邵翰站在他的后方,“永安王手中掌握的是天启城的三教九流和江湖势力,朝堂上除了兰月侯外并无太大支援,他在这个时候和赤王撕破脸,并不是个好机会。”
“老六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况且他现在……也无需旁人给他底气。”萧崇看到一身紫衣蟒袍的高大男子从前门方向来,心中意外,迈步上前微微行了一礼,“二师父。”
“你或许已经知道萧楚河进宫的消息了。”掌册监瑾玉的神色并不轻松,“准备一下吧,陛下召你进宫。”
“宫里可是还出了什么事?”萧崇微微皱眉。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永安王妃挟持了宣妃娘娘,一路带去了太安殿,中途大监拦路,两人打了起来。”
宣妃?
赤王萧羽的生母,明德帝最宠爱的女子,秦筝居然把她给绑走了?
萧崇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那个小道姑,看似乖巧实则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挟持宠妃,的确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赤王府,萧羽看着禁军将他的王府包围得水泄不通,脸色一青,他面前站着公事公办的黎长青,“黎统领这是何意?”
“赤王殿下进宫走一趟就明白了。”黎长青抱拳行了一礼。
萧羽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他比了个眼色给身后的管家,后者一个哆嗦连忙低下头,萧羽冷哼一声,没胆识的东西!
他一把推开了黎长青,拂袖朝外走去,“进宫就进宫!”
管他龙潭虎穴,他萧羽还怕了不成?
只是萧羽走到外面的时候,一身红色官袍的沈希夺却站在赤王府的大门前,黎长青一时诧异,不太明白为什么大理寺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城中接连数日有人失踪,下官接到举报,此事疑似与赤王府有关,特地前来调查。”
“我赤王府也是你们大理寺想搜就搜的?”萧羽一扭头看向黎长青,“你就这么看着本王的府邸被搜查?”
“这……”黎长青一时无言,心说他是奉命来带萧羽的。至于大理寺公干,和他的禁军好像没什么关系。
沈希夺倒是公事公办地拿出了一纸搜查令,“这是搜查文书,还请赤王殿下过目。”
萧羽二话不说扯过来撕个粉碎,“沈大人身为大理寺卿,这种搜查令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跟在一旁的大理寺衙役脸上浮现了些许怒色,沈希夺叹了口气,“赤王殿下请看。”
萧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赤王府的牌匾,前几个月被秦筝劈成两半砸了个粉碎。如今换了个红漆描金的匾额,比之之前更加张扬霸气。
一根长枪忽然从对面直射而来,正中那块新换的门匾,扩大的裂缝霎时将整块匾额四分五裂。
第109章 可笑至极
▍开弓没有回头箭,母妃想要阻止我,已经晚了。
四道人影从围观的人群中一跃而起,直接翻过赤王府高高的围墙闯了进去。
萧羽还没从这一通操作中回过神来就听到沈希夺在旁边高喝道:“还不速速协助赤王府将贼人擒拿!”
一群红衣官兵登时蜂拥而上,赤王府的侍卫挡也挡不住,纷纷傻眼了。
“你!”萧羽怒目而视,刚刚进去的那几个是谁,一身红衣不要太扎眼,还有一个白着头发的,连个像样的伪装都懒得搞,真当没人认得出来他们是谁么!
萧楚河,好,你好得很!
黎长青不断地在心里重复不关我事不关我事。随后平静地对那乱糟糟的情形视而不见,只是客气地提醒道:“赤王殿下,该出发了。”
走?走个屁!
萧羽一转身就想迈进赤王府,一道棍风迎面扑来,毫不客气将人打了出去,白衣白发的姬雪冷冷地看着跌落在地的他,“关门。”
大理寺的人早就受够萧羽的窝囊气了,二话不说就把赤王府的门给关上。
黎长青看得想笑,但碍于萧羽就摔在他脚边,他咳了咳,状作关心地扶起灰头土脸的赤王殿下,半搀扶半胁迫地将人架上马车,“大理寺怕是早有准备,殿下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若直接进宫向陛下说说冤屈吧。”
一想到沈希夺可能会在王府里搜出什么,萧羽浑身都凉透了,父皇在夺嫡的事上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瑾宣偏帮他都不过问。但若是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彻底败露,怕是父皇再也不会偏袒他,更遑论还有个萧楚河在旁边添油加醋。
想到这里,萧羽只觉得胸中急火攻心,闭上眼吐出一口血来。
黎长青见状皱紧了眉,示意车驾和随行的禁军加快速度。要是萧羽还没到御前就出了个好歹,他也不好和明德帝交待。
太安殿内,萧瑟并没有趁两个兄弟没来之前说太多的话,事实上,在华锦师徒带着宣妃到御驾面前之前,他也没说什么。
经过琅琊王谋逆案之后,他不再是那个敢当众直言不讳的六皇子了,从当初的琅琊王谋逆案再到之前的琅琊兵变时揭露的真相,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的这位父皇,其实未必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所有的辩解在明德帝面前都是毫无作用的。即使父皇现在躺在床榻上重病缠身,也依旧掌握着诸位皇子和朝臣的一举一动,掌握着这个天下。
只是萧瑟他想看看,父皇还能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什么时候。
很快,白王萧崇就到了,再过一会,赤王萧羽也被黎长青押了进来,许是因为事情败露加上刚刚急火攻心吐了口血,他的脸色格外不好看。
明德帝未曾朝他们的方向投过一瞥,只是躺在榻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其他人先出去吧,让孤和老七说说话,宣妃留下。”
众人相视一眼,萧瑟抿了抿唇,牵起秦筝的手就告退了,兰月侯带着华锦和沐春风紧接着走了出去,瑾宣看了萧羽一眼,也转身离去。
一行人站在太安殿门口,殿门紧闭,黎长青门神一样堵在门口,萧崇微微皱眉,“父皇这是何意?”
太安殿的其他人都被赶了出来,明德帝精神欠佳,宣妃是赤王的生母。要是赤王这个时候有什么动作,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萧瑟看了一眼殿门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嘲弄,“训儿子自然是要关起门来训,让外人瞧见不好。”
萧崇的眉皱得更紧了一些,外人?他们这些儿子,是外人吗?
兰月侯沉声唤道:“楚河。”
萧瑟耸了耸肩,低头去看靠在他身上的秦筝,小道姑蔫耷耷的,光靠着他不说话,他牵起她的手继续给她传渡内力,瞥了眼去换了身衣服回来的瑾宣,“大监的实力,可比当年的浊清公公要高上几分了。”
瑾宣仍旧是双手拢在袖里,淡然道:“佛道双修,是王妃手下留情了。”
明面上看着瑾宣确实比秦筝狼狈不少,但内里相较两人的伤都是半斤八两。
要不是秦筝还练了一门心意气混元功,在内力修为上反而要被瑾宣比下去。
秦筝冷哼一声,要不是当时她还要分神操控另一把剑,她一定在萧瑟来之前把这太监打趴下。
后颈被人挠了挠,秦筝两眼一闭继续靠在萧瑟身上闭目养神,萧瑟给小姑娘顺了顺毛,状似无意地看向远方,实则心神全落在那扇门后。
并非他想偷听明德帝和赤王说什么,而是他也确实担心萧羽那混球破罐破摔,在这太安殿里做出什么来。
太安殿内,帐内的人咳嗽了几声,两个浑浊的字眼传来出来,“跪下。”
萧羽看向床帐内躺着的人,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跪下!”明德帝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带着无尽的锋芒和压迫。
帝王的威仪让萧羽本能地跪在了地上,头却仍旧抬着,“父皇,儿臣……”
“羽儿,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明德帝的手攥紧了床单,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凸显分外骇人,“你让孤很失望。”
一句话几乎掏空了他的全部力气,明德帝靠在枕头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坐在床尾的宣妃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掀开床帐后她恍然发现,多年未见,萧若瑾已经这般苍老了。
明德帝哆嗦着唇抿了两口,偏头靠在枕上喘气,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垂眸,转身去看跪在龙榻前的儿子,却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孩子一般,“羽儿,他们说你给我下了蛊毒,是真的吗?”
萧羽表情微变,看着宣妃此刻淡漠的神情,心中神思百转,“母亲,是谁说的?我怎么可能伤你?我……”
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萧羽的脸上,宣妃看着他,心却在滴血,“羽儿,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信任你,结果你取走我的血去谋害自己的亲兄弟。然后又想给我下蛊,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羽儿,是谁把你教得这般心狠手辣?”
碍于明德帝在身后,宣妃没把某些话挑得太明白,明德帝对萧羽失望,她又何尝不是?
亲耳听别人口中他们将萧羽形容成恶贯满盈的恶人,宣妃的脑海就像被人狠敲了一击。
这么多年她在景泰宫中闭门不出,到底造成了什么?
宣妃气极,手上用了几分力,萧羽被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口齿间顿时浮现了血腥气,他压下眼底的阴翳,“母妃,无据之言,你都不听儿子辩解几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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