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谢景辞嘴上推辞,然后尾巴又翘起来,“将军可喜欢听曲......我也可以给将军唱上几句。”
其实他往日没怎么唱过这种,不过倒是听过不少,谢景辞唱的是京城流行的调子,在久居边塞的林照樱听来,颇有些靡靡小调的感觉,很是勾人,林照樱觉得有趣高兴就夸一夸。
毕竟越夸这人就越有趣。
一场酒宴下来,两个人都很是高兴。
谢景辞出将军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他满身酒气,眉眼间带着春意,手里牢牢握着一支海棠花,逢人便笑。
鉴于他之前喝醉后干过不少的荒唐事,认识他的人只当是这位新科状元郎又喝醉了。
谢景辞酒量很好,在林照樱面前哪里会真的喝醉,被人误会了也不恼,只是将海棠花握得更紧。
送走了谢景辞,林照樱就回了房,也不知是谢景辞哪里淘来的酒,让她醉的厉害,连晚膳都没起来用。
一直到第二天醒来,林照樱有些恍惚的回想起来,忍不住扶额,她这是把谢景辞当成喝酒助兴的戏子,白嫖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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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林照樱与林之冉聊过以后,林之冉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什么,精神状态开始肉眼可见的好转。
她本就是郁结于心引发的心病,如今精神焕发,身体自然也好了很多。
张翰文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总算能下床走动了,在床上的腰疼腿软的这几天,他心里不停的咒骂着将军夫人和林照樱。
经过了这场修养,张翰文瘦了很多,曾经端方如玉的读书人模样,看着也憔悴落魄了不少。
府里的人知道他和林小将军关系不好,对他完全没有之前的热络,伙食和照顾都怠慢了不少。
张翰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能够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找林之冉聊一聊。
他不知那日林之冉到底听了多少他与林之颜的谈话,试图见一见她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她是将军府的嫡二小姐,但林之冉久不出屋,张翰文只能从长计议。
而林之颜也被将军夫人关禁了足,林之颜出不来,张翰文作为男子又不好进去探望,只好琢磨着写几首诗收买了下人送进去。
虽然能够出屋活动,但张翰文在府中也格外受折磨,每次遇见林照樱,都会被她寻个由头,轻则冷嘲热讽,重则踹上一脚,明明是林府的远房亲戚,却还不如林小将军养过的一条狗。
张翰文恨得牙痒痒,但身处林府,其他的下人见此向来是眼观鼻鼻观心从不阻拦,只能无可奈何地每日除了在房中写些表达相思之情的诗词,便是早早出府避开林照樱,与好友同游。
他入京只有半年多,但好友和红颜知己却不少。
无论是与他背景差不多的寒门子弟,还是家中小富的游商,风月场所的清倌,家境贫寒的美貌女子,都与张翰文交好。
之前将军夫人见他才学出众,对他也是越发的好,往日里还会送他一些价钱不菲的礼物给他。还有富商看好他,趁着他考取功名为官一方的之前提前交好,赠他银两,邀他同游。
张翰文长的一副端方书生的样子,做的诗给人以哀怨婉转,痴情孤寂之感,引得风月场所一些身世凄惨的女子都动情难耐。
他手里又有钱,出手也就越发阔绰,很多女子哪怕并不为他的才学所折服,也会为他的钱财折服,对他温柔小意,千依百顺。
友人慷慨,红颜柔情,张翰文在京城的日子好不快活。
但近来出府,却让他频频受挫。
张翰文一朝科考落第,下一次会试还需三年,那些游商见在他身上捞不到好处,自然就不愿意再带他玩乐,也不在打着折服于他的品行的幌子,赠他钱财。
张翰文起初不屑一顾,以往这群富商只会附庸风雅,要不是看他们还算识趣,常常愿意赠些钱财,他也懒得搭理他们。
游商疏远,他便邀一些出身寒门的友人和他同游。
大多数读书人虽然家境不好,但品行高尚,虽然张翰文会试落第,但也没有奚落疏远他,而是尽量地宽慰张翰文,偶尔张翰文邀他们,也有欣然而往。
但这群人也有一个弊病,就是穷困潦倒,囊中羞涩。
张翰文近来手头也不是很宽裕,与他们一起除了饮茶作诗,谈谈诗词见解,偶尔的几次酒楼小饮,还要他请客。
几次下来,不光没有以前与游商一起投壶、听戏、观赏园林来得有趣,他还要绞尽脑汁想之前搜罗的诗词,稍加修改作出来。
一天过去,张翰文可谓是身心俱疲。
与这群人相处得不愉快,张翰文只好减少了邀约,多见几位红颜知己安抚心情。
好在红颜知己大都温柔体贴,与之相处,无论是闲暇时的柔声细语还是望向他时倾慕的目光,都让张翰文神清气爽。
但京城的风月场所,大多穷奢极侈,挥金如土,那些长相出众,会些才艺的清倌往往要花费更多的银两。
虽都是张翰文的红颜知己,但每每到需要花钱但张翰文不愿意的时候,这些往日里惯会为他着想的女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胡搅蛮缠地逼问张翰文是不是腻了她了。
往日里这点小钱都是随意拿取的,如今却对她这般吝啬。莫不是有了新人就不在意旧人了?
温柔小意立马变成了哀怨冰冷,这可苦了张翰文,只能将赏钱悉数分下去。
才见了两个,就让张翰文几乎掏空了腰包。
张翰文的红颜知己里倒是也有家境贫寒的良家女子,只不过这种女子没有清倌的体贴软语,还常常需要他接济,他心情好手头宽裕的时候哄上一会儿还别有一番滋味,但现在哪里应付的过来。
在府外的境遇大不如前,府内又有林照樱找他麻烦,将军夫人也隐晦地催了他几次回乡,张翰文越发狼狈,数着日子盼林之颜禁足结束。
这日,张翰文从府外回来,才入将军府的大门,就看见了前厅的林照樱。
本就在外面受了气的张翰文越发脸色难看,心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上了这个活阎王,却也不得不走过去,跟林照樱问好。
毕竟上次就是因为他看见了林照樱却有意避开了,被她直接一个茶杯砸在他身上,待他回房一看,被砸中的地方大片的淤青。
张翰文低头掩饰住心中的愤恨,拱手道:“表妹。”
就算他打了招呼,林照樱也总能挑到他的错处,区别只不过是挨揍还是爱骂,长久下来,张翰文心中已经开始希望这次能够被骂一顿就放过他了。
张翰文不断告诉自己再忍忍,等他娶了林之颜或者林之冉,这将军府便是囊中之物。
但这次林照樱没有挑刺,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引得张翰文越发紧张她接下来的刁难。
前面铺垫的差不多了,林照樱道:“阿颜已经和我说了,那日落水的事确实是个误会,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表哥见谅。”
张翰文听到这句话简直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怕是林照樱什么新的招数,赶紧道:“表妹也是护妹心切,情有可原,表哥自然懂得。”
生怕原谅的晚了又惹了这位瘟神。
“表哥客气,之前的事是我冒失了。”
张翰文抬头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发现林照樱确实没有以往都挂着的冷笑,烛光昏暗,照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反而显出一丝柔情。
被辱骂殴打了这么久,见到温和的林照樱,张翰文心中竟然有一丝心酸的感激。
“天色已晚,表哥早点休息。”
张翰文赶紧点头应下,林照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烛影摇曳,衬得她身段修长匀称,长发如墨,是与林之冉和林之颜相比毫不逊色的好模样。
张翰文心下一动,这阵子虽然尽量躲着林照樱,但他也清楚她在将军府的地位。
怕是就算他娶了林之颜和林之冉,将来也需要看林照樱的眼色。
若是......能让林照樱委身与他,哪里还用得着苦苦筹划,不光可以得到将军府,还可以报复这么久一来的羞辱,岂不妙哉?
林照樱感受到身后强烈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47章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张翰文见识过林照樱的手段有多可怕,还是娶了林之颜或者林之冉更保险些。
但能够让林照樱不再对他处处针对,也让张翰文松了口气。
他至少可以不用担惊受怕今日又会迎来怎样的刁难,不得不总是出府避开她了。
能够在府内自由的出入,张翰文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林之冉的院子周围晃悠。
林之冉病好的差不多了,偶尔也会出来活动,或者和阿姐一同出府散心。
她年纪还小,往日里又深居简出,没见识过复杂的人心,才会被张翰文哄骗。
林照樱给她讲了很多事情,又带她外出长长见识,林之冉整个人的心境都改变了不少。
再次见到张翰文,林之冉以为自己会痛彻心扉,却发现只是有一丝惆怅和对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的窘迫。
甚至在看到张翰文,对着她露出深情受伤的目光的时候,林之冉忍不住怀疑,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牵肠挂肚这么久吗?
之前得知被张翰文当成替身的时候,她只是心痛又难堪,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样子太过狼狈,但对张翰文的感情还是难以放手的爱恨交织,心有余怒;
但如今面对着张表哥,明明和之前差不多,林之冉却能将其中的暧昧不清、虚情假意一眼看个真切,她感到那些浓烈的爱恨都淡了,连怒气也懒得升起,反而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厌恶和恶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那日的桃花宴和颜姐儿情真意切、忠贞不渝,却也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她,难不成想坐享齐人之福?
张翰文有心与林之冉攀谈,但奈何她并不给他机会,每次都寻个理由匆匆离去。
但渐渐地,他发现了比得到林之冉爱慕更有用的东西,那就是林照樱的关注。
张翰文只不过是在看到护着林之冉出府的林照樱时,也交谈了几句,当晚他的晚膳就从两道素菜变成了珍馐美食。
周围的仆从的态度也对他殷勤了很多。
但第二天只是遇见了林之冉,没遇见林照樱,那群仆人就会恢复常态,对他敷衍了事,十分不耐烦。
若是张翰文也能偶尔在小亭遇见林照樱,若是与林照樱聊的还算可以,那接下里定是一天顺畅,府内人人对他恭敬有加,奴仆比林照樱未回府的时候对他还要用心;
若是不小心惹了这位的霉头,那就是连府内的小厮也敢对他冷眼。
他一边过的水深火热,一边也下意识地开始讨好林照樱,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有时候,林照樱偶尔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善,府内众人将他捧得高高的,言行举止仿佛他便是将军府的大老爷,待遇怕是就算娶了林之冉或者林之颜也不能比拟的。
而没得到林照樱青眼的时候,除了府内受排挤,导致身体上的不适,张翰文自己心中也会产生极大的落差感,因为一高一低经历的太快,空虚与挫败比会试落第还要深切。
冷热交替数次,就连对林照樱心有余悸的张翰文也忍不住着迷于这种得到优待的权利。
林照樱不愧是将军府未来的掌权人,府中下人都看碟下菜,仅仅凭借她的喜怒便可令其生,令其死。
张瀚文不禁想,仅仅只是得到了林照樱的一点关注,就能被捧到此等高位,若是真娶了林照樱……
这个想法越发强烈,还时不时有着甜头、棍棒吊着,张瀚文也不在林之冉周围晃悠了,反而每日都卡着林照樱下早朝的时辰在府里走动。
张瀚文早就习惯了在女人堆左右逢源,本想着林照樱虽然表面冷淡,但到底是个女子,甜言蜜语一说,讨好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真正坐起来,却困难重重。林照樱清凌凌带着压迫的目光扫过来,仿佛能够洞悉一切,张翰文满腹准备好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重新组织语言,与林照樱攀谈上了,结果她态度诡谲多变,只是与她随意聊几句,就常常不知道哪句就得罪了林照樱。
而且每到这时,府里的下人就如小人得志,纷纷欺压到他头上,恨得张翰文牙痒痒。
只能越发用心记下林照樱的忌讳。
林照樱很难讨好,经常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她略微改观。
“表妹每日早朝,着实辛苦,我让厨房端来一碗安神汤,还望表妹能够祛乏安神。”
林照樱坐在椅子上,看着放在她面前的安神汤,长眉上挑,“这汤是谁做的?”
张翰文看出这是她心情不错的表情,赶紧道:“我让厨房做的,表妹辛苦了。”
“厨房做的啊,”林照樱声音听不出喜怒,“表哥若是真心为表妹着想,为何不亲自做一碗送过来?”
“这......”张翰文被林照樱问的一愣,他没想到连送汤都能被挑出差错,他想说君子远庖厨,他堂堂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到厨房跟小厮奴仆一同做汤?
但见林照樱目光沉沉,只得装作亲近道:“若是表妹喜欢,那我下次亲自做一碗给表妹送过来。”
林照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张翰文一听就有些头皮发麻。
以往张翰文也不是没被林照樱差遣,明明可以让小厮去取的东西,她却说放心不下,而且东西珍贵,不可颠簸,张翰文只好走路到京城郊区的一个宅子给她取回来,回来的路上脚上就已经起了水泡。
或者是突发奇想,让他去给王府里养的恶犬喂食,美名其曰互相熟悉,结果张翰文被那条恶犬扑倒在地,惊惧得当晚就做了噩梦。
但每当张翰文想放弃的时候,想着林照樱逐渐松动的态度,府上人忽冷忽热的对待,都让他不甘心放弃。
张翰文试图拒绝:“表哥若是现在与他们一起做汤,恐怕会妨碍了府里的厨子做午膳。”
“无碍,只需让厨房让出来一个炉灶,耽误不了什么,都说是亲自做,哪里有要府里厨子插手的道理。”
眼见着她的要求越发刁钻,张翰文虽然想要讨好林照樱,但也开始觉得这是在故意刁难他,他抬头看了眼林照樱,却见她面容稍稍柔和,看向他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害羞。
“自我记事起,似乎从未有亲人亲自为我做过汤,表哥不会也不愿意吧?”
听到此话的张翰文精神一振,这种表情他在很多红颜知己的表情上见到过,含羞的,试探的,带着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冒犯,其实只是为了确定对方的心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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