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为什么救我?”
哈勒姆:“你哥拜托我照顾你。”
少年蹙起漂亮的眉梢。
黑牢里关的肉票都是用来换钱的,如果谢盈朝想要他活,早就派人来赎他了,而不是任由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哈勒姆:“准确说,是你嫂子,几个月前我去H国参加了谢氏的晚宴,她拦住我,说是你哥的意思,但他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虽然赎金是笔天价,但谢氏的小少爷,应该不会让我吃亏吧?”
晚风荡漾,少年紧蹙的眉角,倏然被沙漠里的风抚平了。
手腕上的沉香珠早就丢失在了黑牢里,可他仍下意识去触摸腕骨。
静夜中,他抬眸仰望天空。
夜幕无云,只有远处沙丘上氤氲起了一道淡薄的雾气。
穿透那迷蒙的薄雾,少年漆黑的眼眸里,映入了一轮沙漠里昏黄的月亮。
……
谢斯止人生里仅有的两次逼近死亡,许鸢都曾留下飘忽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人性基因的构成里没有太多的良善,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罪恶的载体。
某种意义上,真实的他比谢盈朝要糟糕百倍。
许鸢是他仅存的温柔,是他灵魂之船想要靠近世界之岸的舟楫。
他对她的爱近乎偏执。
十几年前,母亲抛弃了他,他可以不回到她身边。
但许鸢,他绝不会放手。
因为他深知,有些东西,一生仅此一次。
对于一个爱念薄弱的人而言,他的心没有多余的间隙,再去爱一回了。
结合的那一瞬,比起身体的愉悦,是灵魂的颤栗令他声音嘶哑。
“鸢鸢……”
他呢喃她的名字,动作温柔得能腻出水来。
其实他本身不是温柔的人,只是对象是她,所以想要尽可能让她多一些好的体验。
静夜悄寂,就连偶尔的虫鸣声都消失了,只有亘古存在的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
许鸢手指攥紧床单,齿尖咬着薄软的嘴唇。
谢斯止堵住她的唇,拿起她的手指,强迫着和她十指相扣。
不允许。
不允许她触碰其他,甚至不允许她咬自己。
这样的时刻,她的一切都要与他有关,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要染上他的气味才肯罢休。
“你看着我。”他在黑暗里去找她的眼眸。
清透、漂亮,融入了快要哭出来的破碎的水光。
他与她对视了片刻,受不住,又低头吻下去。
谢斯止胸膛渗出一层薄汗,耳后和脖颈弥漫起的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要着了火。而许鸢的身上还是凉玉的温度,他喟出了一口灼热的气息,紧紧抱住了她。
浪潮汹涌,余蕴交叠。
他止不住地颤抖,下巴抵在她雪白的肩窝上,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理智。
女孩眼角潮湿,不知不觉间哭过了一回。
谢斯止撑起身,吻去她残存的泪渍。
他额头抵着她,轻声呢喃:“这是我们的第一次。”
许鸢没有回应。
他也不需要她在这种时候回应什么。
——她没有推开他。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怀里抱着最爱的人,这个夜晚本该很长,至少也要再来几回,清醒着看到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可谢斯止没有,他侧躺着,像个眷恋温暖、缺爱的小孩,紧紧拥着她。
“谢斯止。”寂静里,许鸢叫他。
少年还沉浸在一种温存的情绪里没有出来,轻轻嗯了一声。
女孩腼腆,一直咬唇忍耐,没有出声。
但对于在事后,她第一句话是喊他名字这件事,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我在。”他抱着她的手臂拢了拢,把她整个圈在了怀里。
“你想要的,都给你了。”
明明声线柔软十足,可说出的话却像在他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把裴霁言放了吧。”
话音落下那一刻,许鸢察觉到,抱着她的谢斯止,身体一瞬间僵硬了。
第49章
谢斯止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比起他,许鸢才是不懂爱的那个。
她对身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喜欢的人残忍。
谢斯止心里有座很高的城墙,少有人越过。
她是唯一一个,能畅通无阻,也是唯一一个,能随便就刺痛他的人。
在看不见的暗处,心脏朝外淌着黑色的血液。
剥开血肉去看,许鸢或许已经把“裴霁言”这三个字刺在他鲜血淋漓的心上了。
他动情时渗出的薄汗变冷了,每一寸肌肉都硬得像铁,目光盯着房间某处角落,沉钝阴郁。
谢斯止很想问她,今晚换作任何一个别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把裴霁言攥在手里,她是不是都不会推开?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夜太黑太静了,静到让他察觉到情绪有失控的危险。
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缓缓松开环着许鸢腰肢的手,起身进了浴室。
许鸢听着浴室的水声,从床上爬起。
旅馆有些年头了,淋浴喷头要很久才能放出热水。
借着薄弱的月色,她一偏头就能看到,谢斯止正站在那里冲冷水澡。
她清楚,他想要抑制的不是身体上的冲动,而是心底那些阴暗的,想要伤害她的念头。
不久之前,她也浮沉在谢斯止带来的欲.望的浪潮中,却不知为什么,在事后轻易地就把伤害他的话说出口。
苦恼了很久,许鸢既觉得他动不动就拿裴霁言要挟他,是他活该,又觉得是自己错了。
一场温柔的情.事余韵还未消散,他像只小狗蹭着她的脖颈和脸颊,兴奋与爱意就连再麻木的人都能感受到,那样一句话脱口而出,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明明她从前,也不是那样刻薄的人。
许鸢不明白,为什么在谢斯止面前,她反而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
谢斯止冲了澡出来,上身沾着冰冷的水珠。
女孩盖着薄被,靠在床头看他,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肩头还印着他留下的吻痕。
她想要道歉,但抿了抿唇,话说不出口。
谢斯止敛着眼眸,他没有说一个字,躺在了离她很远的床边。
……
庄园。
玻璃书房。
谢盈朝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指尖按揉着眼眶。
离许鸢失踪已经过去五天了。
弗拉克斯曼庄园的监控,只拍到她自行走出大门的画面。
那之后,她就如同一缕轻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世界上。
谢盈朝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一方面,谢绍派系的人被拔干净了,但他到底姓谢,是他至亲的伯父。
谢盈朝开枪打死了他,让很多谢家人对他这一做法不寒而栗,这多少给他造成了一点麻烦。
另一方面,许鸢的失踪也困扰着他。
担心她被人绑走遇到了危险。
但谢盈朝更不愿看到,没有任何人绑架,她是自己主动逃离的。
他请的侦探至今没有调查出结果,这不合常理。
——只要住宿、乘坐交通工具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除非,她失踪的背后有能量很大的人在操控。
谢盈朝想到了谢斯止。
少年看许鸢的眼神偏执到近乎狂热。
哪怕只有那么几个短短的瞬间,依然被他捕捉到了。
但调查的人回信,谢斯止一直待在弗拉克斯曼的庄园,许鸢到K国之后,和他没有半点交流。
谢盈朝也不信这事会和谢斯止有关。
以谢斯止的心机,绝不会留下这么多漏洞。
两人同在K国,他对许鸢的心思昭然若揭,随便一想都会联系到他身上,这样的蠢事他不会做。
丁管家走进书房:“先生,温家的小姐要见您。”
“温楚溺?”谢盈朝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曾经温楚溺一心想要嫁给他,但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多熟。
这女人一心都是温家,谢盈朝不认为她半夜来庄园找他,是因为对他有感情。
他不想见。
丁管家:“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先生。”
温楚溺走进玻璃书房,谢盈朝靠在椅背上。
他心情不好,连客套的招呼都省了。
温楚溺:“F国有一笔体量很大的能源订单,温家想接手,但是不够格,谢氏在海外的影响力很大,如果有您的帮助,我父亲就可以如愿以偿。”
谢盈朝神情里流出了一抹危险:“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男人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靠坐着,吊顶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了一道利落的线条。
温楚溺:“作为回报,我或许能给您提供一些,有关许鸢的线索。”
那一刻,男人蓦然冷下来的目光刺痛了温楚溺的眼,一阵凉意从脊椎骨末端直升上来。
她强压着惧意:“成交吗?”
谢盈朝手肘撑在桌面,淡淡道:“那要看你的信息,是否值这个价钱。”
温楚溺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分院终选时,她曾用一张纸质相片威胁许鸢。
虽然相片最后被谢斯止撕掉了,但她存有电子版。
手机上正是万圣夜那晚,许鸢被一个穿着死神斗篷的人按住强吻的画面。
那件衣服本该属于谢盈朝,却在那晚意外丢失了。
能接触到那件衣服,又会这样对待许鸢的人,不用温楚溺说,他也知道是谁。
“就凭一张照片?”谢盈朝拧眉,并不是因为温楚溺提供的消息,而是那图片本身。
知道谢斯止的心思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和许鸢的的所作所为又是另一回事。
他身上突然溢出的锋锐气息,几乎能把人割伤。
温楚溺硬着头皮说:“如果我没记错,谢斯止也在K国。”
“许鸢在弗拉克斯曼小姐评选的前夕突然消失,你真的认为,这是失踪,而不是私奔吗?”
谢盈朝敛下眼眸,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情绪。
只有这样,才能掩藏住眼神中的阴沉颜色。
“温家的事,我会考虑。”
……
温楚溺离开庄园,她回头看了眼。
庄园大门华丽气派,像一只巨兽吞噬生命的深渊巨口。
她不由得庆幸,还好当初谢盈朝没有选择她。
否则进入这样的地方,待在那样的男人身边,每一天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胆颤心惊。
只是她不明白,明知道谢盈朝的手段,谢斯止为什么还要授意她在今晚来到庄园,还要让她对谢盈朝说出那样的话?
他难道不怕死吗?
她想起那年清晨,谢斯止独自一人来到温家。
他明明一无所有,却有种把一切都掌控其中的从容。
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
温楚溺心想。
……
谢斯止没有再强迫许鸢陪他在城里闲逛,回到了乡下那间小屋。
一天中,多数时候,他都在一楼的软沙发上打电动。
他很少和许鸢说话,更没有再试图去碰过她。
小屋没有暖气。
初秋,他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衣,一个人乏味地窝在沙发上。
小花原本也在沙发上晒太阳,但动物的感知敏锐。
它察觉到谢斯止身上有它不喜欢的气场,于是跑到地毯上去了。
许鸢在料理台前做冰淇淋,今天谢斯止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想要吃香草味的冰淇淋,要她做给他吃。
两个人都沉默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冰淇淋做好后,许鸢去了一趟地下室,想给裴霁言送吃的。
谢斯止没有阻止,冷眼看着。
等许鸢走到地下室,才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她回到楼上:“他人呢?”
谢斯止拿着木勺,一点雪糕粘在了他薄红色的唇角,他用舌尖舔去。
那问句让他心底的戾气又忍不住漫了出来:“现在还活着,再多问一句,很可能会死。”
女孩没有动静了,他撇过脸,看见许鸢一声不吭回到了料理台前,正在收拾案台。
不知怎的,那股戾气没有消失,反而更重了。
他宁愿许鸢对他发一通脾气,宁愿她不顾仪态地打他骂他。
也不愿意看到她为了裴霁言的死活,木偶一样平静地和他相处在一个屋檐下。
明明离他那么近,中间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冰河。
谢斯止拿起自己手机看信息,又把目光落回女孩身上。
“许鸢,你过来。”
许鸢没有理他,她把案台全部收拾干净后,才洗了手走过来。
少年背靠着沙发,一腿屈起,一腿垂着。
傍晚落日映照进来,为他冷白的肤色打了一层温暖的光线,他抬起头,静静地凝视她。
“你的手机多久没开机了?”
离开弗拉克斯曼的庄园之后,许鸢就把手机关机了,害怕被谢盈朝定位。
谢斯止打开她的手机。
未接来电几千通,都是陌生的号码。
谢盈朝不可能天天守在手机旁边打她的电话,是找人代打的也不准。
她刚一开机,电话就打了进来。
谢斯止没管那嗡嗡的铃声,随手把它丢到地毯上。
他拉住许鸢,眼里漫上了灼热的欲望。
许鸢猝不及防摔在了他身上,撑着他的胸口才稳住自己:“谢斯止——”
“我想做。”少年偏头,一点都不温柔地咬住她的耳垂,嗓音低哑,“来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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