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很重要,周嵩推门走进去,没一会儿折回来,“康大人,陛下有请。”
康权武迈步走进去,躬身道:“陛下,臣近日在闹事捉到两人,他们拿着画像四处寻人,不知是否是陛下的意思?”
言罢,康权武从袖子中取出画像走上前。
萧安辰接过,展开画像,画像里女子一身华服,肌若凝脂,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娇艳绝美。
他眉梢皱起,睨向康权武。
“不是陛下属意的?”康权武一脸疑惑,“那会是谁?”
“可问出什么?”
“他二人言明,已找到画中女子。”
“在哪?”萧安辰黑眸亮起,“人在哪?”
康权武道:“臣已先命人过去守着,不知陛下是等臣把人寻到还是……”
“朕同你一起去。”萧安辰哪还有方才颓废之貌,“对了,这件事朕不想让永乐宫知晓。”
“臣明白,”康权武轻声道,“严守之人都是臣的亲信,陛下大可安心。”
明玉一早买东西回来,远远察觉到有人跟着她,等她停住转身回看时,后方又没了声音,她不敢耽搁,抱着采买的吃食匆匆往梅园赶,进门后,径直跑去了偏殿。
“小姐,小姐。”
“何事?”苏暮雪正在案前看账本,头未抬道,“作何这么惊慌?”
“小姐,有人跟着我。”明玉站在苏暮雪面前,“小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无事。”苏暮雪放下笔,抬眸睨向她,“那是太傅府的人。”
“太傅府?”明玉不解,“为何太傅府的人要跟踪我们?”
“郑太傅不放心罢了。”苏暮雪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若我没猜错的话,一会儿便有人会找上门。”
“谁?”明玉话还未说完,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暮雪轻挑眉梢,淡声交代:“明玉你去后面等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可是小姐——”
“放心,我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明玉蹙眉,“难道小姐知晓是何人来寻?”
苏暮雪站起身,眸光落到窗外,看着远处嬉戏的蝴蝶,悠然道:
“帝王。”
第40章
萧安辰今日穿了身浅蓝色祥云纹长袍, 腰间束带上挂着祥云图案的玉佩,头戴玉冠,风度翩翩, 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他负手而立,站在庭院中细细打量四周, 西方有大片的花圃, 种着苏暮雪喜欢的各种花, 东方有假山又鱼池, 再远处有凉亭, 亭下桌子上摆着琴。
他陡然忆起, 在皇家别苑时偶然听得苏暮雪弹奏的那首《凤求凰》, 当真是惟妙惟俏, 让人欲罢不能。
莫名的,他又想到,好像自从大婚后, 苏暮雪便再也没有弹过琴。大抵, 他知晓是何缘故。
太后不喜宫中女子学习琴艺,究其原因还是跟先陛下一段情有关。想来苏暮雪不弹琴,同太后脱不了干系。
萧安辰提袍朝前走了走,看到树下千秋,他想象着苏暮雪坐在上面随风荡起的情景,唇角不知不觉弯起。
“陛下。”不知何时出现的苏暮雪打断了萧安辰的沉思, 萧安辰思绪回笼, 噙笑道, “阿雪。”
他伸出手意欲去拉她, 苏暮雪不动声色间后退两步, 两人间的距离拉大。
萧安辰的手杵在半空中, 任风儿从五指间吹拂而过,莫名觉得今日的风太清凉,吹拂在身上有些冷。
或者说,不是风儿冷,是他的心冷。
阿雪现在连碰都不想让他碰了,萧安辰心似针在扎,不是那种缓缓的扎,而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扎,胸口那里传来强烈的窒息感,好像有什么在用力撕扯着。
他讪讪收回手,藏在身后,无人注意时,手指蜷缩又展开,展开再次蜷缩,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心情好些。
实则,他心情没有丝毫好转,胸口还是那么痛,痛到额头冒冷汗。
苏暮雪生疏道:“陛下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朕……”不能来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吗?
来的路上,萧安辰心情澎湃,想到要见到她,一颗心狂跳不止,他以为,她也是开心的,可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想了。
阿雪,是真的不想见他。
可怎么办呢?
他想她,想到夜不能寐,一日不见她,她一夜难安。
“阿雪,不请朕进去坐坐吗?”萧安辰勾唇笑问,曾几时他这样同人讲过话,像是把自己放进了尘埃里,惟愿对面那人看他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然,他终究是失望了。
苏暮雪杏眸可看山河,可看青山绿水,但唯独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的殷殷期盼。
“舍下简陋,配不得陛下的万金之躯,”苏暮雪淡声道,“何事在这言明即可。”
她甚至连杯茶水都不想同他喝。
萧安辰脚步踉跄,身子后退两步,远处周嵩欲上前,被他眼神制止。
周嵩还道陛下这是来见谁,没想到竟是皇后!周嵩怕自己认错了人,抬袖擦眼,擦拭数次后,眼前人依然还在,真的是皇后。
皇后竟然没死!
怪不得,怪不得,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想必陛下去皇家别苑,去安鹿寺都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陛下对皇后,真是情深义重。
可皇后是怎么回事?
为何对陛下如此冷淡?!
“阿雪,朕累了。”他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腿上还有伤未愈,看着像是好人一个,其实已经千穿百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赶了许久的路,茶水未尽,确实累了。
“那陛下还是快快回宫吧。”经过这一遭,苏暮雪早已不是曾经的她,她不会对伤害过她的人心软。
累?
她曾经更累,她累到哭泣时,他又在哪里?
她的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别苑是,皇宫也是。
她爱慕他,一切可以忍,但现在不了,她对他,什么都没有,累死同她何干。
“倘若陛下没有话要说,那我先进去了。”苏暮雪唤了声,“周伯,送客。”
周伯是梅园的管家,听到苏暮雪的话后,慢慢走过来,“各位,请。”
“阿雪。”萧安辰也不再执意要进去,“你说过的,会留在朕身边,可还作数?”
“陛下,我原话是我不会跟你回宫,但我可以住在你安排的地方,这是我最大的让步。”苏暮雪转身睨向他,“我绝不回皇宫。”
“好好,不回不回。”萧安辰没想勉强她做什么,只要她高兴便好。
“那陛下的意思是不会强迫我了?”苏暮雪再次确认道。
“对,不强迫,随你高兴,”萧安辰顿了下,又道,“但有一点,朕要随时可以去看你。”
苏暮雪没什么表情道:“可以。”
言罢,她提裾迈上台阶,背对着萧安辰,边走边道:“我要小憩片刻,陛下走吧。”
萧安辰看着远处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到底如何做,阿雪才可以原谅他?
到底如何??
回程时,萧安辰在马车里饮了一路的酒,按理说他身子千疮百孔实不可多饮酒,奈何太难过,不饮酒,他怕自己支撑不住。
喝着喝着,醉意上来,他眼前出现了那道魂牵梦系的人儿,她对着他温柔浅笑,她唤他阿辰。
她牵着他的手,同他雪中漫步,她踮脚亲吻他,诉说爱意。
她说:阿雪爱慕阿辰,生生世世。
她说:这辈子阿雪都要同阿辰在一起。
她说:阿辰,阿雪要为你生儿育女。
马车颠簸了一下,酒坛掉下去,幻想消失,萧安辰黑眸里的笑意再也没了。
他寻不到那个满眼是他的女子,听不到她的软声细语。
他,把她丢了。
丢在那场大火里。
周嵩凑近马车看了一眼,只见帝王趴在桌子上,眼角挂着两行清泪,看得出很伤心。
浑浑噩噩间,萧安辰做了很长很长的梦,苏暮雪冷声质问他为何要出现,质问他,为何对她如此残忍?
她拿剑抵着他,目露凶光,“是你说的,不知苏铭在哪,你骗我,骗我!”
萧安辰瞬间从梦中惊醒,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渍,唤了声:“周嵩。”
周嵩回道:“陛下。”
萧安辰:“他如何?”
周嵩回:“安好。”
萧安辰提着的心慢慢放下,可梦境扰的他心神不宁,他道:“去看看。”
苏铭已经不再皇宫地牢了,被重新带回了皇家别苑的地牢,有重兵把守,任谁也进不来。
苏铭身上的伤好了很多,只是身形还是很消瘦,大抵是之前受刑太严重的原因。
萧安辰赶到时,他正面壁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冷哼道:“怎么?今日想打哪里?”
他背对着萧安辰拉起袖子,“这?还是这?要打就快打,我没空陪你玩!“
在他眼里帝王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让他敬仰的帝王,他就是一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他高兴时折磨他,不高兴时还是折磨他,他不是疯子是什么。
萧安辰冷哼上前,他在苏暮雪面前可以压制本性,但在苏铭面前,他不会,他接过狱卒地上的长鞭,问道:“你还有何要交代的?”
“没有。”苏铭被关这几个月来什么都没说,“要打便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啪。”鞭子落在苏铭身上,瞬间皮开肉绽,萧安辰看着流淌而出的鲜红血液,异常兴奋起来,下手越来越重。
好不容易把人救活,可不能再打死了,周嵩上前提醒,“陛下,娘娘她……”
苏暮雪的名字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萧安辰瞬间回归正常,对,阿雪,阿雪回来了,阿雪不许他伤苏铭。
阿雪若是知晓他打了苏铭,阿雪会生他气得,会不理他,会消失。
萧安辰扔掉手中的长鞭,踉跄走出地牢,外面天气很好,可他却觉得很冷,冻彻心扉般的冷。
“冷,冷,冷。”
周嵩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命护卫赶快回皇宫。
明玉待萧安辰离开后,走进偏殿,给苏暮雪倒了一杯热茶,“小姐,奴婢不明白,你方才明明说跟踪我的是太傅府的人,可为何来的不是太傅府的人,而是陛下呢。”
苏暮雪摊开账本,抬眸睇向明玉,“很明了,郑太傅是怕咱们做出什么是以才派人跟着的。”
“怕咱们做什么?”
“一,是否同郑煊见面,二,是否安然呆在梅园。”
明玉越听越不明白,“第一个我还能理解,可第二个咱们是不是安然呆在梅园同太傅有何干系呢?”
“只有咱们安生呆在梅园陛下才能找到咱们,太傅才会彻底放心。”郑永川的心思她明了,他不想晏州同她扯上关系,而唯有陛下才能剪断这些牵连。
晏州敢违抗父命,但不敢忤逆帝王。
苏暮雪猜测没错,包括康权武凑巧捕获的那两人,哪有如此巧合,康权武正好路过,那人腰里的画像正好掉出来,不偏不倚正巧让大理寺少卿康大人看到。
这一切的安排,不过都是郑永川之手,他就是要断了郑煊同苏暮雪的牵连,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明玉贝齿咬唇,“小姐,没想到郑太傅是这样的人。”
“郑太傅也只是爱子心切罢了,”苏暮雪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她本意也从未想同晏州发生什么,这样了断,也好。
“那郑太医……”明玉未说完。
“告知周伯,若郑公子来,就说我不在。”苏暮雪交代道,“不许迎他进来。”
“小姐,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残忍?”明玉小心翼翼道。
“都是为了他好,”苏暮雪眸光深邃,像是看到了那日火海里男子从大殿侧门把她迎出去,漫天火焰,映出他深如海的眸子。
他同她,走这一路已是可以。
须臾,苏暮雪又交代了另一件事,“去账房支银两,加倍还给晏州,至于那些绸缎庄铺子,粮铺,至此同他无关。”
绸缎铺子生意极好,前段时日苏暮雪又买了几间铺子经营粮食生意,生意也不错。
苏暮雪心道:晏州同她牵连越少,与他来说,越安虞。
他的安虞,才是最重要的。
……
萧安辰回到皇宫便把自己关在了庆和殿里,谁叫都不开门,直到殿内传来一声重重的落地声,周嵩才带着人冲了进去,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帝王,周嵩的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
祖宗啊,怎么又来了。
萧安辰昏迷间不断说道:“阿雪,我不是故意要诓你,真不是,你别不要我……”
第41章
萧安辰余毒发作, 连着吐了几次血,最后体力不支倒在血泊中,郑煊杜春刘铮急匆匆赶到庆和殿, 商讨救治方法。
刘铮混在人群里,慢慢地慢慢地朝后退去, 不小心撞到了杜春身上, 杜春一脸诧异道:“刘太医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刘铮顿住, 说话吞吞吐吐, “没, 没有, 怎么了?”
“你脸色不太对, ”杜春先是指指他的脸, 后又指指他的额头,“这里都是汗。”
刘铮抬袖擦拭,用袖子遮掩住慌张的神色, “我我是担心陛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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