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否安睡,周嵩也不知啊,他看了王放一眼,王放剐了下鼻尖,低头道:“明日臣会再去询问。”
次日晌午,有僧者路过梅园化缘,苏暮雪恰巧没有外出,见到了这名僧者,并命人给僧者准备了斋饭。
僧者感恩,见苏暮雪面色暗沉,把袋子里的草药给了苏暮雪,并告知,熬汤后一日三服,可药到病除。
苏暮雪感激僧者赠药,命下人多准备了些吃食,让僧者带在路上吃,一个时辰后僧者离开梅园,走了好远后,有人从树后走出。
僧者躬身行礼,“大人,贫僧已按大人吩咐把药给那位小姐。”
王放轻点头,挥手放行,随后朝马车走去,“陛下,药已经给了娘娘。”
萧安辰手指白子缓缓落下,叮嘱道:“让你的人仔细照看着,她有任何不妥立即来报。”
王放:“是。”
之前跟着苏暮雪的暗卫事无巨细什么都报,几次触怒了龙颜,后来他开始挑拣着报,报喜不报忧。
比如,苏暮雪最近一段日子总是同一男子书信往来,这事没报。
再比如,梅园附近的几处人家,都和苏暮雪交好,见她一直一个人,有人给她说了几个相看的男子。
再再比如,郑煊剿匪回京,是秘密回来的,带去的人还在路上,他先驾马折返回来,不过没立马进宫面圣,而是来了梅园。
暗卫瞧着苏暮雪和郑煊说话,本想把这幕记下来,回头呈上,笔头刚在唇齿间润了润,他又不想写了。
帝王看到他写的,八成会大发雷霆,兴许会波及到他,上面不是说了吗,酌情记录,他觉得,眼下这幕,不用写。
暗卫转身悄然离开。
苏暮雪睥睨着郑煊,眸底淌着光,“恭喜晏州得胜归来。”
郑煊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想见到苏暮雪后第一句话要同她说些什么,想问问她好不好?也想问问她,这段时日,可有记起过他。
但见到她后,想问的话都忘了,见她气色不错,他不安的心也隐隐放下,浅笑道:“阿窈,别来无恙。”
明明才分开了月余,却像是分开了许久,久到郑煊有些耐爱不住,想抓住她的手,不过他忍住了,于理不合,不可行。
他手背在身后,无人注意时指尖缩了缩。
苏暮雪引着他走到偏殿,又命明玉端来茶水,淡笑问道:“晏州此时可还顺利?”
“顺利,”其中艰辛他并不想让她知晓,虽九死一生但好在安然回归,“此次剿匪很顺遂。”
苏暮雪看他虽清瘦了些,但神色还不错,也替他开心,“此次历练与晏州来说也是好事,这样朝堂上便没人再随便置喙什么。”
之前有人谏言,说郑太傅仗着是三朝元老举贤不避亲,那时郑煊刚去浙州,结果不知,现郑煊凯旋归来,想必那些跳脚的人可以闭嘴了。
郑煊倒不担心朝堂会如何,他有些担心她,“你呢?可安好?可有苏铭消息了?”
提到苏铭,苏暮雪脸上笑意尽褪,摇摇头:“还未有苏铭的消息。”
“阿窈别担心,我回来了,我寻,”郑煊目光灼灼道,“只要他在帝京便一定可以寻到。”
“谢谢你晏州。”苏暮雪时常感慨,有友人如此,也不枉此生,眸底碧波荡漾,连溢出的光泽都是娇软的。
明玉见他们一直在讲话,茶水都快要凉了,忙提醒:“小姐喝茶,郑公子喝茶。”
苏暮雪端起茶盏,“晏州,请。”
郑煊道:“请。”
慢饮一口,郑煊脸含笑意,“还是梅园的茶芳香四溢,好茶。”
“那当然,”明玉道,“这都是新茶,是小姐特意留给郑公子的。”
郑煊握着茶盏的手指微顿,眉宇间笑意加深,“阿窈,当真如此。”
“好东西总要跟朋友一起分享的。”苏暮雪细密的长睫上染着日光,光晕缀进眸子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漾着灼灼光泽,她浅笑道,“来,再尝尝。”
女子脸颊白皙,光拂在上面浅浅勾勒着醉人的五官,一颦一笑,皆是娇艳。
“好,”郑煊清爽的笑声如竹迎风响动,每一声都很动听。
这日,他们闲话了许久,直到明玉端来午膳,他们才起身去吃,这是月余后的第一次一同用膳,苏暮雪听着他讲路上奇闻轶事,不知不觉多吃了些。
明玉笑道:“没想到,郑公子的话还很下饭,瞧,小姐今日都多吃了些。”
郑煊淡笑道:“那我有空闲时过来陪你一同用膳。”
苏暮雪婉拒道:“晏州有朝事要忙,不用理会我。”
说着朝明玉看去,明玉抿抿唇,转身离开。
暗卫藏在房檐上,远远看着这和谐的一幕,越发不知道是写还是不写呢?
最后,一个翻身他跳下去,什么也没写。
萧安辰这几日收到的关于苏暮雪的消息,都是极好的,她吃饭很好,心情很好,笑了几次,喝了多少茶,吃了多少饭等等,事无巨细,记载的很详细。
他看后心情也跟着变好,整个庆和殿里感受了一把阳光明媚夏风和煦的美景。
只可惜,美景不长,让来人给破坏了。
郑煊进宫面圣,金銮殿上,说了些不中听的话,“陛下,臣想为盗匪家人请旨,请陛下从轻发落。”
此话一出,大臣分成两派,有赞同的,有反对的,盗匪烧杀抢掠,其家人罪责当诛。
这是反对派。
赞同派,陛下有好生之德,盗匪家人皆是老弱妇孺,其罪不致死。
争论起来没休没止,萧安辰被他们吵得头疼,手指支头,身子斜倾,任他们争论。
蓦地,他突然看见,其他大臣争论不休时,郑煊正好以整暇地看着地上那团日光浅笑发呆,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
萧安辰怒从心中来,郑煊把早朝搅的乌烟瘴气,自己一个人在那傻乐,也太气人了。
他呵斥一声,众人立马停下来,“好了,盗匪家眷之事明日再议,退朝。”
庆和殿里,崔云忠上报前几日大理寺失窃的事,原本这是康权武这个大理寺少卿该办的事,只因他不在帝京,只能要他来办了。
崔云忠淡声道:“臣查出是监守自盗。”
“哦?”萧安辰剑眉蹙到一起,“那朕倒要看看,他们这是唱的哪出戏。”
崔云忠回:“诱饵臣已放出,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萧安辰脸上喜怒不辨,一双眸子涌着看不懂的神色,“甚好。”
话锋一转,崔云忠问起盗匪家眷之事,萧安辰脸色微愠,握着笔的手指隐隐束紧,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崔爱卿,你可看到金殿上,郑爱卿因何故轻笑,嗯?”
“……”崔云忠慢半拍问道,“他笑了么?”
其实也不算笑,就是唇角轻轻扯了扯,但这在之前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萧安辰有些疑惑。
崔云忠云里雾里,也没搞懂帝王说的什么意思,出去后见郑煊正规规矩矩站在殿前,上下打量他一眼,“郑大人在金殿上笑了么?”
“……”郑煊顿住,指尖拂了下官袍上的尘土,淡声道,“崔大人这是说的何话。”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两句,周嵩走出庆和殿,沉声道:“宣郑煊进殿。”
郑煊走进去,大约一盏茶地功夫走出来。
萧安辰等他走后,对暗卫交代道:“去查郑煊进宫前见过何人?”
暗卫道:“是。”
许是金銮殿上的吵闹让萧安辰烦了心,这夜他梦回那日正曦宫走水,滔天的火光直冲天际,火舌吞咽吐雾,漆黑的浓烟翻滚着四散开。
他在倒塌的宫殿里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她对着他笑,她唤他阿辰,他寻着声音埋进了火海里,身体传来灼痛感,眼前的人渐渐变了模样,全身焦黑。
苏暮雪举起胳膊,把伤口给他看,一道道血痕都是他留下的,她又哭又笑,斥责他太狠了,给她喝避子汤,不许她有孕,又对她多加凌虐。
他重咳一声,血从口中纷涌而下,心脏痛到无法言说,他蜷缩着身子瘫倒在地上,血流淌的到处都是。
萧安辰从梦中惊醒,有雨滴砸上窗子,传来啪啪响声,风也很紧,庭院里树木晃动,地上影迹飘摇。
烛灯也被风吹得虚晃了些。
雨越下越大,然后是惊雷,一道闪电劈来时,萧安辰忆起,苏暮雪怕打雷,他掀开被子便朝外跑,被周嵩拦住,“陛下,现在外面正下着雨,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
他要见她,要护着她。
“雅园。”萧安辰沉声道。
直到萧安辰听着浅淡的呼吸声,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一墙之隔的榻上,苏暮雪正沉睡着,往日打雷苏暮雪都会很怕,今夜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萧安辰眼底的笑意刚刚浮上,随后又敛去,不对劲,他对王放说道:“去,让你的人去看看。”
半盏茶后,梅园偏殿传出动静,明玉慌慌张张进来,见苏暮雪手紧紧抓着锦被,轻唤出声。
“小姐,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不管她明玉如何呼唤苏暮雪就是不醒,阿五见状,拿上伞出了梅园,也是凑巧,刚出梅园没多久,正好遇一医者,阿五抓上他的手,匆匆进了梅园。
看诊施针,折腾了一个时辰苏暮雪才悠悠转醒。
大夫道:“小姐是不是误食了什么?”
苏暮雪头还晕着,一时想不起,明玉倒是想起来,“小姐今日吃了些糕点,莫不是糕点有问题?”
“糕点在哪,让我看看。”大夫说道。
明玉把糕点端来,放大夫面前,大夫拿出银针试了试,还真变了颜色,银针通体发黑。
“小姐,以后进食还需谨慎些。”大夫交代道。
苏暮雪轻点头,“好。”
等送走了大夫,明玉屈膝跪在地上,“小姐,糕点是奴婢买的,都是奴婢的错。”
苏暮雪施了针,又服了汤药,现已好了不少,浅笑道:“地上凉快些起来。”
明玉站起,走近,“小姐,你罚奴婢吧。”
苏暮雪回握住她的手,“跟你没关系,有人想害我,你又不知,以后注意便是。”
苏暮雪不予追究,但萧安辰要追究,他命王放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下毒之人查出来。
王放领了命令出去追查,萧安辰不放心,又听了许久,确定她无碍,才走出暗道。
彼时天亮,周嵩道:“陛下,回宫吗?”
萧安辰一夜未歇,神色倦怠,淡声道:“不回。”
几日未见苏暮雪,他想她了,想等等看,能不能见到她。
老天见怜,还真让他遇上了,苏暮雪要去茶行看看,明玉阿五一起同行,半路上萧安辰把人拦下了。
雨后的空气里透着一丝清爽,让人心情无端变好,原本苏暮雪心情是极好的,只是看到对面马车上坐的人时,突然不好了,那道颀长的身影甚是碍眼。
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沉声道:“阿五冲过去。”
阿五会武功,冲撞中发生意外也能自保,但苏暮雪和明玉不行,他不能冒险,“小姐,不若先歇歇。”
苏暮雪敛了脸上笑意,一双美眸沁着凉意,徐徐给了对面那人一个眼神。
萧安辰见她终于肯看他了,心蓦地一喜,黑眸里也漾出笑意,见周嵩撩帘太慢,他干脆自己伸手撩帘,步下了马车。
王放周嵩,亦步亦趋地跟着。
明玉伸手撩帘,苏暮雪从马车上下来,相比萧安辰的欢喜,苏暮雪冷静的过分。
“陛下。”她屈膝作揖道。
萧安辰疾步上前,伸手说道:“平身。”
在他指尖即将要碰触上苏暮雪时,苏暮雪站起,后退,一气呵成,退避的很明显,萧安辰扬起的唇角就这么生生放了下来。
他试图缓解冷凝的气氛,“阿雪,你可安好?”
“托陛下洪福,臣女很好,”苏暮雪道。
“身子可有不适?”萧安辰冷白指尖探出,又收回,满心满眼都是她,忍不住想关心,但又怕惹她不喜,他说的斟酌,话落,眸光落她脸上,期许能看到不一样的神情。
可惜,没有,她还是冷若冰霜。
萧安辰的心狠狠缩了下。
“没有不适。”苏暮雪回答的中规中矩,不知情的人看他们这副客气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们曾经是夫妻。
在苏暮雪心里,即便没有那纸和离书,她同萧安辰的夫妻关系也尽了。
“头呢?可有不适?”
“胸口呢?可发闷?”
“还有,腿呢?任何地方都算,只要不妥,你都告知道。”
萧安辰像是没听到苏暮雪的回答,还自话自说:“宫里有最好的太医,你要是不适,一定告知朕。”
苏暮雪睥睨着他,看他像看怪物,几时,他这样在意她了。
“不需要,”似乎连夏风都暖不热她冷淡的心,苏暮雪神色淡淡道,“陛下若没其他事,臣女要走了。”
好不容易见一面,萧安辰怎舍得放她走,王放周嵩最是知晓帝王心意,一左一右一个拦住了阿五,一个拦住了明玉。
萧安辰拉上苏暮雪的手朝前走去,他记得她喜放纸鸢,今日他想陪她放纸鸢。
苏暮雪用力挣脱,怎奈力道不足,没挣脱开。
萧安辰像个孩童般,衣袍上染着尘土,眉宇间含着笑意,边走边道:“朕陪阿雪放纸鸢可好?”
这种不问强迫的行为,如何称好。
苏暮雪手腕被攥疼了,她皱起眉,“嘶——”
萧安辰听到声音转身回看,看着她腕间那抹红,像是被人打了一棒,脑袋晕晕的,他他为何用弄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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