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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残疾大佬后我跑路了——溪溪大人【完结】

时间:2023-02-09 14:11:02  作者:溪溪大人【完结】
  “是么。”
  暗纹隐浮的腕袖之下,男人修长的指节正把玩一支酒盏,视线始终是垂着的,令人辨不清神色,亦辨不清喜怒,“本王尚不敢自诩了解王妃,你又如何这般笃定?”
  人人皆知定王殿下轻易不会搭茬下人,这破天荒的头一遭,俨然是在反驳那句“您向来最了解王妃的性子”。
  这话牵涉王妃,叫人如何理解又如何答复?沛雯答不上来,转头去看江莳年,却见少女同样垂着眼眸,那失神的模样如王爷如出一辙,令人不由见之哀伤。
  期间窸窸窣窣的,三名药师婢女已将琅瑶扶起。
  “王爷,妾身先下去换身衣裳。”摄于晏希驰身上威压,也看出场合跟时机不对,琅瑶乖觉选择了降低存在感。离开之前朝轮椅恭敬颔首,半分礼数不失。
  至此,沛雯和鱼宝面面相觑,阿凛和玖卿自发遣退伶官、乐师,卢月嬷嬷则带着丫鬟小厮们退出大殿。
  “那什么,今日不是花灯节么!虽说天公不作美,但载舟游湖,找个地儿赏赏舞龙舞狮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王爷要不要带着王妃嫂子一起出去玩儿?”
  本是想缓和气氛,但话出口后穆月自己也觉哪里怪怪的,被龚卫扯了扯衣袖,忙又补充道:“阿月想起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随意打了声招呼,穆月便被龚卫携着提前离席。
  所有人都在给他们机会。
  期间晏希驰却缄默,一言不发。
  耳边回荡着穆月轻快的语调,江莳年一时竟有些羡慕,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便只干巴巴站在轮椅面前。
  一句话也没有,两人都避开了对方视线,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长久的静默之下,一旁的阿凛和玖卿都看得着急死了。心说自养伤以来,日日夜夜辗转难眠的,梦里一声声喊着阿年的,衣食住行不许人怠慢王妃半分,夜半三更更像个幽灵一般潜入后院寝殿,枯守王妃床边还不许人透露半个字的,也不知道是谁……现在王妃主动找来了怼人面前了,主子还闷着做什么,倒是说句话啊?!
  看着男人杯中烈酒入喉,江莳年几度拽紧了指节,想要伸手去夺酒盏,手却仿佛不是自己的。
  脑海中不时闪过的刺眼一幕挥之不去,江莳年又一次深感自己与晏希驰何其相似,都是眼中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人……今日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私底下他和琅瑶又到了哪种地步?
  渐渐呼吸困难,没有勇气深想下去,江莳年别开脸,视线掠过高墙上纹理深邃的壁画,心下已然分不清晏希驰此番是在做戏,礼尚往来回敬她,还是早就对她彻底失望,转而变了心……纸片人的承诺,不会碰妻子以外的任何女人?如果当初不曾天真地往心里去了,今日是否就不会这般心伤。可是追溯前因,想起自己虽非有意,却于北麓山如何予晏希驰情感背弃和精神创伤,或许终其一生无法痊愈,江莳年问心有愧,无颜申诉辩驳,失去哭闹和诘问的资格,也再找不回低头哄人的能力。
  “……你真的会娶琅瑶,是不是。”
  空荡荡的大殿,少女嗓音闷闷的,听上去有些沙哑失真。
  原本把玩酒盏的指节倏忽一滞,晏希驰撩眼,视线堪堪穿透殿外的烟雨和暮色,不知落在了哪里。
  道:“是又如何。”
  很轻的四个字,语气甚至是温柔的,随着他喉结的轻颤滚动出来。
  仿如一把无形之刃刺进人的心房。
  这些日子每每闭眼,晏希驰还在北麓山那个漆黑又冰冷的山洞,仿佛一头失爱困兽,一刻也不曾真正走出来。
  刻意又卑劣的‘美人在怀’,他自知目的达到,他的王妃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还要激烈,但也仅此而已,过往面目全非,创伤无以抚慰,狰狞的疤痕抗拒愈合,不够他在这场虚妄中自救半分。
  可笑那些心上为她开过的花,竟一刻也不曾凋零。
  古往今来世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便是痴人傻子也知吃一堑长一智,晏希驰何以接受如此深陷沼泽的自己?既渴望能从这段感情中彻底抽离,又渴望有人能拉他一把。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晏希驰眉宇轻蹙,一字一句补充道:“届时婚宴上所有繁杂琐事,皆由王妃亲自负责。包括,洞房花烛夜。”
  彼时廊下卷进来的风,已然裹挟了春寒料峭的气息,不知名的新绿,在春雨之下偷偷发出嫩芽。
  江莳年的心却在一寸寸枯萎。
  面前似有千重障,这不是一段可以拯救或圆满的关系,有些东西横亘在那里,他们之间好像无法和好如初,也无法重新开始。
  阿凛曾经宣布过,待王爷彻底康复之日,以矩行侧妃之礼。江莳年一度以为那是假的,是晏希驰回馈给她的一种变相惩罚,她愿意接受他的情绪反扑。
  但她没有想过若是真的,自己要如何面对。
  视线中火光摇曳,心脏的位置泛起绵密疼痛,一波胜过一波。
  渐渐地,不知想到些什么,少女有些涩然地弯了下唇。
  她说:“知道了。”
  “不过请王爷在此稍候,年年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
  余光中那抹月色消失了,知道她还会回来,晏希驰闭了眼,手肘撑在案台上,掌心交叠抚额。
  半晌。
  “撤去席位,搬一张软榻进来,备碳火,吩咐东厨再走晚膳,派人去永宁巷「八宝蟹」,打包蟹食回府。”
  “主子,八宝蟹只夏日有新鲜蟹食售卖。”玖卿提醒道:“如今刚立春,恐只能买到其他吃食。”
  说话间,玖卿脑海中闪过的,是王妃曾经吃蟹时吃得满手油渍的欢快模样,一时颇为感慨。
  “罢了。”
  默了片刻,晏希驰不温不火报了一叠菜名。
  寻常玖卿被吩咐执行的一般是朝堂政务,情报相关,第一次被吩咐膳食相关,还挺不习惯,道了声“属下领命”,便下去安排了。
  待玖卿走后,阿凛也被下达了一项指令。
  “今夜不见客,任何人造访,一律交予龚卫处理。”
  .
  花灯节前后三日,京都城东隅河两岸,无论白天黑夜都有数不清的卖艺人,杂耍、眩术、泥塑摊、灯谜层出不穷,即便傍晚时分下了雨,十里长街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焰火在天幕铺开,裹挟着庞大又并不具体的嘈杂,是只凭想象都能感知到几分的繁华和热闹。
  奈何世人悲欢并不相通。
  此刻的桦庭后院,寝殿书案前,江莳年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
  “怎么可能?你们再仔细看看!把灯烛拿近一些!”
  “……王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沛雯说话时神色古怪,眼中满是担忧。
  江莳年不甘心,又拆开另一封手书:“这封呢?”
  “这封也是空白的呀!”鱼宝接过宣纸,同样神色困惑。
  自家姑娘曾经写下这些手书时,鱼宝就伺候在不远处,虽然窥不见其上内容,但也依稀可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墨迹。然而眼下这一封封手书,上面除了江莳年曾经掉下的眼泪洇湿过的圈皱痕迹,并无任何内容。
  故而当鱼宝问纳闷:“姑娘,您盯着一张空白
  的纸看什么呢?”
  江莳年好一阵毛骨悚然。
  脑海中很快响起系统回复。
  【九九幺确定,已经撤去宿主“暴露穿书女身份”的限制,系统答应过宿主不再干预您,不会言而无信,这事真不是九九幺捣鬼!】
  【不过根据宿主描述,以及九九幺穿行大千世界的经验,该情况可能是书中本身的天道,不允许外来灵魂泄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所以她能看到自己写下的一切,而沛雯和鱼宝看到的却是空白?那么作为书中人,晏希驰看到的必将也是空白。
  意识到这点之后,江莳年直愣愣望着窗外雨幕。
  夜晚与白天不同,有种冷峻深沉的美,耳边雨声淅沥,偶尔有风灌进来,那种冷到骨血里的感觉,令人想起睡梦中被海水淹没浸泡的滋味。
  绝望之余,怎么说呢,江莳年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庆幸,甚至侥幸。
  毕竟有时候没有选择,要比有选择容易多了。
  她曾经纠结到什么地步?
  这个暮冬漫长又阴冷,独自捱过的三十三个日日夜夜,她其实无数次想要跟晏希驰摊牌——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本书,她从未爱过什么狗屁傅玄昭,她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这样的话晏希驰就不会因她的“背弃”而心碎难过。那些前尘旧怨、解不开的心结、所有误会都能一笔勾销。可是这样一来,连带她“攻略”一事也将暴露,届时他们之间又将如何?将过往仅有的美好撕碎,告知对方另一种超出认知的假象。比起现有误会,江莳年不觉这种真相能好上多少,对于身处局中的晏希驰,让他知道自己是命定的“反派”,无论如何挣扎也难逃宿命,无异于一种变相的精神凌迟,至少江莳年自我代入,就根本无法接受。
  不解释是种伤害,解释又是另一种伤害,江莳年不知如何选择取舍,一度险些疯掉。便是各种顾虑太多,她虽写下许多手书,却一封也没给出去过。
  此番想给。
  是因为没办法了呀。
  纵然“穿书者”这个身份再怎么牛逼哄哄,江莳年到底不过一个女孩子。穷途末路之迹,下意识还想要守住自己的爱情。
  也许晏希驰知道真相就不会生她气了,也不会娶琅瑶了呢?
  而今最后的希望也彻底幻灭。
  “王妃,王妃,王妃?”
  沛雯喊了足有三声,江莳年才木然回神。
  “……恕奴婢冒昧,王妃可是因着王爷这些日子的冷落,伤了心?还是不满王爷纳妾一事?”晏希驰曾在老太妃那里扬言终生不纳妾,沛雯是有所耳闻的。
  虽然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但江莳年在沛雯眼中还是个孩子,难免天真,对情爱一事过分投入,而今后宅要添新人,女子依附男子而活,她做不到足够大度,一时伤心也是正常的。
  只是沛雯并未料到,江莳年伤心到了……产幻的地步,这就太严重了。
  “可能吧。”少女答得模棱两可,而她心上堆叠的烦忧,又岂止沛雯所说的这么简单。
  沛雯又道:“王妃待会儿回到殿上,可别再像先前那般失魂落魄了,这人啊,要想日子过得舒心快活,就得自个儿学着看开些,奴婢不知您和王爷之间究竟作何,但您像从前那般嘴甜些,乖巧些,王爷准心软。”
  “再不济,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王爷心里到底是疼您的,您大庭广众之下推那公主一把,换作其他郎君怕是轻易容不了的……不过王妃啊,以后万万莫要再同那位傅公子交集了,冬狩之后奴婢在京中听到不少疯言疯语,传得可是难听,那些话别说给王爷听去了,换作任何男人都是要发疯的……”
  听着听着,江莳年双眼逐渐放空。
  听沛雯提到傅玄昭,她突然想起自己初衷来。
  此番去见晏希驰,其实并非为了求和,而是想要请他解除禁足之令。
  一个多月以前,阿凛曾代晏希驰传达——定王妃,禁足桦庭后院,无故不得出。说的是禁足后院,其实也没人真敢限制江莳年的自由,否则她连去到前庭的机会都不会有。当然了,这份自由仅限府内,期间江莳年试过出府,意料之中被玄甲卫士阻拦了。
  几日前系统履约告知,傅玄昭大约会于正月二十二抵京,算起来也没剩几天了,接下来书中大剧情会越来越近。
  江莳年拒绝了九九幺给出的Plan B,但她有件非做不可之事——
  “我会想办法和傅玄昭见上一面,坦白自己并非原身,也会想办法给他做心理疏导,之后一切我不会再管。”这是她对系统说的。
  要做这件事需得亲自出府。
  在试探出府失败,身边下人也被暗卫监视的情况下,为免节外生枝,江莳年四天前曾私下找到能自由出入的范医仙,打听晏希驰伤势和恢复状况之后,拜托老爷子隐晦地帮她转手,送过一封书信出府。
  收信人是谢湘芸。
  她在信中大致阐明了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借尸还魂这种事,谢湘芸如何看待,是否愿意替她转达,届时傅玄昭是否相信,态度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不亲自见面确认一个结果,江莳年终究放不下心。
  这才鼓起勇气找上晏希驰,却不想撞见那样香艳一幕,导致她几乎失控。
  眼下理智回归,江莳年突然惊觉……
  前方无路。
  晏希驰要娶琅瑶,只这一件事,一切已经面目全非,即便求和挽回,即便晏希驰心里有她,他们也回不去了。
  上辈子的三观已经成型,沉沦过情爱之后,叫她如何接受与人共侍一夫?
  再则要和傅玄昭继续“纠缠”至少一次……怎么说呢,从逢留小镇的花船事件,到顾之媛事件,再到后来的北麓山,傅玄昭就像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的炸弹,一次比一次来势汹汹。再来一次,别说晏希驰,江莳年觉得自己会更先疯掉。
  何不潇洒道别?与其陷入无休止的恩怨纠缠,不如退出彼此生命,那样至少还有未来可以成全期许。
  沛雯巴心巴肝劝了好一阵,说的尽是安慰人的话,江莳年听着听着,眼里吧嗒吧嗒的掉,转身抱住了沛雯。
  这么一通下来,耗了些时间。
  鱼宝见自家姑娘安安静静,偏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便也鼻子一酸跟着落泪。好半晌,沛雯不在一个频道的安慰说:“别哭了,往后日子还长呢,王妃先才在殿上说有东西要交给王爷,那东西是什么?咱们快拿了去吧。”
  那东西,自然就是手书啊。
  可现在手书没用了。
  “拿上空白的宣纸,带上笔墨纸砚即可。”
  .
  后院距离前庭并不太远,踏入殿门之后,比起之前殿内似乎温暖了不少,看到案台上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全是自己平日爱吃的,以及一张熟悉美人榻……江莳年眼中划过一丝短暂迷惘,转瞬即逝。
  落坐之后,她不动声色的深呼吸,而后抬眸,对视上一双灼而幽邃的凤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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