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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来说这句，也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办公室里的身影没坚持住，翕忽抽搐了一下，肩膀内缩，没再动作。
谢逊被这几句话直接给整懵神了，他抬了抬下巴，对叶昱钦道：“你赶紧给我回教室！别在这里废话！”
叶昱钦眯了眯眼，点点头，在谢逊的前面一步，回到了教室。
在谢逊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黎枳唰得站了起来，她轻声朝旁边的那个英语老师道个歉：“老师我去一趟厕所，整理一下自己。”
老师看她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温柔地点了点头，柔声叫她去吧。
中午的长理很安静，楼下即使有没来得及赶回教室的学生，也会飞一般跑回教学楼。
安静得……像一座墓园。
黎枳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她蹲在洗手池旁边，双手抱紧膝盖，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间。
她有些哭不出来了，在冷静了几分钟后，黎枳站起身，久蹲的大腿有些麻木，抽筋儿抽得她连连嘶叫。
等缓过劲儿之后，黎枳打开水龙头，夏天已经过去了，水开始沁凉了。
猛哭之后，那种浑身的荒凉感，从肩头氤氲到小腿，虚冷，后怕，恍惚。
哗啦啦的水柱从黎枳的指缝间流淌而过。
果然。
青春时期的喜欢，就像是水龙头流出的水，明明已经握在了手中，看见了它的清澈透亮，最后却还是能从指缝间流走。
是留不住的。
在厕所的拐角处，谢戈的脊骨靠紧墙壁，眉间的忧郁溢散。
他想上前。
但自己的衣摆却被人扯住。
路希月抿紧嘴唇，那刻的她格外安静，说出的话却显得她已经不那么冷静了：
“你再往前一步，我保证这辈子，你再也见不到我。”
“我没打算过去。”谢戈没再动。
在黎枳出来之前，两人同频调地先一步离开这里。
那天，黎枳一直写到晚自习前的最后一节课，才把那几张A4纸给写完，密密麻麻，从一开始的官方话语，到最后她逐渐清醒，逐渐地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有多糟糕。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那一刻，叶昱钦这个名字，开始被黎枳给抹去。
她不再纠结执着叶昱钦的若即若离，不再在意之前的那些为什么。
这些都将没有意义。
她的未来，在她自己的手里。
被他人随意轻轻松松地给动摇，是怯懦的表现。
不过让她震惊的是，叶昱钦竟然在教室里，她以为他会回去，但黎枳波澜不惊，一个人默默地从后门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班上有人在讨论题目，看样子是上节课有老师刚讲完试卷。
但黎枳的周围却安静地非常，连许芝宁这个往日里八卦的大嘴巴都知道闭嘴了。
黎枳安安静静地拿出考试的理综卷，许芝宁主动借给了她之前老师上课讲的错题笔记，黎枳一个人闷声看着试卷。
突然有人走下位置，来到了林今好的旁边。
“能问问你这道导数题吗？”叶昱钦拿了自己的试卷过来，这是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
林今好拿过试卷，做题目的时候，林今好比任何人都认真，一张试卷，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这样的情况，黎枳之前就遇到过很多次，每到这种时候，她都完全插不上话，她们讨论的题目，她总是跟不上，有时候她能跟上，但叶昱钦也不会第一反应去问她题目。
因为她的成绩已经在班上吊车尾了，早已经不是高一的她了，林今好现在依旧是年级第一，她是稳清北苗子，甚至是状元的苗子。
这让人怎么可能放着她旁边的林今好不问，去问她题目。
以前这个时候，黎枳只有羞愧，但现在黎枳是自责，她早就该努力的，早就应该看清楚这一切的。
初中的时候，她的成绩一骑绝尘，是所有老师的掌中宝，来了陵涟，来了长理，优秀的人才层出不穷，她也只不过是普通人中的一员。
胸口有些闷疼，眼眶有点发酸，但是黎枳没再哭了。
第二天，叶昱钦便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了，高三往后，除了大型的模考，叶昱钦会来学校考个试，然后听老师讲试卷，其余的时间，他都不会来学校。
但他的成绩，却在年级排名里面，稳步上升。
到高三第一个学期末的时候，叶昱钦的成绩，再加上他的自主招生降分，上璃的大学，他是真正能做到随便选了。
但黎枳的成绩依旧原地踏步，有时候运气好一点，能够到三十几，大部分还是在四十名上下徘徊打转，三十这个门槛，就是上不去。
但总算没再倒数了，至少现在211她还是能稳的，再加上她的化竞省奖，如果高考超常发挥一下，说不定还能够上985。
期末考试结束，根据教育局的意思，学校是不允许官方补课的，但长理的意思很明显，说放假学校也会有值班老师，如果学生有问题，可以去办公室问老师。
长理的老师也是真的很拼，学生也很拼，大年三十都有人在学校自习。
谢戈就是大年三十都在教室的人，这年柳照月为了黎枳的高考，她也没带着黎枳回石遵过年了，母女俩就在陵涟的出租屋里简单过了个年。
石遵有赶早年的习俗，所以柳照月一早上做了不少好菜，她想着今天大年三十，谢戈是住宿的，就叫黎枳拿着保温桶给谢戈带一些吃的过去。
黎枳没拒绝，这一学期，谢戈对她挺好，总是早上帮忙带早餐给她。
到了学校，黎枳先奔着1199班去，1199班也有很多拼的人，大年三十教室里也坐了几个人，谢戈见黎枳在门口，他马上放下笔，走了出来。
黎枳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我妈做的炖猪蹄，你应该挺喜欢哈。”
谢戈笑嘻嘻地打开保温桶，就着走廊边的小平台，夹了一个猪蹄尝了口，他的桃花眼笑起来最显多情。
“不错诶，还是老味道。”
黎枳嗤笑：“那你以为的，那可是我妈的手艺。”
“要吗要吗？你喜欢的海带结。”谢戈拿着他吃过的筷子，夹了一个海带，朝黎枳的嘴边递去。
把黎枳吓得直接退半步，惊笑着：“你干嘛呢，吃你的吧。”
谢戈悻悻收回筷子，自己把那个海带结一口吃了。
黎枳见东西送到了，也不想耽误时间了，便说：“你吃着吧，等会晚上回去的时候我来你们教室拿保温桶，我先上去自习了。”
高三教学楼的教室布局跟之前的完全相反，1198班在最高的一层楼，1199班在四楼，1198班在五楼，虽然楼层最高，但五楼只有一个班，其他的教室就都是老师的办公室，这样看来，1198班还是长理的宝贝。
但黎枳没想到，大年三十这天，她能在楼梯口碰见路希月。
路希月也提了一个精致的便当盒，她的眼神没有温度，从黎枳的身上掠过的时候甚至带了刀子：
“看来不需要我过去了。”
路希月低头瞟了眼自己的便当盒，似是自嘲一般：“他应该已经都快吃饱了吧。”
黎枳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太清楚路希月和谢戈是个什么情况，想解释：“没关系，我只是给他送了一份小猪蹄，你过去吧，他饭量大，肯定还吃得下。”
“你还挺了解他。”路希月嗤笑一声，嘴角没有一丝弧度。
她的脸本就是自带攻击性的艳丽长相，巴掌大的瓜子脸，笔挺的鼻梁，就这么睨着人的时候，对面很难感受到她的温度。
黎枳不解：“不是……我们……”
“黎枳你闭嘴吧，”路希月把便当盒扔到了黎枳的身上，脸上嫌恶的意味明显，“之前说好跟谢戈保持距离，结果人叶昱钦不要你了，你又赶回来巴巴地缠着他了，把人当备胎很爽？”
所幸便当盒结实，外面又用一个保温包包了起来，里面的东西没有洒出来，黎枳只是闷声吃痛了一下。
路希月的个子本来就高，她往上走了一个台阶，和黎枳在同一水平线，她从平视，变成了俯视黎枳：“说实话，我真挺看不起你这种人，总做着什么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美梦，怎么？没巴结上叶昱钦，没有嫁入豪门的机会了，你就开始吃回头草了？”
“我从没想过什么巴结叶昱钦，”黎枳被路希月一刺再刺，有些憋不住了，“你们这些少爷小姐，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攀附你们，说回你和谢戈，我对谢戈从来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真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路希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普通朋友会用同一双筷子？普通朋友你哭他会去抱你？”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情？”
“你就装吧，没人比你绿茶了，”路希月很想白眼，但她忍住了，有些更难听的话，她不想对黎枳说，但此刻的她却又被气很了。
“黎枳，我真后悔认识你，我也不想再碰见你了。”
“你和谢戈两个，真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还是你们外地来的会玩，一个比一个会吊备胎，祝你们这对渣男贱女百年好合。”
路希月说完，地上的便当盒她也没管了，径直转身下了楼。
黎枳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她坐在台阶上，痴愣楞地看着地上的饭盒。
她想要解释，她知道这是有嘴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但这一刻，她感觉她累了。
对这些七七八八的人际关系累了，对这里的人累了，对陵涟这座城市累了。
路希月之前说的事情，黎枳自己知道都是子无须有的事情，但最后那句“外地来的”，终究还是刺痛了她。
黎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后面一级阶梯上。
这些误会，她不想解开了。
有时候，误会的存在，就像是一团打了死结的毛线团，就让它乱着吧，理不清的，换下一个才是最为快捷的方式。
黎枳的高三下学期，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不知怎地，路希月和黎枳绝交的事情，竟然在1198班传开 了，以路希月为突破口，牵扯出了之前的叶昱钦，就连凌思敏都不怎么经常跟黎枳一起玩了，大家都开始纷纷猜测，黎枳得罪了那群公子小姐们。
以此为由，大家开始纷纷孤立黎枳。
就连许芝宁，面对黎枳都有些手足无措，不敢过于亲密。
厕所里，总有人谈论，是不是叶昱钦把她给甩了。
也有人说，是那些少爷小姐们，看透了黎枳是个拜金女的事实，说她以前就只跟那群有钱人玩，就喜欢占小便宜。
有人大肆宣扬，黎枳的家里就只是一个卖麻辣烫的，不知道谁给她的脸攀附巴结那些有钱人。
甚至有人还造谣，说叶昱钦是把黎枳给上了，爽了就丢了呗。
……
凌思敏其实有在大众面前解释过，但没人信，再加上高三任务繁重，她也实在没精力去帮黎枳处理这些谣言了。
更何况，就连黎枳本人都不解释。
这件事就直接愈演愈烈，野火连天。
体育课，没人愿意和黎枳组队，包括黎枳去食堂，有熟人看见她，也会刻意避开。
黎枳在1198班，就像是一个烂人、臭人。
年初的时候，爆发了疫|情，所有陵涟的学校都被迫暂停了线下授课，直到三月份，长理才线下开学。
三四月份，刚开学的那两个月，黎枳直线暴瘦，吃啥吐啥，因为半个月将近一个月的线上学习，成绩又给掉回了五十名。
她的高三，是地狱难度。
至于叶昱钦，黎枳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
就五月份有次，她去问林今好一道化学题，林今好脱口而出的一句：“如果叶昱钦在就好了，这题他肯定会。”
当时黎枳就跟没听见一样，实际上，在她垂下的眼神里，风起云涌，她的心底就像是被蜜蜂给蛰了一般，密密麻麻，刺痛无比。
当一个人心痛到极限的时候，她的大腿内侧肉都在颤抖。
那道题林今好都不会，但黎枳也没去问老师，这道题她一直空着。
就像是……一直等着某一个人告诉她答案一样。
五月中旬的模考，叶昱钦的成绩应该是达到了他高中三年以来的巅峰，进了年纪前五十。
长理的年级前五十……基本上就是清北苗子系列。
黎枳看了眼成绩单，那一次模考的成绩单，黎枳偷偷拿回家，她用透明胶带贴了一圈，放在了枕头底下。
因为疫|情的问题，那年的高考竟然破天荒地推迟了一个月，所有人的复习时间又多了一个月，有人欢喜有人忧。
就连林今好这样的种子选手，黎枳都能看到她因为饮食不规律，下课在厕所狂吐。
好像所有女生都暴瘦了一番，没有暴瘦的，也直接肥了几圈。
再加上疫|情的原因，所有人的压力都番了几番。
黎枳平静地面对这所有突如其来的巨变，她开始一个人去上体育课，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放学回家，一个人走完了高三最后的路。
就连高中的毕业照，她也是一个人，站在了角落。
和人群中央的那个桀骜恣肆的男孩，差了十万八千里。
毕业照摄影师一口气拍了很多张，黎枳记得自己有很努力地假笑，但不知为何，到最后谢逊选的竟然是黎枳面无表情的一张。
这算是什么结局呢？
曾经黎枳以为，这高中的暗恋无非就是两个结局，一个爱而不得，一个暗恋成真。
但她没有想过，还会有一种结局，叫做得到之后再失去。
还是没有理由，没有预演一般的失去。
以前看那些电视剧小说，女主的暗恋都是到了高三毕业才结束，但是她连三年都没有，就两年。
她的青春就结束了。
她的高三，是灰色的。
不存在的。
高考一结束，黎枳要准备自主招生的考试，便顺手切断了和班里人所有的联系，就连凌思敏叫她出去玩，她也一并拒绝。
7月25号，长理有一个志愿培训大会，谢逊没要求1198班的全员到齐，但恰好自主招生结束了，黎枳也就收拾收拾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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