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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裁云刀【完结】

时间:2023-02-11 12:12:42  作者:裁云刀【完结】
  沈如晚一时话也说不出。
  她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了。
  “我反正是不会多说什么,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选择,但这个曲不询我是绝不待见。”邵元康一摆手,把小楼门推开,“盈袖,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沈师妹,以前在蓬山的时候,多亏她承包了我的药草,不然我炼丹水平还不如现在呢。”
  沈如晚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收拾好心情,不去想曲不询到底是不是邵元康所说的“那种货色”,提起心神,走进门内,去见邵元康那位在木行道法上造诣非凡的道侣。
  抬眸的第一眼,她便是一怔。
  在沈如晚的想象中,邵元康的道侣应当是位实力强大的女修,结合他之前提到的身体不好,也许是受了伤,留下了沉疴痼疾。
  可她没想到,邵元康的道侣,根本就不是人。
  面前的女人衣袂飘飘,裙带飞扬,温婉大气,美得不似凡人。
  青萝做她衣带,白雪为她做裳,山风袅袅环伺她青丝,初阳灿灿衬她环佩,她站在那里,便叫人觉得这方天地也为她臣服。
  唯独美中不足,又或者是让她超然脱凡的是,她的身形近乎透明,明明昧昧的阳光穿透她的身影,直直照在地面上,透过她的身影,可以直接看清她身后的景物。
  这可不是什么受了重伤的强大女修。
  沈如晚愣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朝邵元康看了过去——邵元康的道侣,竟然是这钟神山中的精怪不成?
  这,这……
  她可真的没想到啊。
  “沈道友,你好。”精怪般的女人莞尔,朝她温柔地点头,“我是钟盈袖,阿康的道侣。”
  不管对方是人还是精怪,礼貌地打招呼,沈如晚自然都会待之以礼。
  再惊讶,她也颔首回以致意,“钟道友。”
  既然肯叫道友,那就是不会觉得精怪低人一等了。
  邵元康的神色陡然一松,随即便笑了起来,“我早就说了,沈师妹不是那种傲慢的人,必定不会大惊小怪的,只怕是羡慕我能找到你这么好的道侣还来不及。”
  钟盈袖微微笑了。
  她没接邵元康的话,而是望着沈如晚,温和地说,“道友勿怪,阿康这些年来远居钟神山,和从前旧友大多不联系,实在想念,就把你请来了,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朋友和一个精怪在一起的,虽然修仙界对妖修精怪也算一视同仁,并不滥杀,但绝大多数修士还是倾向于和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凡人,也好过道侣是鸟兽花木成精。
  非我族类,终究难以接纳。
  从前邵元康也见过几个旧友,只是稍一试探后,发觉对方难以接受精怪、并不认为精怪同人一般地位,便绝口不提把对方带回山庄做客的事。
  一次两次后,他便不再主动和旧友联系了,深居简出,与过往生活断得干干净净。
  “这些年,委屈你了。”钟盈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很温柔地在邵元康脸边抚过,沈如晚惊觉她身上竟有一线慈蔼包容的神性在,不似寻常精怪,“也亏得沈道友心胸开阔、一视同仁,阿康有你这样的朋友很幸运。”
  这话说得仿佛沈如晚立刻跳脚,怒斥邵元康糊涂、竟和一个精怪结为道侣,那才是应该的一般。
  钟盈袖不由笑了。
  “沈道友,我在这钟神山诞生也有好些年了,你猜我见到的修士里,有多少是真正把我当成同修士一样的人,又有多少人心里,精怪终是异种,不能和修士相提并论?”她说起这些来,一样很温柔,没有半点愤慨,“能一视同仁的,终究是少数啊。”
  沈如晚不由默然。
  “好了好了,既然沈师妹不是那等自高自大的人,那咱们皆大欢喜,何必再说那些叫人扫兴的家伙?”邵元康急急忙忙地转移话题,“沈师妹,我还没问过你,来钟神山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倘若趁手,我们夫妇也能帮一把——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盈袖醒了,她比我强何止万倍,在这钟神山里,不是我吹,你可是比不了她的。”
  钟盈袖只是温和地望着他。
  “你呀你。”她虽然像在数落,可语气里没有一点责备,“你就可着劲给我吹牛吧。”
  沈如晚不由在心里揣测钟盈袖的跟脚——到底是什么精怪,能让邵元康说出这样自信满满的话?看钟盈袖的模样,似乎也并不觉得邵元康说的有什么不妥。
  可惜,贸然问人家究竟是什么东西成精,实在是太过失礼,否则她非得问一问不可。
  她沉吟了片刻,正好将她的来历顺势说出。
  “邵师兄,钟道友,实不相瞒,我是来查一件陈年旧事的。”真要开口,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会儿,先问起她最上心的,“我想打听一下,这座灵女峰的内部,是否还完好如初?”
  既然钟盈袖是钟神山中的精怪,而邵元康又在这里居住了这么久,两人对灵女峰的动向应当再清楚不过,问起这个问题,应该能得到答案。
  可沈如晚却没想到,当她说完,眼前这对道侣的神色竟然不约而同地变了。
  邵元康原本还乐呵呵地望着她,此刻竟然满脸怒意,“原来你竟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沈如晚一惊,摸不着头脑。
  “怎么?”她有点捉摸不定地看看邵元康,“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邵元康朝钟盈袖望去,神色悲愤又哀婉,情绪起伏,却一言不发。
  反倒是钟盈袖沉默了片刻,终是宽和一笑,安抚般望了邵元康一眼,神色恬然,“沈道友并不知道我的事,和那些人也没有关系,怨谁都不怨她。既然她在查这件事,想必也是对那些人不认同的,你尽管说给她便是。”
  沈如晚更是一头雾水了。
  难不成钟盈袖正好被这件事影响到了?所以才身体不好。
  邵元康叹了口气。
  他颓然望向沈如晚,苦笑,“沈师妹,你这件事算是问对人了。你可知道盈袖的来历?”
  他定定地望着沈如晚,一字一顿,“她是这北地擎天之柱、万里钟神山的山鬼。”
 
 
第75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二)
  巍巍峰峦, 灵脉汇聚,钟灵毓秀,往往会诞生精魅, 依托山峦而生, 元灵不亚于修士, 这便是修士常说的山鬼,在凡人传说中, 被尊称为山神女。
  先前沈如晚没对钟盈袖的跟脚刨根究底, 是她根本想不到似钟神山这样的北地天柱,居然还会诞生一位山鬼——山鬼与峰峦同生同源, 整座山的一切生灵都是她的耳目,只要钟盈袖愿意,可以攻击这座山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任何一个修士, 谁也逃不开她的追踪。
  钟神山绵延千里, 是神州最巍峨的擎天之峰,坐镇北方, 镇压四州地脉,定住神州三分之一的气运, 钟盈袖若是钟神山的山鬼, 那她的力量究竟该有多恐怖?
  若钟盈袖不管不顾、要抽动钟神山的地脉对付谁,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是她一合之敌?
  都说人类修士是天道所钟,可钟盈袖这样的生灵存在本身才是真正的天地钟爱。
  之前陈缘深说,就连卢玄晟等几人都对钟盈袖颇为忌惮、等闲不愿招惹,沈如晚还在猜钟盈袖的来历,如今却是恍然大悟。
  “沈道友, 你无需忧心, 我是钟神山的山鬼, 生于斯长于斯,我怎么舍得伤害钟神山呢?”钟盈袖声音轻缓,不紧不慢,莫名便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之前沈如晚觉得她身上隐约有一点神性,也许再精准不过,“我已经诞生了一百多年了,在我之前还有一代又一代的山鬼,钟神山一直在这里。”
  沈如晚不由朝邵元康看过去。
  她先前说邵元康傍上了强大女修,不过是一句笑谈,可现在却觉得再准确不过。
  “你那是什么眼神?”邵元康本来满腹愁意,对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不由气得跳脚,“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认识盈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钟神山的山鬼啊?不管她是什么,我喜欢的都是她。”
  钟盈袖不由轻笑。
  她用很温柔、很怜爱的目光望着邵元康,那种眼神既像是在望情郎,又像是在看顽皮的孩子。如果钟盈袖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诞生了一百多年,那么邵元康在她眼里确实还是个很年轻的晚辈。
  “你看你,”她轻柔地抚了抚邵元康的鬓发,“沈道友明明只是开玩笑,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玩笑也不能这么开。”邵元康哼了一声,不过也没真的生沈如晚的气,只是瞪了沈如晚一眼。
  沈如晚知道他没放在心上,笑着给他赔罪。
  “钟道友,既然你是山鬼,对这座钟神山再了解不过,那你应当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吧?”把玩笑搁下,她疑惑顿生,“灵女峰被挖空,必然会损伤整座钟神山,也会影响到你,难道你就这么看着吗?”
  邵元康说钟盈袖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必然是因为灵女峰的原因,否则沈如晚再想不到任何一种可能,能让钟神山的山鬼也元气大伤。
  钟盈袖默然。
  她望着沈如晚,只是幽幽一叹。
  “我们又何尝不想阻止那群人?”邵元康听这一问,冷笑起来,可眉眼之间又难掩悲愤,“可人又怎么比得上畜生狠心?沈师妹,你那个好师弟这些年都在做什么营生,你难道不知道吗?以人为花田,只为了种上一株花,这样的事他们都能做,挖空一座山又算得了什么?”
  这回便轮到沈如晚默然无言。
  “沈道友,你有所不知,似我这般的钟神山山鬼,每三百年一生灭,元灵湮灭,回归天地,无所谓魂魄,更无所谓轮回,同你们人类修士是不一样的。”钟盈袖轻声说道,“本来发现那群人的动作后,我确实是打算出手将他们从钟神山逐出去的,可我发现他们手里竟掌握着上一位山鬼所遗留的一点元灵。”
  通过那残存的一点元灵,他们能拥有部分近似山鬼的掌控力,在这钟神山中无往不利,悄无声息地将偌大的灵女峰挖空,只剩看似完好的空壳。
  “钟神山是我的根基,也是我的家,我珍视这里的一草一木,不愿让它们受到一点伤害,可对于那些人来说,钟神山不过是选定的随意一个地方,若是无法达成目的,便是全毁了也无妨。”钟盈袖黯然,“那几个人中,不乏本身实力强悍的修士,又掌握上代山鬼的元灵,我没有办法把他们逐出钟神山,反倒会给钟神山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这些年来,双方心照不宣,对方只在灵女峰活动,不染指其他峰峦,而钟盈袖只当没看见。
  沈如晚不由皱起眉。
  “此消彼长,你越发虚弱,对方只会越发嚣张。”单单是挖空一座灵女峰便让钟盈袖如此虚弱,若是对方得寸进尺呢?
  钟盈袖叹了口气。
  “一座钟神山,只容得下一尊山鬼,他们带来的上代山鬼残存元灵,本身便已影响到我了。”投鼠忌器,力量又衰退,又有什么别的办法能选?
  沈如晚默不作声。
  既然钟盈袖和邵元康了解陈缘深这些年在做什么、知道七夜白的事,那便意味着他们这些年都忍下来了。
  “邵师兄,你是否回到蓬山,向宗门禀报过?”她忽然问。
  钟神山是北地安定的定海神针,又是培育七夜白这般阴损的事,蓬山理应会出手。
  邵元康更是忍不住嗤笑起来,“你当我没想过吗?当年我去临邬城见你那面,就是顺路要去蓬山的。可等我回了蓬山,把这件事汇报上去,这人推那人,今天推明天,谁也不给我一个准话,反倒让我早点走人。再等到我无功而返回到钟神山,你猜怎么着?”
  沈如晚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我刚回来没多久,你的好师弟就登门拜访了,一副吞吞吐吐的窝囊样,让我别再去蓬山白费功夫了,告诉我,他们背后是有大人物的,我再怎么闹,都能给我压下来。还说,这次是看在盈袖的面子上,让我平平安安地活着回来了,下次再去,我还能不能回来,那可就不一定了。”邵元康克制不住的冷笑,“沈师妹,你说说,我们还能怎么办?”
  沈如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是这么和你们说的?”她声音沉冷,没有一点起伏,“你去蓬山的时候,能推断出他们背后是谁吗?”
  邵元康怎么说也是蓬山小有名气的弟子,当年也是有不少故交的,这些交情也许没法让他们违抗师长和上峰的指示,却不影响他们私下里和邵元康通气。
  “是有人给我透露消息。”邵元康沉默了许久,怒意和不忿也慢慢褪去,只剩下忡怔的疲倦,“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必定是最上面授意,要么是掌教,要么就是希夷仙尊。”
  希夷仙尊不是蓬山人,可在修仙界的地位却不比掌教低,单单从声望上来说,甚至还要胜过宁听澜。偶尔希夷仙尊想要插手蓬山事务,蓬山弟子也是会遵命的。
  或者说,希夷仙尊想要插手这修仙界任何一个势力的部分事务,都不会有人能拒绝,只不过希夷仙尊从来不会讨这份嫌,超然世外,反倒更让他的声望显隆。
  从前沈家刚覆灭、沈如晚从走火入魔中苏醒,也曾见过希夷仙尊一面,后者问了她当时的情况,也问过七夜白的事,还开解过她,建议她去找长孙寒讨教。
  沈如晚几乎从来没把希夷仙尊联系到七夜白的事上,因为希夷仙尊对于整个修仙界来说,本身就像是一个只有名字的局外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似乎也从来没有什么故人,像一个游荡的魂灵,遥遥地观察着人世。说起他的尊号,没人不知道,可没有人和他有什么联系,也没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见过希夷仙尊。”沈如晚慢慢地说,“他应当和掌教差不多年纪,气息很平和,不像个人人景仰的大修士,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个凡人。”
  邵元康看了她一会儿。
  “沈师妹,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要你来盈袖山庄找我?”他忽然说。
  沈如晚不由望向他,先前邵元康暗示她,他有些关于长孙寒的事要同她说。
  “我有个还在蓬山的旧友,曾经来信跟我说,这些年里,一直有人在打探老寒的消息。”邵元康神色莫测,“他偶然追溯踪迹,发现真正在搜集老寒过往的,是尧皇城的《归梦笔谈半月摘》,不巧,他正好也知道半月摘的主笔人邬梦笔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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