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岑哪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能亲自跟他对峙,不由冷笑了一声。
“不是我还是谁?”
话音落下,周遭场景一变,白雾褪去,变成无尽的黑色,而脚下也落了实处,白木城打了个突,蓦然回神,见到面前场景不由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这是哪里?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随着雾气的隐去,面前一切逐渐清晰。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锅滚烫的油锅,另一边还有虎头铡,地面更是龟裂成无数细小的裂缝,从裂缝中隐隐可以看到藏在那之下的滚烫岩浆。
再一抬头,白木城腿一软,差点跪下。
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不,不应该说是人,那……牛头马面!
那这里岂不就是阴曹地府!
他这边惊骇,白岑坐在堂上主座,却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心情,不叫自己脸上露出端倪。
实在是。
实在是。
白岑一时语塞。
梦境的控制者当然是景芍和裴镜月,进来之前白岑只说要弄个恐怖一点的,摧毁白木城的心里防线,却哪里想,这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直接弄个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
这场景白岑也是第一次见,不由陷入震撼,一回神却发现牛头马面纷纷给她递了个眼神,一人俏皮地眨了下眼,另一人眼里亮亮的,像是在说“师姐你看我这样做对吗?”
行。
到底是低估他们了。
道德底线真是说换就换。
不仅换了,还要亲身参与。
叶弄池则在她肩头笑得颤抖:“哈哈哈哈!不错,我早就说,这两个小友,有悟性得很!”
白岑嘴角抽了抽,心道岁数大了记忆力就是不好,先前他说的明明就是嫌弃人家的天资不高。
白岑忙着无语,倒是没有发现牛头马面的视线不约而同聚集到了她的肩膀,眼里全是疑惑。
震撼过去,白岑轻咳了一声。
“白木城,你招是不招?”
白木城愣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
“我送你去修仙,没想到你就学会了装神弄鬼。”
闻言,白岑颇感遗憾。
“谈判破裂啦。”
——虽然不知道谈判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总之就是破裂了。
随着白岑话里的遗憾飘出来,二位尽职尽责的牛头马面也配合着露出了阴森恐怖的微笑。
……
两个时辰后。
几人从屋顶醒来,叶弄池不出意外又回到了白岑的身体,他手一挥,就把方才设的护身法器收了起来。
“先回去吧。”
临走前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木城面色发白,额头上有豆大的汗,整个人颤得不成样子,而他的身下,被褥全湿。
叶弄池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没出息。
回了住处,裴镜月和景芍却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口探头探脑,两人时不时还对视一眼,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叶弄池一回头就看到这副场景,不由挑了下眉头。
“做什么?”
白岑也回头,有点担心。
方才确实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了,场面实在不是小孩子应该看到。
该不会吓到了吧?
她有点担心,叶弄池却一点不在意,倒了杯茶水淑淑嘴,随后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白木城再放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一番审讯下来,没道理还会坚持不招供。
难不成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裴镜月和景芍一前一后进来了,只是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又试探地看着叶弄池,说不好视线里藏了什么思绪。
白岑见状心里咯噔一声。
这怎么回事,这么一遭白木城没吓傻,两个孩子先傻了。
好在这两个人都不是能憋的住心事的,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景芍喏喏道:“白白,刚刚你肩膀上那个,是什么啊?”
?!
白岑一惊,叶弄池受伤的茶水也一晃,差点晃了出去。
坏了。
他们在梦境里看到他了?
白岑皱着眉打量他们的神色,就见问出这话后两人视线飘忽,时不时往叶弄池的肩膀看去。
这是真的看到了。
这样一想倒也合理,老祖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凡间早就有托梦的说法,如今这一遭,倒真的就是托梦了。
眼看瞒不过去了,白岑叹息一声。
“告诉他们吧。”
左右叶弄池的复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日后出现了,也好跟他们解释为何二人相熟。
谁知话说出来,却见叶弄池脸色一沉,面容严肃。
下一瞬间,就听叶弄池严肃道:“是我的剑灵,还没成熟,所以一直没跟别人说,你们也不要告诉别人。”
白岑咦愣,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想掩饰。
景芍两人也一愣:“剑灵?”
白岑咦想在梦境里都时候他肆无忌惮说的那些话,顿时有些头痛。
谁家剑灵会说出那种话啊!
多半是瞒不过去的。
“好厉害啊白白,你现在就能养出剑灵啦!”
白岑身子一歪,险些从桌子上滑下去。
是她忘了。
瞒不过被人,但瞒过小芍药还是绰绰有余的。
景芍好奇地看着叶弄池的肩膀。
“那他平时一直就在这里吗?”
“那倒不是。”
叶弄池睁着眼睛说瞎话。
“平时都是在烧火棍里待着,我今日是怕有什么差错,所以才放出来。”
闻言,景芍的神色还有些失望。
“这样啊,我看他小小的,很可爱的模样,还想着跟他说说话呢。”
随着他的话,叶弄池的神色越来越扭曲,本来还想留两人继续讨论一番,这会儿也忍不住冷哼一声送客了。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回去修整片刻,有事明日再说吧。”
景芍还要在说些什么,被裴镜月拉着袖子拽走了,走之前裴镜月没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叶弄池。
他欲言又止,神色疑虑。
“师姐,你说的,当真?”
“师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弄池笑了笑回道。
一个问句,又不是肯定。
叶弄池老神在在。
他可没有在骗人。
裴镜月哪知道这老狐狸在想什么,似乎是得了保证,裴镜月松了口气,神情也放松下来。
“大概是我多虑了。叨扰师姐了。”
说罢,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随后关上了房门。
他们二人走后,白岑还有些疑惑不解。
“你也看到了,这两人实在是可以信任之人,既然被他们发现了为何不告诉他们?多个人多份力。”
叶弄池方才还有些放松的神色顿时又沉了下来,他撇了撇最,冷哼一声。
“告诉他们什么?那个小小的,很可爱的小剑灵,是他们敬仰已久的万众瞩目的开山老祖?”
老祖宗也是要面子的!
不用多说,白岑一看就明白,这是又记仇了。
只不过那‘敬仰已久’‘万众瞩目’八个字,白岑实在不知道这是从哪儿得来的结论。
不过她这次聪明地选择了没问,毕竟如果问了,那被记仇的可就不是小芍药一个人了。
次日。
虽说是修整,但几人都是修士,自然不用睡觉,无非是吐纳一番调整状态罢了,天亮后叶弄池就洗漱完毕,来到了院子。
虽说从白木城嘴里没撬出什么来,但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判断会出错。
白岑和叶弄池正琢磨今日去何处调查,就见白木城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白岑惊讶地掩住了嘴。
“呀,他竟然还敢来?”
没在梦里吓破胆?
但看得出,他这一晚上过得并不安稳,白岑恍惚间觉得他的头发似乎都比前日白了不少,脸上的疲态险些流出来,整个人不知苍老了多少岁。
他见到叶弄池这张脸抖了抖,随后又撑起了气势。
“好啊你,学了这么几年术法,就是叫你联合外人回来坑害你亲生父亲的?!”
这倒是白岑先前低估他了,没想到他是真的有脸皮来讨说法。
兵来将挡,叶弄池可没被他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只是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角。
“哦?坑害你?”
他似乎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青麓峰唯一弟子,飞羽宗开山祖师唯一指定师妹,联合了上古药宗后人,和当今时尚仅存的五大符修之一的首徒一起,坑害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摇摇头,满满的感叹。
“你这个老翁的想象力,当真离谱啊。”
作者有话说:
叶弄池,一款要脸,但好像不完全要脸的老祖宗。
-
第55章 、砍五十五刀
白岑也觉得离谱。
不过当然不是对白木城,而是对叶弄池。
上到八十岁老翁,下到十几岁少年,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可谓是雨露均沾,一个也别跑。
虽然他说的身份都是真的,只不过白岑却从来没意识到这身份竟然这么唬人,连她都忍不住叹为观止,更何况白木城。
白木城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你这是不孝!”
说来说去无非是那两个词,白岑都有些听厌了,叶弄池更是兴致缺缺:“再不闭嘴的话,我还有更不孝的。”
白木城还想反驳,但梦境里都一些景象突然跃入脑海,他的脸色一时不太好看。
这老头嘴硬得很,从他嘴里是弄不出什么消息了,叶弄池对着他笑了笑。
“如果你聪明的话,找不到证据我们就会离开,但如果你不聪明……。”
叶弄池的目光在白木城身上转了转,白木城浑身一僵,只觉得好像被什么毒蛇盯上了。
叶弄池的话没说完,只是意义不明地笑了笑,白岑忍不住闭了闭眼。
幸亏他死的早。
不然三界魔王这个称号定然轮不到别人家。
白木城离开后,叶弄池和叶弄池表情明显有些凝重。
“怎么办?他那里什么线索都挖不出。该不会真的是白纤竹一个人的阴谋吧。”
“不会。”
叶弄池否定了这个说法。
“她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而且当日在收徒大殿上,她的目的是药宗,若只是想叫人对她高看一成,留在内门岂不是更为保险?”
他这么一提,景芍也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对,白纤竹是要进灵淮峰来着,当时她还嘲笑她痴人说梦。
景芍忍不住追问。
“那她是对我们灵淮峰有企图?”
叶弄池也在思索其中关联:“有传言说药宗与巫蛊上古时候有些渊源,两者相辅相成,我看她八成是打着这个主意。”
这事也是叶弄池突然想起来的,先前没跟人说过,白岑也有些忘了当日收徒的细节,记忆里只有揽月那一袭红衣,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
“这事普通人断不会知道,若是她确实为此,那就不简单了。”
叶弄池就是这个意思,按着他以往的脾性,老匹夫不开口也就不开口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但如果真的涉及上古秘闻,那就得好好端详一下了。
“这样,”叶弄池有了决断。“你们两个去外面打听打听,白家这些年可有什么传闻,我再把这里搜一搜。”
叫景芍二人出去打探消息倒也是有所考量,这两个人虽说天资一般,但面上都有极强的亲和力,想必不论在哪里都不会有人拒绝给他们传一些消息。
几人对比分配并无疑议,就此分别。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白岑问道。
她心里隐隐有些打算,就看叶弄池会不会跟她想的一样了。
叶弄池开口,果然不负所望。
“昨日你母亲的住处。”
果不其然。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那处,再一开门,白岑不由挑了挑眉。
这里跟昨日全然不同,院里原先枯萎的植物全都被拔了,屋里原本满是尘埃的屋子焕然一新,别说桌子,就连地面都一尘不染。
这是有人彻底收拾过了。
白岑当然不会以为这是白木城良心大发,突然知道给亡妻收拾遗物。
叶弄池显然也是明白,他冷笑了一声。
“瞧见没有?这才叫真正的毁尸灭迹。”
不错。
白木城这人,既谨慎又不谨慎,谨慎就谨慎在他知道把房间打扫干净,不谨慎就在于他是在他们看到之后才想起来。
面对此情景,叶弄池一点都没有觉得遗憾,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他迈进原本的卧房,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何种非人的虐待。
“你猜这是为何?”
他一点都不紧张,问这话也有点闲聊的意味。
见他如此,白岑就知道,他这是心里有谱,故此也没太紧张,跟着冷笑了一声。
“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若是他把这里就这么大刺刺地放着,那他们还真不能肯定这里是不是有古怪。
但他心虚了,他收拾了,那就毫无疑问了。
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而之所以他先先前会如此大意,其实白岑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
估计是没想过她白岑会有活着回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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