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小蛇已经爬到了幽暨的肩头,正在无声地催促着他去找自己的主人;火烈鸟也凑了过来,脑袋轻轻地撞着他的腰。
“够了!”
“你们以为本尊会弃她于不顾吗?”
幽暨暴力挥开两只碍事的灵兽,魔识已经开始调动,曾经单方面捆绑的禁制缓慢地运转起来。
曾经的每一次灵识交融,他私自在莳桐脑海里刻下的烙印都会更深一层,直到如今,轻易就能捕捉到那道遥远的回应。
找到了。
.
被包裹成蚕茧的那一瞬间,天光也彻底消失。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莳桐的双手双脚被看不见的丝线捆绑,连敲击都无法做到。
丹田内的灵魔气,如今只能维持身体的基本耗氧运转。
忽然间,有一股汹涌的力量从蚕茧内溢出,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体内,顺着经脉流向丹田。等它们在丹田内被洗净冲刷后,又会缓慢地溢出体外,反哺给困住她的蚕茧。
是上古阵法里残余的力量!
莳桐瞪大眼睛,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变为这股力量的中转站。
或许这才是天漏之体的用法吗?
将属于魔族的魔气和生命,转化为最纯粹的天地之力,让那群道貌岸然的修士能够没有任何阻拦地吸收,甚至不需要费尽心思地收纳灵气来修炼,就能一步步攀上最高峰!
不,她不能让这些能够帮助魔族复生的力量浪费在孙成方这个老贼的身上!
莳桐咬紧牙关,体内的灵魔气全部挡在丹田入口,如同螳臂挡车一般,将那一股股从经脉中灌入的力量堵塞在丹田之外。
阵法里残余的力量只要不进入丹田,就无法往外溢出、更无法传递到外面被孙成方所用!
这个方法很管用,但后果也很明显。
前面灌入的力量无处可去,后方挤入的力量也只能堵塞在每一段经脉之中,将原本细弱的经脉越撑越大。
胀,太胀了!
力量充裕太过,只能毁坏身体。
在莳桐看不见的地方,皮肤下的血管已经被撑破,血珠争先空闲地冒出来,逐渐沾湿了全身的衣物。
唯一干净的地方只有脸颊。
即便承受了如此之大的痛苦,面对庞然大物般的阵法,她的身体、她的抗拒也都只是杯水车薪。
等到经脉被撑爆的那一刻,她或许会成为一个彻底的废物,但残阵里的力量依旧会不留情面地灌入她的丹田,将她当成一个中转的工具。
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可莳卿还没有死、魔族也没有复生、大婚也没有开始......就这么投降一样地躲回现代世界吗?
莳桐有些委屈,可剧痛之下,连瘪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做不到。
恍惚间,她的脑海里似乎响起一点儿微末的动静,是深处禁制被触动的声音。
很快,灵识被从禁制里跑出来的无形之物触碰了一下,仅仅这一下,就让她的灵魂感受到了熟悉的战栗。
她下意识轻唤出声:“幽暨?”
沙哑的嗓音在“蚕茧”内回荡,无人回应她的话。
但下一秒,她的灵识就被拥进一股浩瀚的力量之中,被疼痛折磨的神经末梢终于迎来久违的舒缓。
隔着“蚕茧”和时空,灵识被触碰、被拥住的那一瞬间,莳桐就从熟悉的气息中找到了安全感,认出了那道凭空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无形之物。
意识交融了那么多次,她的灵识已经熟悉了那人的气息,再碰到它的第一时间,就主动地缠绵上去。
那道微小的魔识也回应了她。
但不够,莳桐享受过更加浓厚的魔力、与更加强大的魔识交融过,她本能地渴求更多。
魔识努力地凝聚出更强的力量,将她的意识全部包裹进自己的灵魂之中温养。
人的潜力很大,大到她这具在现代娇养的身体能够承受经脉被挤压、浑身冒血的痛苦;但人又同时也脆弱,脆弱到察觉有人依靠后,不由自主地变得软弱。
莳桐的眼底逐渐升起雾气。
她的灵识躲在那道魔识里哭诉:“疼,幽暨,我好疼......呜呜呜我的经脉要被撑破了。”
魔识在心疼之余,不断地催促她。
――放开丹田,让力量进去。
――把灵魔力撤开,听话。
“撤开后,孙成方获得残阵的力量怎么办
?万一缺少这么一点儿关键的力量,魔族很多魔复活不了怎么办?”
――不会。
――不会的。
莳桐在恍惚间说了很多话,但她不想死,还想自私地再见见幽暨。
于是她乖乖听话,偷偷地将灵魔力挪开一点儿位置,让全部堵塞在经脉之中的力量缓慢地流进丹田。
细水长流,她就能再拖慢一点儿时间。
意识厮磨、灵魂战栗,莳桐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暗,突然很委屈。
“我想抱抱你,但我动不了。”
还是无人回应她,但那道微小的魔识不知何时越变越强悍,甚至能游离到脑海之外,用强大的魔力崩散了捆绑住她的那些白芒化作的细线。
双手双脚终于被放开。
浑身浴血的身体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但莳桐伸手去摸,摸不到任何实体。
幽暨没来。
安抚她的只有一道魔识化作的虚影。
莳桐想要拥抱的需求落空,被长期禁闭在幽暗里的神经更加敏感,她忍住两泡眼泪,试图去拥抱他的虚影。
摸不着,触不到。
魔识彷佛也感受到了她的委屈和渴望,竭尽全力地用魔力拥住她,哪怕没有一点儿温度和实感,但温情和疼惜依旧在拥抱之中传递出来。
莳桐勉强满意。
疼痛还在作祟,阵法里涌入的力量过盛,超负荷带来的痛苦让她的意识昏昏欲睡。
或许是为了唤醒她,魔识再次侵入她的脑海,抓住她的灵识互相纠缠,神魂颠倒的快感强烈地刺激了神经。
莳桐失神地望着“蚕茧”上方,含了半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跌落。
疼痛不知何时已经退却,唯独意识在交融的刺激下飘飘欲仙。
葱白的手指下意识抬起,想要揪住谁的衣袖、攀附在谁的宽厚肩膀上,可是无人能让她依靠。
莳桐的眼泪掉得更快了。
眼前空无一人,恍惚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陷入了濒死前的梦境,还是真的感受到了男人的魔识到来。
“幽暨、幽暨......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她的诉求没有得到满足。
莳桐的手脚蜷缩在一起,此刻迫切地渴望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她不是陷入幻境、也不是在做梦。
那老不死的最擅长幻境,难不成是让她在无知无觉间死去?
她还不想死。
.
祭坛里,孙成方阴晴不定地看着上方的阵法。
或许是新阵眼还没有炼化,转出来的力量少到可怜。
不过不急,莳卿算个不中用的废物,就算拖延不了魔头,也不会泄露他的去处。
退一万步讲,倘若那魔头真的猜到了他躲在时空裂缝里,也没法找过来。
孙成方对于自己的手段颇为自信。
就等“蚕茧”消化了天漏之体,他就能肆意地取用其中的天地之力,届时魔头岂能是他的对手!
阴鸷老头想得太过出神,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身后的异样。
等到他察觉到时空之力在波动时,已经晚了!
戾气纵横的魔影在时空裂缝中撕开了一道裂缝,踏进祭坛的哪一瞬间,魔气化作囚牢,将来不及逃走的孙成方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魔头没出手杀他,而是第一时间朝着半空中的“蚕茧”飞去,魔火肆虐般燎向整个阵法。
没有任何犹豫和手下留情。
堪比大成期修士的魔头,只要想毁掉上古阵法,就是一念之间!
孙成方目眦欲裂,他不能允许自己千年的心血就这么白费,当即大吼一声。
“魔
头!今日你若是毁掉阵眼,魔族就再无复生的可能!”
“没有容器储存,上古阵法残留的力量只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一个只能当作阵眼的女修罢了,若你就此罢手,老儿可以答应与你平分天地之力,让半个魔族复生!”
“若你不愿,魔族只能在你的手里灭族!”
第92章 恋9爱脑92%
哪怕魔气化作的囚牢将孙成方的四肢穿透、钉死在地面上, 他也要仰起头竭力地咆哮。
太快了!
魔头找来的太快了!
阵眼没被炼化,他还没来得及吸收阵法的残余力量,就要看着多年心血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头手里被摧毁。
“大道凋零, 上古阵法是死阵!哪怕老儿将它改造,也只能算作残缺。天地之力一旦运转,再也无法收回!你以为毁了它就能让魔族复生吗?”
“不会!它们只会消散在天地间,反哺给修真界。可这世间灵气与魔气不断地流逝、日益稀薄,这些力量回归天地间, 也只是浪费!”
孙成方死死地盯着魔头,目光恨不得化作一面盾,挡住那把即将落在阵法上的魔刀。
或许是劝说有用, 魔头的动作真的停顿了一秒。
阴鸷老头的眼睛一亮, 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你停手,只要停手,老儿就将一半的天地之力还给你,教你如何复活魔族!”
殷切的盼望下, 幽暨停留在那枚巨大的“蚕茧”前。
他伸出手,抚摸着白芒织成的蚕茧,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唯有阵法上附着的力量在抗拒他的靠近。
苍老惶恐、哄骗诱劝的吼声在身后持续响起, 但幽暨一句也没听下去。
他只能听见魔识那边传来的声音。
――我想抱抱你。
――幽暨、幽暨......亲亲我, 亲亲我好不好?
――我是不是陷入幻境了?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躯体的魔识, 既无法答应她的祈求、又无法接住她的眼泪,唯独在他靠近之时, 才变得壮大起来, 能将蜷缩成一小团的莳桐揽进浩瀚的魔力之中。
可莳桐还在小声啜泣, 她的手指伸出来又收回去, 仿佛更想被一具温热有力的躯体拥在怀里。
幽暨的眸色一暗,滔天的魔力冲向“蚕茧”,将其一层又一层地剥开。
“你疯了吗!”孙成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魔头,“一个女修而已,难道你要为了她放弃整个魔族吗?”
庞大的种族与微不足道的爱情之间,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可这魔头竟然如此荒唐糊涂!
“阵眼被毁,天地之力消散,魔族再无复生的可能!”
“你会后悔的!”
会后悔吗?
遍地的魔族枯骨和凡女的血泪,千年的谋划和不足数月的相处......两者似乎是完全无法比拟的选择。
但幽暨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疑。
他不信孙成方的话,半句也不信。
他只想将眼前的“蚕茧”摧毁,将里面的人救出来,再牢牢地抱在怀里,擦拭掉她的血珠和眼泪。
至于身后那道恼人的干扰……
囚牢再深一步,强悍的魔气朝着孙成方的灵识进攻,凄厉的惨叫声取代了先前的咆哮和诱导。
魔头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营救他心爱的女修。
孙成方被迫目睹这一切,精心准备的阵眼炼化之法在魔头的手里逐步摧毁,眼看着就要彻底分崩离析,他心底的不甘终于突破阈值。
不让他称心如意,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心头血,被阴鸷老头封印在灵识烙印深层的禁制终于打破。
契定在灵魂里的法术被撤离。
上古阵法瞬间大亮,磅礴的天地之力再无约束,朝着已经快要被撕裂的“蚕茧”猛地袭去。
魔头被冲退,“蚕茧”再次被力量包拢。
它原是无主的死物,若不是孙成方强制与它契定、将它改炼成倒吸力量与血肉的容器,
它本没有存放天地之力的功效!
如今契约一破,所有的力量倾泻而出。
孙成方说谎了,但又没说谎。
他已经习惯将一些事情编造地似真似假、似是而非,从而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分辨不出真相。
这个习惯也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的命。
可惜魔头没有信他,更没机会得知真正的真相――阵法被毁、契约被破,那些从魔族里夺取的力量,并不会消散在天地间。
但!这女修一定会死!
阵眼开始炼化就不会停下,力量开始涌入就不会逆转,当上古阵法将天地之力全部放出之时,它们就会跟着惯性全部冲进女修的丹田内。
当力量不受节制,哪怕是天漏之体也无法承受,她或早或晚都会爆体而亡!
看起来像是二选一,但从老贼抓住莳桐的那一刻起,就没给她留任何后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孙成方一边吐血一边大笑,“魔族竟这般多情!你父母如此,你也一样。”
“可惜,他们是为了魔族大义而死,你却只顾儿女私情!”
“不如让老儿推你一把,教你什么叫断情取义!”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半空中的“蚕茧”光芒大盛,源源不断的天地之力从九个小符阵里溢出,四面八方的白芒全部涌向最中间的“蚕茧”里。
幽暨被逼退又上前,魔气化作的剑刃疯狂地挥向阵法,但哪怕九个符阵被他砍得七零八落,其间储存的力量却不受控制。
“蚕茧”被越裹越厚。
能够移平半个修真界的魔气挡住了所有涌出的天地之力。
这些明明是幽暨谋划千年准备放出的力量,此刻他却成为对立的那一方,牢牢地堵死每一丝会加厚“蚕茧”的可能。
每一秒的抵抗,都需要庞大的魔力支撑,幽暨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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