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许淙马上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首先当然是地方比较安静,其次就是要在内城,然后地方也不要太小,毕竟自家人虽然不算多,但一个人一间房总是要有的。
许桥听完后点头,“行,这事交给桥叔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祥云书坊所在的街道。要么怎么说金家的房子现在值上万两银子呢,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的确是好。不但离皇城近,方便金侍郎上朝,还离内外城繁华的地方也不远,乘坐马车不到两刻钟便到了。
一下马车,许淙就惊讶了。
因为匾额上写着“祥云书坊”的这家店铺,竟然在外面的墙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纸,上面的麻竹在半空中站立,衣带飘飘。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是,此时的他正手指掐诀、眼神犀利,及腰的头发微微扬起,身后的万箭正蓄势待发。
而在画纸的下方,有几个妖怪、精怪或是狼狈逃窜,或是跪地求饶。
这一幕,正是《竹精传记》第四册 里的一个经典场景,许淙当时特地画了大半天的时间,并且用了整整一张画纸来画麻竹这个功法大成后大发神威的画面。一看到这张纸,许淙瞬间就回想起了它的前后内容。
前面当然是麻竹大发神威,杀得敌人屁滚尿流。
但后面嘛……
没等许淙笑出声来,旁边突然传出了一道愤怒的声音:“三水居士到底是谁?这个可恶的三水居士,为什么要把麻竹画秃?!”
“你们快告诉我他是谁,我要让父,要让父亲把他抓起来!”
许淙:“……!!!”
第94章
抓起来什么的……
大可不必!
许淙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
他转头望去,想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因为画册里的主人公被画成了秃头,就想做出把作者抓起来这样一听就很可怕的事。
然后他就发现说出这话的人是一个比他还要小的少年,估计就七八岁,身高也比他要矮一些。皮肤白皙的他穿着一身和许淙差不多的红彤彤衣服,不过他衣服的料子看起来比许淙身上的这件要好不止一点。
但这并不是这位小少年最特殊的地方,他特殊的地方在于带了三个人出门,并且和普普通通的许桥、青木等人不一样,他身后站着的三人中,有两个神色冷峻的男子正一左一右地半围着他,而且两人腰间还挂着一把刀。
这是许淙来到京城后, 第一次看人带着刀出门。
……这是谁啊?
许淙暗暗嘀咕。
然后他就看到站在少年不远处的祥云书坊伙计点头哈腰,一脸的为难之色,“傅公子,不是小的不告诉您,而是小的也不知道啊。”
“这三水居士和许淙一样,都只有我们东家才知道是谁,小的只知道他们好像都不是京城人士。啊对了,前两个月小的听庐州来的人提起过,好像许淙是庐州人,今年已经下场考科举了,还考了头名呢!”
傅公子有些不耐烦,“我问的不是许淙,是三水居士!”
“许淙的《科举记》没有《竹精传记》好看,你们快让他把麻竹的头发画回来,麻竹那么厉害,才不是秃头!”
许淙(三水居士):“……”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三水居士’比‘许淙’厉害,还是应该悲伤‘许淙’居然比不过‘三水居士’,难道这就是多了一个马甲的烦恼吗?
而在许淙迟疑的时候,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祥云书坊的伙计听到傅公子的要求后苦笑道:“傅公子,您真是太难为小的了。”
“这画册要怎么画,小的哪里能说得上话啊。更别说让三水居士依照傅公子您想的场景画了,真要是如此,画出来的东西恐怕您也不爱看。”
这位伙计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场景遇得多了,还熟练地从旁边拿起一本书,对那位傅公子道:“傅公子,自从许淙画了《科举记》后,坊间多有仿作,除了三水居士的这本《竹精传记》外,您看还有这几本。”
“比如《赶考记》,两月一册,现在已经画完了。”
“还有这本是说一个书生与……,”他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傅公子身后护卫不悦的目光,连忙放下又拿了一本,“这本《赶考记》,傅公子您要不要看看这一本?这本也很多读书人喜欢的,都说画得好。”
傅公子好奇地接过来一看,然后翻着翻着就郁闷地放下了,“……又是之乎者也,这本也不好看,我要看三水居士画的!”
伙计为难,“……还真没有。”
“《竹精传记》的第四和第五册 ,上回您已经全买回去了,而第六册还没画好呢,傅公子您就再等等,再等等。”
傅公子不死心地再问,“那《科举记》呢?”
“没有三水居士的《竹精传记》,那许淙的《科举记》也行,那本也不错,我记得那本好像是画到了,画到了……”
他侧身看向旁边,“画到了第几本了?”
身后的某个白面无须侍从回道:“回公子,《科举记》画到了第五册 。”
“对,第五册 !”
傅公子转头看向伙计,催促道:“你们快把第六册 拿出来。”
祥云书坊的伙计擦汗,“……第六册 也没有,傅公子,小的刚刚也说过了,人家许淙许少爷今年才不过十岁,正是要读书的时候呢,所以第六册没画。”
傅公子失望叹气,“他也要读书啊?怎么人人都要读书。”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外面站着的许淙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绕过正在说话的两人,朝里面走去,然后找到了店铺里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你们邹东家在吗?”
掌柜的疑惑,“找我们东家啊,不知您是?”
保险起见,许淙还是没有说自己是三水居士,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是许淙,你跟你们东家说,他就知道了。”
不过只顾着不要掉马的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这句话说完之后,那位傅公子身后的白面无须男子神色一动,低头说了两句,然后傅公子就惊喜地望了过来,一副想要马上过来的样子,但看到许淙被引到了内室,又失望地停下了脚步。
……
邹东家还真在!
他看到许淙拿出来的《竹精传记》第六册 后,惊喜道:“淙少爷,不过才半年,您这是又画出了一本?”
“哈哈哈,太好了!”
“自从第四册 和第五册卖开了之后,这些日子真的有好多人来询问这第六册呢,在下马上就安排人刻印,争取在明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就全都刻印出来。”不过他想了想觉得二三月份太晚了,于是改口,“一月,京城这边一月就能卖。”
“其他地方晚些也不要紧。”
经营方面的事情许淙不懂,于是没胡乱插嘴,把画册交给邹东家后就出来了。他可没有忘记桥叔答应了自己,要带他去瓦市看看的。
不过等他走到门口之后,却被拦住了。
刚才站在那位‘傅公子’身后的某个带刀侍卫把手一伸,然后对许淙等三人道:“许淙小先生,我家公子有请。”
刚刚那位想要找出‘三水居士’,然后让他更改后续内容的‘傅公子’?
许淙惊讶之极,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而青木也紧张地挡在了许淙的面前。
许桥倒没做出什么会让对方反应的动作,但他表情严肃地质问:“你家公子是谁?淙哥儿是二甲进士、前恭州知州许明成长子,更是吏部侍郎金大人外孙,拜的老师还是云阁老亲孙云光霁云大人。”
“而且淙哥儿本身也有秀才功名,可见官不跪。你家公子想要见我侄儿,可以往金侍郎府上递拜帖,待征得我族兄同意后才行。”
那位侍卫听到那么一长串的人物后愣了一下,尤其注意到了里面还有一位侍郎,一位阁老亲孙,而且许淙本人也有秀才功名。
所以他的表情柔和了些,想了想道:“我家公子是昌平侯府的小公子,适才听闻令侄就是画《科举记》的许淙,所以就想见一见他。”
他又扫了几人一眼,然后指着表情紧张的青木道:“你们可以让这个小厮回去告诉许大人和金大人一声。”
“我家公子就在对面的酒楼暂歇,只是想见一见许秀才而已,并无恶意。”
许桥表情一松,然后看向了许淙,“淙哥儿,你说呢?”
许淙仔细想了想,刚才那位傅公子和祥云书坊伙计的对话,他也是听了很长一段的。在那位伙计的再三拒绝之下,傅公子却并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让侍卫把人打一顿,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更别说现在他的侍卫还允许青木回去报信,态度也并不蛮横,所以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安全应该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因此他点头道:“青木,你就回去告诉我爹一声吧。如果我爹和我外公没回来,你就去告诉我娘,或者是大舅舅、四舅舅。”
“可是少爷……”
青木犹豫不决,在那人腰间挂着的刀上看了又看。最后许桥也发话之后,他才一咬牙快步跑远了,很快就消失在拐角的巷子里。
带刀侍卫见状也不以为意,邀请许淙和许桥往对面的某栋建筑走去。
那是一座许淙见过的最豪华的建筑,有足足五层楼高。
他记得在勉县的时候,有一次孙教谕请客,他跟许明成走到那座有三层楼那么高的酒楼之后,就惊讶地说了一句‘好高啊’,但记忆中高大的三层酒楼跟眼前这座相比却一下子就比下去了,连后面隐隐露出的两座副楼都比不上。
不愧是京城啊。
许淙一边感慨着一边往楼上走,最后来到了一个厢房,刚才在祥云书坊见过的那位同样穿了红色衣服的傅公子,正有些无聊地坐在里面。
他看到许淙顿时眼前一亮,话都没有寒暄两句呢,就开始追问:“你就是许淙!”
“是那个画《科举记》的许淙对吧?那你的《科举记》第六册 什么时候画啊?许大林能不能考到院试第一?”
许淙:“……?!”
不会吧,让人带着刀把他请来,目的就是为了催稿?!
许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经过解释之后,傅公子也理解了他因为要读书,所以暂时没画的事,但这并不妨碍他托着小下巴苦恼。
“……怎么大家都要读书啊?”
“我哥开始读书之后,也是这不能那不准的,连陪我玩都要看着时辰。哎,要是大家都不用读书就好了!”
这话许淙就没法接了,只好安慰他等考上了功名,那就不用读书了。反正就他遇到的那些大小官员里,还真有些平时不读书,连经义都忘了的。
傅公子欲言又止。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跟许淙聊起《科举记》这本画册来,比如问他贡院里面是不是真的和画册里画的那样,会有蜘蛛和虫蚁,甚至会有老鼠,以及号间真的有那么小,大人坐进去都伸不开手脚吗?
还有他最好奇的那几个,就是许大林到底考了第几名,张家少爷和王家少爷又考了第几啊,这次还是王家少爷考第一吗?
这个嘛……
许淙当然不说!
然后傅公子就气得鼓起脸。
人与人之间,或许真的有某种气场,也或许许淙与这位傅公子真的特别投缘。所以虽然是被人带着刀请来的,但跟这位傅公子聊了一会儿之后,许淙就认可他这个朋友了。两人还约定等许淙离开京城之后,还要相互写信。
不过聊着聊着,傅公子突发奇想,“许淙,我听祥云书坊的人说,那三水居士是仿着你的画才画出《竹精传记》来的。”
“那《竹精传记》你能不能画啊?!”
他眼睛发亮地看着许淙,“不如许淙你来画《竹精传记》吧!我让我父亲跟祥云书坊的人说,让他们不要再找三水居士画了,就让你来画!”
“然后你就不要画麻竹秃头了,你要画得他很威风,特别威风,每一张都非常非常的威风,是天下第一!”
许淙:……???
好家伙,这是想要让他画同人啊!
许淙正要拒绝,然后傅公子就突然扯下了腰间的一个鼓囊囊荷包,豪迈地拍在了桌子上,顿时里面的金银豆子就散落了出来。
“我知道请人画画是要给钱的,我有钱。”
“这些都给你!”
第95章
桌子上的金银豆子,随着傅公子的动作慢悠悠地滚动着,其中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金豆子滚着滚着,就停留在了许淙的手边。
金豆子亮灿灿的,散发着黄金特有的光泽。
许淙哭笑不得。
画是不可能画的,画了之后不但容易掉马,而且也不能拿人家这么多的钱啊。虽然摆在桌面上的这个荷包不大,但从滚露出来的金银豆子来看,里面很明显金豆子比较多。一两黄家十两银,这一小包金豆子怕不是有上百两。
所以许淙将荷包给他推回去,然后解释,“我不是三水居士,是不能画的,不然岂不是砸了人家的饭碗,万一他饿死了怎么办?”
“可不能做这种事。”
傅公子失望地抱怨,“可是他画得好慢!”
许淙:“……”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于是道:“不慢了,我刚刚去找祥云书坊的邹东家,然后听他说第六册 一月就能卖。”
“你想看的话,到时可以让人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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