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章没复习完,还得把论文的框架写完。”
陈北炙的手撑在右边脸颊,语调慢悠悠的:“你们期末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逢冬转过头,视线在这个时候扫过他身后还亮着的订单提交界面。
“你买那个干什么?”
“太硬,”他的身上有点儿倦懒的意思,已经看完了她电脑界面上的题目,一字一字往自己的电脑上敲,间隙补了一句,“影响睡眠质量。”
逢冬垂了垂眼,轻声说:“陈北炙,你是在我身上栽了跟头,心里不爽,但是这段关系是耗着你,也是耗着我。”
他的心神已经放到了那个题目上边,研究了一会儿,又回看她,两个人隔着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对视,彼此的呼吸打在衣领,磨得很痒。
她侧了下头,他抚着她右耳上的耳骨钉,逐一地摘下来,指腹磨过耳垂,她的耳垂烧烫,胸腔也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陈北炙摘完最后一个耳骨钉,没什么道德感可言地回了她刚才的那句话:“那就耗着。”
晚上睡觉前,他已经把写好的论文拷进U盘。
不愧是校榜第一的尖子生,尽管他压根没上过这门课,论文写得条理清晰论述充分,里边展现出了良好的道德修养。
——
第二天的补考名单上除了她,还有卢妤。
逢冬是缺考,卢妤是对一切需要背的东西都头大,整张试卷的主观题就答了两道,捞都没能捞上及格线。
补考教室在三教,这个时候三教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廊一角有两三个女生,是学生会的。
逢冬过去的时候几道视线一起投过来,然后快速完成目光交流,同时看向一个方向。
周艺然在那个方向,她是思修课的助教,这也是为什么那几个学生会的女生会聚在这儿的原因。
卢妤已经在教室里边坐好了,而周艺然挡在门口,跟逢冬对视。
走廊里的光被挡在这狭小的一角之外,周艺然慢悠悠地捋头发,长发顺着指尖一寸寸往下坠。
“听说你给那几个组委会都发邮件了?”
那几个比赛她也都报名了,是A舞的内推名额。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周艺然长袖善舞,各种消息渠道不少,知道也不奇怪。不过她能知道,说明那些邮件起码在一定程度上,对她形成了威胁。
“论坛上最近关于学妹的帖子都少了不少。”
她抛出这么一句毫不掩饰的威胁,面上保持住了一团和气的笑,完全看不出什么。
逢冬回视着她的目光:“你的对手不止我一个,现在是,以后更是,提高自己远比把精力耗在这上面有用。”
周艺然答得很快:“可是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只有你一个咯,今年的B市联赛每个舞蹈学校只有一个获奖名额。”
擦肩的时候,周艺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那几个你都过不了的,学妹。”
她能说出来这句话,自然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论坛上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背后是谁的推手不言而喻,诸如私生女,杀人犯的女儿这些帽子牢牢扣在她头上。
周三下午的时候,逢冬收到最后一个组委会的拒信。
收邮件的时候她在洗手台前扎头发,这封可以预料的拒信就这么出现在了屏幕上方。
可以预料是一回事,真正收到又是一回事。
最后一封拒信宣告她整整半年的努力彻底成为无用功,这就是残酷的地方,不努力一定没有回报,但努力不一定有回报。
走廊逼仄,她在地上蹲了会儿,头埋在手臂间,呼吸起伏,心口泛着热意。
冬至这段时间是B市最冷的时候,呼气成烟,头顶的天阴沉沉的,这会儿开始酝酿一场雪。
不远处响起机匣摩擦的细响,她抬头,看见几天没见的陈北炙。
陈北炙这段时间依旧挺忙,两个人基本都是在晚上才碰面,他每次都带朵玫瑰,各种颜色都带了个遍,又是一套仪式感。
白天的时候交集寥寥,但是偶尔也能碰见一两面,陈北炙在这上边做得挺老手,连他那帮兄弟都没看出来。
比如最近的一次碰面是在球场,那个场地进去要预定,他多订了一个人,所以成许的女朋友把她叫上了。
如他所言,没耽误她的行情。
也没耽误他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在这么下去,可以预料的是两个人的人纠缠又会越来越深,一直到像高考之后那样,陷入死局。
他也蹲下,两人的膝盖几乎碰在一起,背后传来轻细的对话声。
“刚才那个就是T大的陈北炙吧,我天,光看一个背影就被撩到了。”
“他人呢?一直在咱们前边来着。”
逢冬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两个人从教学楼间隙穿过去,而陈北炙已经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摸出火机,一身游刃有余的坏劲。
她拿口型:“你在我们学校挺出名。”
他从兜里拿出烟盒,打开,在掌心磕了一下,看着她,答非所问:“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狼狈。
不用她说,他把人看了一圈,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抽完半根烟后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他抛出三个字:“档案室。”
几天前小操场那场谈判,陈北炙抛出的第二个条件是,给她有关周艺然那件事的消息。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其实一点都不容易,人脉、精力和脑子缺一不可。
他还真没夸口。
陈北炙带她去了档案室,他挺神通广大,这个地方都有办法进去。
不过这件事背后的人来头不小,所以即便如陈北炙,也只是把事情抽丝剥茧露出了一角。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6章 炙焰
档案室在行政楼旁边, 快要放假了,周围都挺冷清。
陈北炙把这儿摸得比她清,轻车熟路地在前边带路,走廊里的电闸没拉, 昏暗成一片, 走了一段,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一点。
陈北炙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步调,两个人的距离就这么拉近了, 她的一缕发勾在他的拉链, 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站在档案室门口。
里边只有一个男生在,应该是高年级团委那边的,有点脸生。
逢冬低着头, 把那缕头发拉出来,缠得有点紧, 她拉得急,末端断了一截,她吸了口气,头皮生出细小的麻意和疼意, 陈北炙也因此侧了下头。
里边那个男生听到这边动静了, 第一眼没认出逢冬, 先看的陈北炙, 明显两个人之间认识。
陈北炙也真有点本事, 回国没几天就搞出这么件挺厉害的事。
男生拿了个牛皮纸袋出来,里边是备份的复印件, 出来的时候又往逢冬那边看了几眼, 还是有点眼熟的, 毕竟学期初的时候她的照片在论坛上挂挺久, 是男生宿舍的重点讨论对象。
“这是你朋友?”
陈北炙拆着档案袋,嗯一声,不怎么走心地应了这个问题。
逢冬朝他点了下头,叫了声学长。
那个男生在半分钟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脱口而出了一句卧槽,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两圈。
回档案室的时候没忍住拿出手机,给兄弟发了个消息。
“猜猜我今天碰到谁跟谁搞在一起了?”
“大一那个挺难泡的学妹,跟...”
打到“跟”字的时候,面前的桌子被敲两声。
他抬头,看到陈北炙闲闲散散靠在那儿,下巴朝光标还在跳动的对话框点了一下,气场挺足。
于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内心还因为看到这个有点刺激又禁忌的关系狂跳。
陈北炙进档案室的时候,逢冬在外面翻了那份复印的档案。
这种半公开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机密,里边大多数是那个女生的入学资料,剩下的几页也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记录。
不过陈北炙既然费心力把这个东西搞到手,就说明这份资料在他眼里有点价值。
她先看的入学资料。
女生叫朱言,户籍地不在B市,父母在五年前过来B市务工,她在老家的高中读完三年考来的A舞,跟周艺然同系,分在一个寝室。
在第二页的时候窥见了一些端倪,朱言还有个弟弟,在她出事的同一个学期,她弟弟转学到了B市,学籍这些都办妥当了,入读的是一所中等水平的私高,算算时间,今年应该已经再读高二了。
这所学校逢冬有点印象,陈北炙有个在赛车场认识的朋友在那儿读的高中,他带着她去过,还干了点混账事。
那次他压着她在小操场接吻,后来被那儿的教导主任当本校的学生追。
陈北炙的路子挺野,对于这种事完全轻车熟路,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制服外套扔到角落,转了个弯,再度碰见那个教导主任的时候甚至还迎面问了声好。
他在整个B市的高中都是被当正面教材的,所以那个教导主任在三秒钟后认出他,只是认出他这个人,没认出来刚才见过:“是京大附中的陈北炙吧,一看就是尖子生,前途无量啊。”
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教导主任又看她:“这是?”
陈北炙气定神闲:“同学。”
教导主任还急着抓人,聊了两句就要走,临走时还问:“你们看没看见两个人从操场出来,一男一女。”
两人的手还在身后扣着,逢冬的手心都是汗,他慢悠悠地磨着她的指骨,混蛋死了。
她那次出校门的时候耳根还是红的。
那所学校的学费不少,基本不收转校生,以朱言的家庭条件,也负担不起那儿的学费。
所以她弟弟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转学到那所学校,最大的可能是,背后有人资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而这个资助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周艺然这边的人。
逢冬出神的时候陈北炙插着兜从档案室走出来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资料,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
他抛出的条件是把资料找给她,就只负责找资料,对于剩下的事没有插手的意思。
不过她问的问题陈北炙都答了。
“朱言的父母还在B市吗?”
“在。”
“还在那家午托机构打工?”
“不在了。”
“那在哪儿?”
“北城区的一家心理康复中心。”
胸腔起伏了一下,片刻后,她说:“混蛋。”
这件事至此已经能连出一个轮廓来了,那张和解书不是朱言本人签的,那只能是由她父母代签,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平息下去。
真正心疼孩子的父母,就算拼了命也得讨个公道。
朱言是被放弃的那个。
她出着神,呼吸轻微急促,短时间内没有说话。
陈北炙知道她这是想起了逢志达,也没接话,打了一根烟。
她听到火机摩擦的声响,转过头:“能给我一根吗?”
因为这个动作,她的袖口擦过他的手背,很痒,而他的视线则放在冲锋衣的三分之二拉链处,那里还勾着一小撮头发,刚才断在里面的。
“抽烟不是个好习惯。”
“你不是也在抽吗?”
他看她一眼,拿烟的手垂到身侧。
额头碰着额头,烟气从相贴的唇间逸出来,他的手肘撑在她的颈侧,压住了她的一缕头发,她因此偏了下头,目光直勾勾地撞着,后来烟气太重,她眨了下眼,轻微的水汽浮起又压下。
分开时呼吸不顺,额角被尼古丁浓烈的气味弄得发胀,刚才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也因此想起了刚才的事:“你刚才怎么跟学长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周艺然一直死死地盯着她这儿的动向,恨不得把所有可传的风言风语都夸张三四倍地传出去,估计只有把她的名声彻底搞垮,让她永远没法翻身才会罢休。
其实周艺然一直挺害怕的,她在A舞被捧得太高了,所以不容许以任何一种方式被超过。
而且这件事真被曝出去,陈北炙那儿也多少得受点影响,估计他下学年几乎稳拿到手的特奖会彻底泡汤。
评奖规则里包括品德这一栏,他在这件事上展现出的美好品德,能拿零分就不错了。
陈北炙回:“朋友。”
“什么朋友?”
“知道你家床垫软硬的...”他慢悠悠看她一眼,“普通朋友。”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岔开她的注意力,逢冬听出来了,论了解她,也确实只有陈北炙,甚至他比她还要了解她自己。
“他信我们只是朋友了?”
“没信。”
他很快继续说:“不过这件事不会传出去。”
陈北炙说不会说就是不会说,这点逢冬是信的。
于是她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朱言这件事上,朱言从A舞退学后就彻底没了音信,要找到事情的突破口,得先把她本人找到。
——
从档案室回来的后一天,逢冬回了趟宿舍。
周五是最后一场补考,专业课,她在专业课上一向不用准备,这趟回去是收拾东西搬回家。
段婷婷和卢妤在这两天里相继回家了,冯小青也在收拾东西,在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一眼。
纹身店离A舞不远,逢冬平时一般都住宿舍,这次将近一周没回来了。
这件事她只跟卢妤提了一声,具体的没说,卢妤也不是刨根问底地性子,在第二天给她寄了一盒套过去。
卢妤看出来的冯小青自然也看出来点什么,论坛上传的她夜不归宿少不了冯小青的手笔。
不过从七月底那件事以来,她的名声已经彻底狼藉,所以多几条没什么关系,周艺然孜孜不倦把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其实纯粹是给她自己找安全感。
下午的时候,动保协会的一个女生发消息过来,问她要不要打羽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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