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事干得多少有点缺德,又特聪明,要是用一个字总结,就是损。
太特么损了。
逢冬想了想,问:“看清脸了吗?”
那个男生看了她一眼。
明白了,没看清。
于是说了第二句:“你妈说得对。”
她的声音是那种偏冷的,有点脆,特别好听,所以那个男生下意识点了下头。
五迷三道地点完才回过神,扭头,逢冬的心神已经有点散了,靠在墙壁出神,半边脸都没在漆黑的夜色里,背挺得很直,明显是舞蹈生从小到大练出来的体态。
男生看了几眼,没忍住,问:“周艺然说的那些不全是真的吧?”
她偏了下头:“你觉得呢?”
操。
有点撩。
“不是。”这次说得笃定。
把好好一姑娘说成那样,挺缺德的,但是也知道这里边周艺然只是推波助澜,最大的导火索还是之前媒体那波报道,一夜之间所有版面都是这件事,都没挑明,但是为了聚焦热度,每个字里都是暗示。
那个私生女的名号只是为了针对陈栋手下一个即将上市的公司,剩下的诸多言论则是为了足够刺激,至于当事人的以后,显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逢冬准备走的时候,男生突然说了一句:“听说你被C舞团那边雪藏了,所有演出和比赛都停了,荆楚剧院知道吗?”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
荆楚剧院是近几年的后起之秀,名头不算大,但是势头挺足。
“我有朋友在那边,说最近要排新舞剧,在招募团队,现在位置基本都满了,不过还有个第三顺位的替补人选没定。”
第三顺位替补,什么概念呢,训练强度不会比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低,但是可能一个上舞台的机会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个,导致这个位置高不成低不就,所以到现在也没定下来人选。
那个男生就是随口一提,毕竟怎么说呢,要是没有那件事,以逢冬的履历,绝对是镶金边的程度,得耀眼得一塌糊涂,他们都得仰视。
否则周艺然也不会把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生怕她的名声不够烂。
那个位置A舞最吊车尾的学生都不愿意去,更别说逢冬这样的。
三秒钟后,逢冬问:“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几乎没有犹豫。
男生的目光经历了“肯定脑子糊涂了”“到不了这个地步吧”“卧槽真惨成这样了”三重情绪变化,才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锁:“有邮箱,扫你微信发过去?”
“你读,我记。”
男生啧了一声,的确挺难泡的,连微信都这么难要。
——
逢冬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正好是洗漱时间,宿舍外稀稀落落地过着人,水汽从最右端的浴室往外扩散。
宿舍里冯小青在大声外放电视剧,在她进去的时候往那边瞥了一眼,完全没有调小的打算。
逢冬放了快递,转身出宿舍。
她在等一个电话,手机就搁在掌心,这个电话不一定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心底有点燥。
往便利店走的时候,看见了消失小半天的陈北炙。
便利店外就是操场,学期末的荧光夜跑活动还没结束,跑道上有不少人,音响放着周杰伦的歌。
他插着兜,站在便利店外,大冷的天身上就穿了件T,两指间有根燃到半截的烟,烟气不断往上溢,混进干冷的空气里。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侧头看她一眼,她的胸腔因此轻微起伏了一下,而他慢悠悠地伸手,把她被吹偏的围巾拨拢回来。
周围人来人往,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两秒钟后收回手,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继续闲闲散散地抽剩下的半根烟。
那么多双眼睛都在往这边看,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
逢冬拿完酸奶,在柜台排队结账的时候,余光看见陈北炙被人要了微信。
他身上的懒意和疲意有点明显,丝毫没影响他的帅,只是心神有点散,指间的烟慢悠悠地烧,视线被面前的女生挡住,他侧了下头,视线往便利店的柜台旁瞟一眼。
那个女生也跟着他看,看到他在看旁边那排东西,目光就有点意味深长。
他懒得解释,也没给微信。
那个女生凭第六感觉得他应该是有人了,好奇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时候逢冬行便利店往外走,边走边拧酸奶的瓶盖,那个瓶盖不好拧,她中途轻轻甩了一下手,第二次才咔哒一声拧开。
“涂黑甲油的。”陈北炙说。
听得出来有点敷衍,也觉察出他的心神不在这儿了,女生还要说点什么,他的视线已经收回来,食指在烟上弹两下。
逢冬就跟两个人擦着肩过,在听电话,手机贴着肩膀,空出手来拢着头发扎。
对面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动作因此停顿了一下。
她等的电话终于到了。
“朱言学姐?”她问。
朱言沉默着,像是在思考。
逢冬继续说:“我留的信息学姐应该看到了,我是A舞今年大一的新生,叫逢冬,学姐不用紧张,我跟周艺然没什么关系。”
朱言终于说了话:“你的登记信息,上面的名字,就是为了让我打这个电话过来?”
逢冬留的名字是朱言档案资料里的高中好友,算是朱言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在朱言出事前半年因为车祸离世了。
所以如果朱言看得到,就一定会想办法打过来。
朱言那边又是长久的沉默,逢冬没催促,过了两三分钟,朱言才说:“她们说我有病,说我是疯子。”
酸奶盖在掌心压了一下:“他们是谁?包括你的父母吗?”
“包括,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监视我,怕我做出点什么,说出点什么,所以我得是个疯子。”
朱言的嗓音发抖,说得很快,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进行什么周旋试探,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比眼前更糟糕了。
逢冬的呼吸轻轻起伏一下。
“周艺然当时都做了什么?”
“那段时间我被她带头孤立,有一天晚上宿舍只有我们两个,她说你这么糟糕,怎么不去死呢?那段时间她经常这么说,当时我在吃抗抑郁的药物,被反复刺激,后来从宿舍跳下去了,宿舍是二楼,所以只是被送了医院,原本我爸妈说要起诉,可是后来接了个电话,突然态度就变了,后来听说我弟转学到B市了,我那时才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朱言的语气带着彷徨,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他们都说只要我做个疯子,我弟就会有个好前程,到时候家里就都好起来了。可是凭什么呢,我也是她们的女儿,也是活生生的人,我的人生呢?我不想做一辈子疯子,现在我要怎么办?”
逢冬的手在抖,嗓音很轻:“ 现在很晚了,该睡觉了,学姐。”
朱言愣了两秒:“好。”
“把通话记录删掉。”她再说,“如果下周四前你能出来,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如果不能,等我过去再想办法。”
朱言捂着嘴,无声点头。
电话挂断。
逢冬坐在冷风口吹着风,黑色长发被吹得跟围巾一起飘起来,她拉了下围巾,微垂着头,像是情绪上涌,像是思考。
操场上荧光夜跑的人群越来越壮观,鼎沸的人声和音乐声里,特别热闹,热闹得跟刚才的电话里是两个世界。
她埋头坐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力气。
陈北炙还没走。
他现在待在A舞的时间俨然快比待在T大的还长了,论坛上有人猜他在追A舞的姑娘,不过又很快被否认。
逢冬的手机震了一下,之前约的美甲师临时有事,问她明天能不能早点过去。
她回了好。
美甲师又问她想要做什么样颜色。
她说:“乳白。”
陈北炙斜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姑娘们,这两天刚刚开学事情太多,为了保证质量都写到半夜,过两天争取多更点呜呜~
揉揉~
第59章 炙焰
第二天上午, 最后一门补考结束。
宿舍里冯小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各种沾了灰的包装盒被从角落里扯出来,堆了一地。
寝室里边完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逢冬站在寝室门口, 跟美甲店那边确认时间, 光标跳到第二行的时候, 屏幕上边突然跳出消息。
陌生号码。
第一条:“别回。”
按键的手指停了一下,眼睫垂了垂, 肩脊僵硬起来。
第二条:“周艺然有两个账号, 小号学校里跟她熟的女生都不知道,里边不少私密动态,我有次看到过。”
是朱言的消息。
第三条隔的时间有点久, 七八分钟后才发过来。
“下周四别来了。”
逢冬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明白了这些话里的意味和暗示, 三条消息里有四五个错别字,朱言发的时候应该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宿舍门哐当一声,冯小青提着一袋垃圾从里边出来,逢冬退出了消息界面, 登上了微博。
周艺然的大号是公开的, 身为A舞和隔壁几所理工学校宅男的公认女神, 她的微博有大几千的粉, 里边很干净, 发的基本都是日常,练功室的, 跟朋友开趴的, 风景图, 偶尔一两条诸如“晚安”的短文字微博。
特别岁月静好。
关注列表也干净, 除了学生会的同学,要好的姐妹跟几个舞蹈专业领域的博主,其余一概没有。
看得出来是用心经营的。
翻到最下边一条的时候,美甲店那边回了消息,说现在过去就行。
逢冬收了手机,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外边回来的冯小青,错身的时候,她突然侧了下头。
“冯小青,你关注周艺然的微博账号了吗?”
冯小青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关注了啊。”
“哪个?”
冯小青明显愣了一下,愣完扭头看她一眼。
逢冬没再说话,冯小青课余时间基本都在学生会,跟周艺然的关系好不好不好确定,但是肯定算得上是跟她走得最近的那批人。
依照这个反应,连她也不知道周艺然的小号。
逢冬没说什么,继续往外走,走了两步,冯小青突然从后边喊了她一声。
“周艺然挺疯的。”
就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接着寝室门砰地一声撞上。
这几天都是有点阴的小雪天,出学校门的时候,逢冬的鞋带松了,弯腰系,围巾从脖颈滑落,捋围巾的时候,看见后边跟着的一个人影。
那个人她见过,学生会的,叫云宁,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周艺然的跟班,周艺然说一她不说二。
她在逢冬看过来的时候往旁边退了一步,逢冬的视线没在那儿停。
美甲店就在前边,云宁的脚步停了一下,看了眼垂在角落里的半只手。
四指懒懒散散地曲起,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截烟,烟味垂向地面,暗红的火光夹在灼烧的烟气里。
就这么半只手,甚至不用看到本人,就猜得到是那种很干净的男生,而且这种干净里掺着痞劲,撩得心动。
逢冬继续往那边走,脚步没停,在转角侧了下头,似乎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推开店门进去了。
云宁过了半分钟才跟着往那边走,一路往美甲店看,路过那个角落的时候转了下头,刚才的男生已经不在了。
再往前走几步,看到逢冬。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单排牛角扣的大衣,干干净净,人也静,一双眼睛沾着冬天的冷雾。
云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应是往后退了一步。
逢冬跟她迎着面走,在她旁边弯了下腰,捡起掉在雪里的一串钥匙。
云宁一直盯着她的动作,逢冬在抬头时问:“你也来做美甲?”
云宁说是。
逢冬的指尖冻得泛红,跟那串沾了雪的钥匙一起插回兜里,往拐角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来:“那进来吧。”
美甲店里人特别少,这么冷的天气没什么人想出门,除了坐在紫外线灯后边的美甲师,就只有逢冬和云宁。
美甲师跟逢冬挺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做乳白的话做成渐变比较好看。”
逢冬轻轻点头,补了一句:“不要延长甲。”
舞蹈生平时训练经常有地板动作,延长甲不方便。
云宁一直盯着这边看,目光太明显,逢冬回了下头:“怎么了?”
她跟云宁明面上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云宁私底下跟周艺然怎么好,明面上没传过她什么话。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气氛还是僵。
云宁又盯了两秒钟,才问:“你故意的?”
陈北炙说喜欢涂黑色甲油的女生这事昨晚已经在论坛上传开了,结果今天他前女友就换了乳白的甲油。
这事要是放到论坛上,又能在放假无聊的学子里头形成个八卦热题。
“什么?”
“陈北炙不是喜欢涂黑色甲油的女生吗?”
这事她真不知道,一边挑亮片一边说:“这样啊。”
云宁其实还想问她看没看清刚才站在那儿的男生是谁,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摆在那儿,往那边看了几眼,没说话了。
逢冬其实有话要跟云宁说。
朱言说的那三句话她没完全琢磨明白,但是也猜得出朱言现在的处境不好,很可能被监视了,而且监视她的也许就是她父母。
这种情况是最难办的,现在她很可能被强行认定为精神有问题,就凭这一点就能把事态变得极其严重,周艺然在这上边手段很高。
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但凡被冠上了这个名号,无论是真是假,都很难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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