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气上来的时候要弄谁是真弄,那个男生删帖删得太过于麻溜,以至于这件事一传开,所有相关帖子都在二十分钟之内消失了。
不管是因为陈北炙莫名其妙被扯进脏水里,还是为前女友出头,总之现在各方言论都收敛了不少。
逢冬从论坛界面退出来,等身上的燥意消了才进楼道。
手机里又跳出来一条消息,她之前托卢妤帮忙的事有了消息。
卢妤发过来了B理校历和考试安排,她有朋友在B理。
B理的考试周比A舞晚,考试排得也紧,一周之内考完,到这周末正式开始寒假。
这个时间点各个专业基本都还有考试,还没回家。所以要找人的话,这个时候是个好机会。
朱言前男友的消息卢妤的朋友也打听到了,材料学大三,叫储长书,这个专业的一节年级大课在明天上午有考试,储长书肯定会参加。
逢冬切到短信界面,又反复看了几遍朱言发过来的消息。
“周艺然有两个账号,小号学校里跟她熟的女生都不知道,里边不少私密动态,我有次看到过。”
“下周四别来了。”
她的视线停在最后一行,半分钟后给卢妤发消息:“我明天想去趟B理,你朋友方便带我进去吗?”
卢妤的消息回得很快:“跟他说了,一会儿把他微信推给你,你到时候联系她就行。”
过了会儿,又发了条消息:“你寒假回家吗?”
这条消息在发出去半分钟内撤回,应该是想起了逢冬家里的状况。
逢冬原本打了几个字,又删除,点进她推过来的微信,选了添加。
——
卢妤找的朋友是她高中时候的学长,叫周城,今年大四了,没什么课,实习结束回学校拿趟东西,待几天就走,正好赶上这件事,卢妤一说就应下来了。
人挺热心,逢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儿了。
周城给门口的保卫科看了校牌,领她往材料学院那边走,B理是典型的理工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正好跟A舞反过来。
材料学那门的专业课考试十一点才结束,这门考试挺难,几乎没什么提前交卷的,过了十一点人才从教室里往外涌。
储长书是最后几个出来的,人长的确实还可以,穿了件灰色派克服,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什么人渣形象,是那种有点小帅的男生。
逢冬把人拦住,储长书看她两眼,不认识,喊了声妹妹,在她提到朱言的名字时,那点轻佻收起一点。
“朱言啊,早就过去了,我俩在她退学的时候就分了,都一年多之前的事了,这一年多完全没联系过,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逢冬问:“你们为什么分的手?”
“没意思呗,而且她出了那事,名声都成那样了,听说精神还出了点问题,我又不是圣人。”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她夜不归宿是跟你在一起。”
“这事你可冤枉我了,”储长书说,“她是宿舍关系紧张去校外租的房,我俩那会儿一周也就见一两次面,我课紧,她要打工,都挺忙,那个工她从高考毕业就开始打了,存了不少钱,但是钱都被她妈从卡上转走了,给她弟弟当学费去了,她那个弟弟没什么出息,中考成绩不够,择校上的高中,学费贵,她爸妈就吸她的血。”
逢冬的呼吸滞了一下,胸口发闷,过了一会儿才问:“那她跟你提过学校里的事吗?”
“她那帮舍友?好像挺不是东西的,不过她不怎么说别人的小话,我也不太清楚。怎么说呢,其实那点子烂事她都知道,找过老师,但是吧她一个舍友,就你们那儿被封女神那个,在年级是那种拔尖的,而且剩下的舍友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所以老师不太信她。”
储长书在这儿停了一下,又补了句:“她爸她妈那边就更没什么可说了,就拿她当摇钱树呢,说实话妹妹,那事儿出来我真没法往上凑。”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他。
储长书叹口气:“那次她崩溃要跳楼,下边都报警了,警车消防车都过来了,她们辅导员给她爸妈打电话,你猜俩人过来说的第一句是什么?”
逢冬闭了下眼,已经预料到答案了。
对于朱言的父母而言,她就是个摇钱树,她父母在这时候只会衡量是她跳下去拿到的赔款更划算,还是不跳能吸血吸得更长久。
她说了两字:“畜生。”
储长书看她一眼,估计没想到这俩字从她嘴里蹦出来。
收视线的时候点了下头,挺赞同这话,然后又继续说:“其实那两年我也挺累的,她爸妈也闹过几次,说实话,她人挺好,漂亮,也努力,但是这段关系累啊,我生活费都耗一半在她爸妈那儿了,她更累,反抗她父母就撒泼,学校里还一堆糟心事。”
逢冬深深吸口气:“所以后来你跟她没联系过?”
“没有。”
“她跟你提过什么微博小号吗?”
“没有。”
“不过她有个旧手机在我这儿,出事之后没拿走,”储长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要是不急可以等会儿,我去宿舍找找。”
下午的时候他还真把手机给找到了,是个老款,已经没电了。
把手机给逢冬的时候他说:“得了,不用还了妹妹,我女朋友都交了两三任了,这玩意让现女友看见也不好,我跟她那会儿也是你情我愿,事都过去了。”
逢冬看了储长书一眼,对他的全部印象又回到了最初的两个字—人渣。
储长书下午还有考试,把手机给她就走了。
解锁密码储长书也留给她了,屏幕划开,朱言的背景是她自己的一张舞台照,纯白舞裙,黑色长发松松挽在颈侧,上边一顶很小的水晶王冠。
她拍这张照的时候刚从舞台下来,镁光灯追在她身上,她的胸口轻微起伏,侧脸微红。
多美好的姑娘。
要不是遇到那样一对畜生父母,没有那么一段糟糕的宿舍关系,朱言现在已经快要毕业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手机里的软件挺杂,女孩子用的购物,p图一类的app都很全,逢冬切到微博,看到她的访问记录。
其中有一个灰色头像的账号,没有什么粉丝,但是发的博文很多。
最上边一条—这个世界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发表时间三天前。
正数第二条—好讨厌她好讨厌他们,活成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第三条—太钝了有点疼,下次换个位置。
第四条—今天考试的时候有个女生的鞋带破了,我在一边看着她摔倒了,狼狈死了,真好。
整个主页和头像一样,像是大片铺展开的灰色,窒息感扑面而来。
定位地点都是A舞。
是周艺然的小号。
跟大号的女神人设完全不同,这个小号展现出来的是从根里烂透的模样,阴暗,触目惊心。
公开的一共只有十几条动态,周艺然设置了半年可见。
逢冬看得胸口发闷,退出来的时候又看到背景板上朱言的照片,干净美好,眼里身上都有光。
她按着额角,余光看到陈北炙往这边走,两人的联系方式至今没加回来,她昨天出便利店的时候跟他说过要来这儿找趟人。
他插着兜往这边走,那股又痞又帅的劲儿引了旁边路过的好几个女生的目光,而他从人群中穿过,在她面前停下。
逢冬的头埋在手臂间,他也没说话,打了根烟,拿手机研究附近的餐厅。
快到晚饭的点了。
呼吸打在手臂间,逢冬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朱言的那张照片跟周艺然小号的灰白头像在脑海中反复交错。
过了会儿,她说:“有人在淋雨,有人头顶的天是晴的。”
你看,都在同一个世界,有人头顶的天是阴的,有人头顶的天是晴的。
陈北炙低头看她。
她的视线也转到他身上,有点疲。
刚才的事触发了她之前的一些记忆,她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魏子蓁和逢志达的关系接近白热化。
因为那段时间她决定要走舞蹈这条路,逢志达自然是激烈反对,但是魏子蓁在这件事上分外执拗。
那段时间可以用暗无天日形容,她有时候会被魏子蓁匆忙地从家里送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没地方可去,有时候就在学校后街等。
那个地方最鱼龙混杂,也是她初中待得最长的地方,她能在一群躲墙角抽烟的小太妹旁边安静地看书,也能一个人在网吧待上半宿。
当时学校里有个不同班的男生,常年在附近那片混,是那种老师家长眼里典型的不良少年,但是在那个最青涩懵懂的年纪,那个男生拉过她一把。
在她在网吧困得不行但不敢睡的时候给她递过奶茶,也为她跟学校外的那帮混混打过几架。
那个年纪青涩又单纯,在黑暗里碰到这么一道光,说没心动是假的。
但是后来学校开始传各种风言风语,逢志达的那些话被添油加醋地传起来,那个男生就吓跑了。
现在那个男生的脸跟储长书的重合在一起。
这样的反应才是常态。
她的胳膊被握丽嘉了一下,那个力道把她带起来,陈北炙大概是研究明白晚上吃什么了,往她这儿看。
“爷这儿有伞。”
说得特嚣张,又有点混蛋。
她那会儿特感动,但是没多久这点感动就消失了。
他的伞没撑在正经地方。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淋浴的花洒坏了,她身上黏,拧开龙头,一手捋着头发,只穿了件薄T,弯腰在水池前洗。
调的是温水,衣袖挽高,清瘦漂亮的肩胛轮廓凸起来,颈后和手肘都被打湿,手腕那根细链随着动作轻晃,飘着点热气的水顺着发根往下流,湿透的发贴着白皙的耳根,发尖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陈北炙插着兜从她旁边走过,挺神清气爽,她憋了点脾气,头发尖的水珠往他的T上洒了两滴。
他斜头看她一眼:“你不能因为几个人渣,觉得这个世界上都是人渣。”
“你不是?”
“爷是。”
他这话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的负罪感,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家餐厅的外送点了,期间问她:“浇头要海鲜还是牛肉的。”
她没答,继续绞头发,他笑了一声,明显是笑她,然后两样都点了。
作者有话说:
【1】歌曲是李荣浩的《戒烟》
【2】引自网络
揉揉~
第61章 炙焰
是真折腾得有点饿了, 陈北炙在吃上又挺有研究,点的那家面挺清爽,浇头入味,当宵夜吃的。
逢冬一般不吃宵夜这个东西, 破例吃了一次, 吃完又怕胖, 进了练功房。
练功房是拿衣帽间改的,装了一面镜子, 空间不算大, 她开了音响,拉完筋过了几遍准备荆楚剧院面试的选段,关音乐的时候屏幕跳出辅导员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来趟学校吗?有事找你谈谈。】
第二天逢冬去了才知道是为的那天羽毛球场的事, 那次在现场的基本都是学生会的人,不知道谁拍了几张照片, 是她最后跟周艺然对峙的。
这些照片被投稿到校报新媒体部门,不知道那边怎么审的稿,就这么发出去了,底下一晚评论过千, 热度涨得太快, 这件事被传成了两个校花打架斗殴, 影响有点大, 所以郑意才把人叫来了解情况。
周艺然也在, 她家就在B市,所以放寒假不着急回去, 还在留校做学生工作。
她是从舞蹈教室过来的, 大衣里套短袖T, 身上有很淡的烟味, 表面还是一身耀眼,皮囊底下透着不太明显的颓。
逢冬进去的时候她往门口看了一眼,目光很淡,很快收视线,低头拨弄着右手的指甲。
只这样看,不太像写下“这个世界都去死”的状态,但是显然也没多好。
郑意已经从她那边了解完情况了,对于这件事,周艺然压根没解释,就说了一句,出了点矛盾,看人不爽。
默认了打架斗殴这件事。
彻彻底底地毁掉了塑造三年的好学生形象。
学生会那帮人发的时候针对的是逢冬,好几张抓拍都把地面上那个摔坏的羽毛球拍拍得特别清楚,相比而言周艺然看起来像是偏弱势的一方。
所以这件事上周艺然占着点优势,她解释没有打架斗殴这回事或者什么都不说,都对她自己有利。
可是她偏偏说了那么一句。
这句把她从占优势的那方拉下来,而她说完这句话,转过头,目光跟逢冬的在半空相碰。
郑意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本来两个优秀学生打架斗殴这件事就足够离奇了,其中一方还大大方方认了。
郑意转头问逢冬:“是这么回事吗?”
逢冬答:“有点矛盾,但不是打架斗殴。”
周艺然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跟周艺然的视线撞在一起,轻轻补了一句:“不过我看学姐也挺不爽的。”
郑意:“...”
这件事多少还是给系里带来点影响,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两个人各写五百字的检讨,之后就说只是小摩擦,尽快把新闻压下去。
周艺然先出去的,逢冬被郑意叫住。
郑意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想转做幕后,其实可以考虑转系,不过也得加把劲了,转专业考试就在明年四月,理论知识得抓上去。”
“我不转,老师。”
对于这个答案,郑意明显有点愕然,逢冬上不了舞台已经成了件默认的事。
所以她现在这么执拗,在郑意眼里更偏向于钻牛角尖,干傻事,自毁前程。
郑意苦口婆心:“你还年轻,身上有傲气是好的,也不能空有傲气。你的资质是好的,这点所有你专业课的老师都承认,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一直坚持,就是…”
后半句没说出来。
郑意是个挺好的辅导员,关心学生,不差别对待,所以即便知道逢冬入学以来身上那些风言风语,也没因此有什么差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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