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君矢口否认,“没有,如果有的话,那也是他找茬。”
陈穗显然不信,胳膊肘往外拐,竟然帮卓翼说话:“卓小叔日理万机,没事找你茬?你是在搞笑吧?”
沈念君心情烦躁,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眼睫,也懒得辩解,“爱信不信。”
下午三点多从私厨餐厅出来,乌云变幻,天色不如方才那般晴朗。
山里的天色,就像小孩子的心情,一会儿一个变。
沈念君俯身上车,顾止围欲言又止,忍不住阻拦:“看天色好像要下雨,不考虑留一晚,明日再回程?”
沈念君住酒店本就睡眠不好,这才刚适应,突然换地方肯定又是一夜睡不着,这个毛病陈穗也是知道的。
于是握着方向盘说:“既然天色不好,那我们就趁着时间尚早,赶紧回市里。”
顾止围是个性情中人,深深看着她们,沉吟许久才说:“下周我就回加拿大了,这次分别,下次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聚一起,何校长给我们单独拍的照片,今晚问他要了发给你们。”
这么煽情的一番话,让陈穗郁闷一天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再郁闷。
撇了撇嘴,视线轻飘飘扫了一眼柳月,“下次等我找个老公,结婚的时候给你发请帖,记得份子钱大方一点。”
顾止围轻笑一声,点头答应:“好。”
私家车启程,缓慢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才刚行驶一半路程,果然就像顾止围所预料,毫无征兆下起来瓢泼大雨。
视线不仅被大雨影响,山雾弥漫,险境环生!
不得已停靠路边,打开双闪。
前后无一车辆带路,可视距离仅有不足两米。
速度放缓,十分钟才勉强行了百来米。
谁知突然被一道从山腰上,疾风劲雨冲下来的一颗折断的树木挡住去路,树枝铺散,滚落下来的时候,卷着泥堆和乱石一起!
把道路彻底阻断!
蓬松长发高挽的沈念君,探着玲珑妖娆的身段,帮陈穗观察路况。
大雨稀里哗啦落下。
精致得体的妆容被雨水打湿,她索性拿了一把小伞推开车门,提着裙摆从车里下来,不多时双脚浸湿,冰凉刺骨的雨水,顺着高帮鞋子尽数灌入。
在这么急的大雨中,雨伞变得不堪一击,只觉得一股大风席卷而来,沈念君甚至来不及转身,就听“呼——”一声。
纤白手指来不及握紧,雨伞就被吹翻。
随后跟着那阵狂风一起。
转瞬间,就落入旁边不知深浅几何的沟壑里,飘然而去!
陈穗落下来车窗,“念君,你赶紧上车!”
沈念君这才转身,踩着碎步脚步匆匆跑回来。
不过虽然反应快速,全身上下已然湿透,甚至能感觉到,被灌透的鞋子,在行走间,玉足完全泡在水里。
“我全身都湿透了……”她脸庞逐渐苍白,颤抖着抱紧手臂,打开收纳箱翻找,没有干净毛巾,只找到一包纸巾。
白润的手背,被冻得通红,抖着纤细腰背,把暖气开到最大。
陈穗担忧地看着她,六神无主,“怎么办?你衣服湿透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也没办法过去……”
沈念君抽了纸巾,满身狼狈之际,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亮。
卓翼的电话毫无征兆打进来——
语气低沉,上来便问:“在哪儿?”
沈念君被冻得唇色越发深,稳了稳心神才说:“关你什么事!”
卓翼听出沈念君语气里,刻意压制的颤音。
眉宇紧皱,语气越发低沉:“我问你,在哪里。”
沈念君这才没好气:“我们在回江北路上,道路被断木和落石阻断,回不去了……我很冷,没功夫跟你汇报——”
卓翼尽管生气,还是闭了闭眼眸,“位置发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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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大雨入注, 不断落到车身,密密难以分辨的敲打声和“轰隆隆”的雷鸣,在逐渐黯淡下来的夜幕中,混杂成倾盆大雨中独特的交响曲。
车厢内光线暗淡, 耳畔尽是嘈杂, 就连沈念君从红唇溢出来的, 安抚陈穗的说话声都显得那么不清晰——
“我想,卓翼大概会安排闽言来接我们, 山路被阻断, 也会想方设法把我们安全送回市里……”
说完并不太确定地,轻轻看了陈穗一眼。
随后娴静脸庞转到车窗外,望着甚至辨不清四周的天幕, 松了一口气。
虽然电话里,他语气生冷, 她也语气不善。
不过卓翼在沈念君心里,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是一个能让她冷静下来的安全存在。
沈念君甚至觉得,就没有卓翼处理不好的事。
穿着湿透的衣物, 软哒哒包裹在身上, 虽然不似方才那么冷, 不过还是很难受。
不知是刚才受了惊, 折腾半天耗费体力, 还是有些着凉,在这样不确定的环境中松懈下来, 突然困意席卷。
于是用力掐住掌心, 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打盹。
尽管有暖气吹着, 但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抵抗力一旦降下来,肯定会生病感冒。
像她这种免疫力本来就差的体质,可不能把前段时间喝中药的努力白费掉。
光洁白皙的额角轻抵车窗,望着外面的雨幕出神,陈穗大抵也在后怕,平常聒噪的性子,这会儿也沉默下来,抿了唇,焦急等待。
在这种大雨天气被困,不看手机,会让人彻底失去时间概念。
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车外雨势却丝毫不见停歇,沈念君都有些不确定,这种糟糕的情况,闽言要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就在沈念君迟疑之际——
忽然,前方一抹亮光瞬间出现!
由远及近,穿透白雾,划破雨幕,在四下无人的漆黑夜晚,迎面而来,越发刺眼。
陈穗倏然直起来身子,惊喜万分地望着窗外,“会不会是闽言?”
沈念君颤了颤睫毛,期盼望去。
被乱石和断木隔绝的银白色私家车,稳稳停靠路边,车门打开。
锃亮皮鞋落地,一抹模糊的高大轮廓,率先从车内推门下来。
西装一尘不染,漆黑深邃的眼眸缓缓抬起。
手中还握着一把纯色的,在黑夜中尤其扎眼的白伞。
顿了顿,径直朝沈念君走来。
刺眼的光芒,在他身后勾勒出浅浅光晕,时间好像定格在这一刻。
这一刻,男子犹如神佛降临而至,由内而外义溢漫着肃穆庄严。
被雨水打的狼狈不堪,娇柔茫然的雪莲,迷离的眸子缓缓聚焦,直到带着光晕降临的神佛,沉稳而坚定地走到身旁,倏然拉开车门,白色雨伞递过来,她才扬起来精致下颌。
穿过挺拔身姿的丝丝雨滴,溅落在女子清雅面庞,晶莹剔透的水珠在脸庞上凝结,她不经意眯眼。
难以置信又恍然,“你怎么……”
突然出现在这里?
柔若无骨的手腕,下一秒就被染上寒霜的微凉掌心握住,牵了她拉出来。
肃穆庄严的神佛,疏冷垂眸,把妻子衣衫尽湿,发丝凌乱,裙角带着点点污泥,早就没了原本娇艳的裙摆尽收眼底。
不过,沈念君自然流露的,由内而外的性情和气质仍然不变。
想到她是因为谁,才落到如此境地,还让自己跑过来收拾烂摊子,脸色就越发阴郁。
一言不发收紧指尖,牵了她往乱石和断木那边的银白色私家车走。
沈念君还沉浸在,卓翼突然出现的震惊中,素白着小脸,一瞬不瞬凝视他,深一脚浅一脚跟着。
闽言也已经下车,绕过隔断道路的障碍物,除了撑着的那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把陈穗也接上车。
就是这么短短一段路程,卓翼肩头就被打湿,深色西装变得更深。
陈穗上了副驾驶,沈念君同卓翼坐在后面。
负责开车的闽言眉头舒展,不经意往板着脸的卓翼这边扫一眼。
斟酌了片刻,才握着方向盘说:“天太晚了,而且雨势一直不减,现在回市里非常不安全,前面有个汽车旅馆,不如我们今晚将就过夜?”
卓翼淡淡回应,“嗯。”
随后眼角余光从妻子身旁掠过,侧眸去看外面。
沈念君本就全身湿透,一直很冷,坐在如此冷淡,周身仿佛浸染寒霜的卓翼身边,忍不住抱住手臂。
尽管对卓翼突然而至,很想问一问,但也不知怎么惹怒他,几天没见,如果是寻常夫妻,应该很亲密——
“唔——”
带着雪松香的男士西装外套,突然就丢了过来。
兜头盖下,直接打断她的思绪。
沈念君反应两秒,才慢慢地拉下来几寸,秋水般波光潋滟的眸子,小心翼翼打量过去。
卓翼把外套不声不响脱下,丢了过来,眼下只着了一件深色衬衫,垂着眸,看都不看她,慢条斯理挽起来袖子,露出坚实有力的小臂。
戴着婚戒的那只手,掌心随意抵住被西装包裹的长腿,膝盖处。
她本来还满腹委屈,咬了咬红唇,很识趣地把外套穿上。
这一幕被闽言看在眼里,眉梢上挑,桃花眼蕴藏着笑意。
天知道这一路,卓翼脸庞冷硬,凌厉气势逼人,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随意。
这会儿脸色缓和,缓和他就放心了……
对卓翼突然而至,困惑不已的不止沈念君,还有陈穗,忍不住询问:“卓小叔也来江北出差啊?什么时候来的?”
卓翼还算赏光,惜字如金地:“嗯。”
陈穗问了两个问题,人家卓翼只回一个字,不过她分析了一下。
应该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
卓小叔也来江北出差啊?
嗯。
至于第二个问题,卓翼显然不想多说。
陈穗见好就收,很识相的没再问。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结,陈穗很后悔多嘴。
好在闽言会说话,笑呵呵地替卓翼解释:“卓总下午四点刚到江北,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在回程高速上,直奔过来的。”
这么看,卓小叔很在乎沈念君啊!
陈穗用“这次是你不懂事”的眼神,也不管沈念君看到没看到,扫了沈念君一眼。
汽车旅馆在五公里之内,是这条盘山公路上,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不过在如此坏天气,竟然用了半个小时才到地方。
沈念君全身湿透,单薄布料包裹在身上,自然没办法下车,是以陈穗主动和闽言去办理入住。
车厢内,卓翼仍旧吝啬说话,清冷地扬着下颌,不搭理她……
难道是因为嫌她不看天气,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出现危险,所以更生气?
沈念君拘谨地坐在他身边,突然不受控制打了个喷嚏。
卓翼这才淡淡看过来,抿唇。
闽言他们开好房间,卓翼才衣着单薄地执伞,搀扶沈念君下车。
两人朝汽车旅馆门口走,大抵是刚才一个不经意的喷嚏,让从一见面就高冷不理睬沈念君的卓翼,手臂冷不丁落到纤弱的肩头,揽着她,默然进门。
汽车旅馆,店如其名,是为在盘山公路上,来往车辆的车辆驾驶员提供停车和住宿服务的地方。
倘若是别的位置,有些汽车旅馆,装饰豪华不亚于星级酒店服务,餐饮超越高级饭店的水准,还会有温泉按摩之类。
但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最大的特色就是设施简单,简单是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准确来说,应该是简陋。
看到不太正规的前台大妈那一刻,沈念君才明白,为什么闽言会说“将就过夜”。
一方镶嵌在墙壁上的原木色长桌,两把晾衣架,两张白色床单的单人床,拖鞋都不是一次性的。
房间内有网线和热水,就已经超过沈念君的期盼,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老式彩色电视机。
她披着卓翼的西装外套,在房间里,有些拘束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到微微泛黄的枕头上,无所适从。
干净是挺干净的,清晰的褶印在告诉她,客人走,老板就会按照标准换洗,没有偷奸耍滑。
卓翼拉开窗帘,立在二楼往下眺望雨夜,相比沈念君的不适应,形势所迫,他倒是很淡然。
须臾才看她一眼,“闽言去问阿姨要衣服,你不洗澡?”
沈念君纠结了几秒,才把外套脱下来,转身去放热水。
这种地方,自然不可能有衣服卖,不过大妈心肠好,听说他们是大雨被困在这里,就拿了自家闺女,没穿过的一套衣服,慷慨送给闽言。
沈念君洗了澡,裹着散发84消毒水味的浴巾,从里面出来。
就看到床上叠放整齐的长袖长裤。
卓翼浅淡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清润低沉:“嗯,临时决定来江北的……念君和我在一起,母亲不用担忧。”
单手掏兜讲完电话,卓翼收起来手机,目光落过来。
妻子妖娆雪白的身段,和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
住在这里是权宜之计,委屈她了,倒是很懂事,也没有一句抱怨。
卓翼恢复温和的,无波无澜地神色。
沈念君反应过来,才发觉他眸色淡然,深深凝视自己。
一抹娇羞顺着脖颈攀爬,细胳膊细腿爬上单身床,犹豫两秒,掀开被褥侧身躺下。
给了他一个越发玲珑的身姿。
面对白墙而躺,看着或深或浅的污渍,“陈穗呢?”
卓翼语气淡淡:“和闽言住一间。”
“什么?”沈念君倏然坐起身,秀气的眉蹙着,“不行!”
卓翼慢条斯理走过来,垂首解开袖扣。
“他不敢。”
“孤男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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